“常胜~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橘发少年晃晃悠悠地在观众席间穿梭着,将口中本该铿锵有力的口号拐出了九曲十八弯。

    他头顶如同倒扣甜筒的奇怪造型也随着身体穿行的幅度一摆一摆。

    浦山椎太手腕灵活地甩着手中的啦啦队花球,欢快地晃动出刷拉拉碎响,口中还在继续哼唱着。

    “那~我们的~伏黑同学~又在哪里~”

    少年悠哉游哉地游走在人群中,带着游离笑意的眼神在喧闹的网球场观众席中逡巡,仿佛在打量果园中即将丰收的果实。

    在立海大网球部一年级这根独苗苗体内作为主导的,已然不是原本的那个浦山椎太。

    就任还不到一个月,新任无色之王已经吞噬了二十几个人的意识,造成二十多条性命就此消逝。

    在长期侵占他人意识、不断融合人格的过程中,新任无色已经渐渐失去自我,转移意识时仅有一道如同狐狸头似的烟雾。

    无色之王,或者说,他还有一个Scepter4为方便起的简称——狐魂。

    这一回,无色之王连读取对方记忆、伪装成本人和浦山椎太社交圈子拉近距离的无用之举都懒得做了,毕竟他已经从绿之王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

    伏黑惠——这个家伙,凭什么越过自己成为石板眼中的第一无色候选人,甚至在自己已成为无色王权者的现在,仍被石板乃至绿之王认为是无色之王的更好选择?

    既然如此,是不是只要那个海胆头愿意,他就可以随时夺去自己的无色之位?

    狐魂觉得自己的地位收到了挑战。

    唯有铲平这个后患,才能让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平稳顺利地进行下去。

    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影从浦山椎太身边跑过,是刚刚从迹部家直升机上接到学弟的桃城武,和姗姗来迟却发生了点意外的越前龙马。

    场上的漫长抢七局眼瞧着即将进入尾声,越前龙马却突然在其中一级台阶上停了下来。

    “越前?赶紧跟上来啊!”不明所以的寸头少年焦急地拽住自家失忆的后辈。

    在轻井泽加训途中不幸失忆的越前龙马皱着眉,说不清刚才某一瞬间涌上来的究竟是直觉还是什么,他怔怔看着那道已经离开的橘黄色背影:“刚才那个人好奇怪啊,桃城前辈。”

    那种混沌失序的、带着如群蛇乱舞般湿泞的感受,让他某一瞬间极度不适。

    作为几分之一的主角,伸出另一个片场的越前龙马当然有权限感知到德累斯顿石板的异样,只是并非异能片场的他说不上来那一瞬间的战栗究竟是因为什么。

    顺着自家后辈的视线,桃城武看了眼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向他们报以微笑的立海大一年生,也觉得对方的笑容有些渗人。

    但桃城没想那么多:“是立海大的浦山啊,你们是同级生,青选的时候浦山还给我们做过志愿者呢。你现在不记得了,有点熟悉感是正常的。”

    经越前龙马这么一说,寸头少年也觉得浦山的神态有些微妙的不同。但他对一个只是帮自己打过饭捡过球的外校志愿者印象不深,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完成。

    “比起那个,我们还是赶紧回选手席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毕竟!越前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可是!失忆了啊啊啊!

    越前龙马被学长拖拽着向青学选手区靠拢,那双眼尾上挑的绿色眸子还紧紧盯回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像一只受到挑衅的大猫。

    “浦山椎太”眼前一亮。

    身为石板选中、又被石板灌输了知识与力量的王权者,狐魂的眼力自然不同于以往。

    橘发少年体内的狐魂窃窃笑起来,已被吞噬掉的若干意识若干声线几乎同时在体内沙哑出声。

    “——还真是有趣。”

    眼看着那个扎眼的海胆头小鬼并不在场中,他吃个餐前甜点完全在情理之中。

    狐魂毫不在意地按掉从早上开始就响个没完的聒噪终端,径自跟上已经跑向青学阵营的两人。

    负责组织立海大网球部其他非正选来东京为大家加油的玉川良雄此时急得团团转:“我从早上开始就没联系上浦山了,终端最后一次打通的时候,他改口说要自己过来……”

    可眼看着一局打到抢七局的拉锯战快要结束,浦山椎太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玉川不安地握起拳:“我去附近找找,看看浦山是不是迷路了!”

