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后,折射出异样的冰寒和明亮,在日落后未曾立即隐于幽暗。
云洄之进厨房,打算多添一道菜。
程韵说喜欢她做的肉丸子汤,她有求必应,下午有时间便准备了起来。
容敏欣喜地看着女儿在厨房忙,把她戴围裙搓丸子的侧影拍下来,发给有容倩在的小群里,得意地说:[大厨又要露一手了,你吃不到了吧。]
容倩也不羡