    玉川良雄不敢去打扰正在备赛的正选们,但他同样知道,平日对网球报以十二分热情的浦山学弟在网球一事上相当靠谱,绝不会一声不吭就放人鸽子。

    就在玉川急得团团转时,一道玉川无比耳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浦山怎么了?”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伏黑惠正静静站在立海大啦啦队座位旁,他的另一只手边,就是从刚才起就陆陆续续离席、如今只剩下三两人驻守的刀剑男士们。

    见海胆头少年那双幽绿的瞳孔平静地俯视自己,玉川良雄原本有些慌张的心反倒逐渐平息下来。

    他磕磕巴巴地说:“浦山学弟从早八点之后失去联系了……到现在都没出现……”

    “伏黑,你的事已经忙完了吗?”见看似无事发生的伏黑惠归来,本就在前排竖着耳朵的虎杖悠仁跨上来几步,走到他们身边。

    “还没有。”海胆头少年的语气有些沉。

    听到两人谈话,粉发少年的视线扫过足有千余人的体育场,眼前突然一亮,他向斜对面的观众席一指:“唔,那不就是浦山吗?”

    几人同时朝青学附近的观众席看去,却发现原本那里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身为无色之王,狐魂的五感都被石板极大强化过,这也是他能连续作案二十多起依旧没被Scepter4逮住的原因。

    伏黑惠和还处在云里雾里的虎杖悠仁对视一眼,海胆头少年若有所思:“玉川,你觉得还有别人

    有什么异常吗,我是说这座场馆里的?_[(,不局限于我们立海大。”

    身为前辈们为切原赤也预定的副手,玉川良雄的心思细腻,这或许意味着他的抗压能力有待提高,可在某些方面却能加以利用。

    玉川下意识看了眼已经勾得差不多的名单:“没有了,大家都到齐了。”

    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白发少年有些茫然地抬起脸,终于觉得这段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他迟疑道:“……伏黑君,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都说伏黑同学和虎杖同学平日里在进行什么不得了的副业,因此才拒绝了前辈们的下一届部长副部长安排,玉川良雄也一直是这么猜测的。

    在这样的盘问下,玉川良雄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呜哇,浦山学弟该不会是卷进什么帮派斗争里去了吧?

    难道伏黑哥带领的不良团体即将在赛后进行一场拳拳到肉的真人PK,以争夺全国地区不良头头的话语权?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伏黑哥云淡风轻地拍拍玉川的肩,视线扫过一脸茫然的非正选和啦啦队们,淡声道,“你们不要独自行动,有什么需要结队出行。”

    明明眼前的少年没在网球部内担任什么管理职务、甚至也并非内定的下一届部长副部长,但在“伏黑哥”鲜少展露的气场下,坐在啦啦队边缘的立海大非正选们还是下意识飞速点头。

    下一秒,退到人群之外的海胆头少年就举起S4友情提供的对讲机,对着刀剑男士和S4的联合频道说:“发现一个可疑对象,我待会儿把照片发给你们。”

    比起得到消息后再去追,还是交给密密麻麻潜伏在这座场馆中的临时行动小队更加高效。

    浦山椎太——这已经是他们怀疑的第七个人,也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一个。

    眼瞧着伏黑惠匆匆回来又要匆匆离开,粉发少年拽住了他的手腕。

    在听到目标极有可能是他们立海大学弟的那一刻,伏黑惠身上忽然涌现的,是一股几乎无法被抑制住的蓬勃怒意。

    这让虎杖悠仁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但粉发少年也知道,大庭广众下绝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便拽着搭档骨节分明的手腕往紧急通道走。

    亮着绿灯的厚重门后还有淡淡烟味,他们穿梭在观众席下的宽敞通道里,直到四下无人,虎杖悠仁终于松手。

    “伏黑,这次的事件很棘手吗?”他皱着眉,担忧地看着身后仿佛有具象化怒气值不断往外跳的家伙。

    伏黑惠离开后没多久,刀剑男士们就陆陆续续离开座位,似乎在整座场馆里似乎寻找着什么,还有一堆此前从未见过的青色制服和他们合作。

    或许别人并不清楚,但已因为伏黑惠和五条监督见过到刀剑男士们若干次的立海大众人却无法轻易被瞒住。

    要知道,除了天生少根筋的切原赤也和憨厚的桑原杰克,立海大网球部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是人精。

    再看看那帮满场馆晃悠的人—

    —尤其是那帮蓝色制服。

    在应当挥洒汗水的体育竞技场馆内,那些家伙想要佯装作无事发生的脸上僵硬得能打褶子,演技看起来还不如满场馆乱晃的短刀小朋友自然。

    “这不是棘手不棘手的问题,而是,”伏黑惠言简意赅,“浦山很可能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而那是因为对方在找我。”

    因为想找伏黑惠的麻烦,才会找上和他同校的浦山学弟。

    所以,伏黑惠认为自己有绝对责任把浦山救出来。

    好在目前看来对方没有拿着浦山的记忆和他的社交圈周旋,这意味着浦山没被对方融合人格的可能性很高。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而且,这个家伙,手上已经有二十多条人命了。”

    虎杖悠仁接上他的话:“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甚至很有可能在场馆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转移、甚至无差别杀戮……”

    “——是这样吧?”

    如果无色仅仅只是针对自己,伏黑惠或许还不会如此生气。

    他又不是第一次被针对。

    早在打出“伏黑哥”的名声之前,伏黑小朋友就曾经因为自己过于女性化的名字被嘲风过。

    伏黑惠向来懒得将这些消息告诉只比自己大一年级的伏黑津美纪,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反正自己也能用拳头“和平”解决争端。

    再看看觉醒十影法后他遇到的那些诅咒师,那些赏金猎人,伏黑惠已经习惯了见招拆招。

    可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不行。

    哪怕那只是和伏黑惠鲜少说话的浦山学弟。

    相当护短的立海大の伏黑哥难得觉得,自己被狠狠挑衅了。

    -

    东京地底的某处地下排水系统内,有一间和空旷空间格格不入的温馨小公寓。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这间老旧家电上还贴着不少小广告的狭窄房间,仿佛是荒诞舞台剧的布景。

    穿着神父服的中年人正在没精打采地炸天妇罗。

    瘦小的白发少年抱着游戏机,同样没干劲地坐在榻榻米旁两眼放空,坐等午饭上桌。

    油脂与蔬菜虾仁裹粉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添几度柔光滤镜。

    在外人看来密不透风的绿之氏族jungle,其核心成员其实只有寥寥几人。

    白发少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悄然探出的手才刚打算继续玩就被喝止了。

    磐舟天鸡无奈叹气:“须久那,快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游戏。”

    五条须久那撇嘴:“知道啦知道啦——啰嗦大叔!”

    听到了,但就是不改。

    直到看到掌握着厨房大权的磐舟天鸡皮笑肉不笑地举起铲子,还是个瘦弱小孩儿的白发少年才委屈巴巴地惨叫一声,躲到角落里的维生装置后面。

    角落那台装置里放着的,赫然是一个人类。

    一个被厚重咒力缠绕着、在高科技维生装

    置下还保留着微弱呼吸的人类。

    墨绿色头发的青年被封锁在智能轮椅配套的拘□束衣内,半阖上的眼皮轻轻颤抖着,似乎在阅读什么。

    他就是绿组的灵魂人物——绿之王,比水流。

    感受到自家氏族满是依赖的靠近,比水流从一片莹绿色的数据流中醒来。

    灰发男人无奈地把乱跑的小鬼押回桌前,转而去问终于忙完的比水流:“小流,最近的收获如何?”

    发声装置流出的语调平静无波:“还是那个结论——无色,确实很蠢。”

    磐舟天鸡了然地笑起来:“但那对我们来说算是优点,对吧?”

    机械声似乎带了些困扰:“本打算试着拉拢一二,现在可是奔着交恶去。”

    五条须久那费力吞咽着口中的天妇罗,直到看不下去的磐舟天鸡给他盛了一碗昆布汤。

    他气鼓鼓地用筷子敲桌面:“我实在不明白,那个家伙明明已经拒绝了无色王位不是吗?剩下来的……十影法怎样,六眼又能怎样,反正我们有小流啊!”

    五条须久那几个月前才从位列咒术界顶端的五条家——的分家离家出走,他父母正是五条分家中掌管着非术师世界庶务的一脉。

    在崇尚术式的咒术界世家中,没有术式的五条须久那就像个异类,一直受到其他分家同龄人的排挤。

    他的父母是政商界高管,对术式倒是没那么推崇,却对孩子的精英式培养格外热衷。

    在父母为主导的长期高压下,五条须久那离家出走了。

    可中二少年哪有不渴望力量的?

    这样强烈的渴望,直到五条须久那遇到可以通过任务获取任务点、最终获取力量的jungle,才终于被满足。

    但五条须久那没有想到的是,这样让自己孺慕着的、给了自己一个理想中的“家”的王权者,依旧需要咒力维持生命。

    五条须久那对咒术界的抵触发自内心,他不想小流再招一个咒术界的人进来。

    哪怕是鲜少在五条家待的须久那也知道一点——一旦伏黑惠,那个UR级别的卡牌入伙,将来就会有无数双来自咒术界的眼睛盯着jungle,盯着小流。

    正如同五条家这一代的家主,同为UR卡牌的六眼+无下限。

    那样比水流的身体状况会被很快发现。

    发现他们的绿之王时刻需要平衡着石板之力与咒力,以维持自己的生命。

    发现他们的绿之王是从迦俱都事件中侥幸逃生的、一经发现必然会被祓除的——

    半人半咒灵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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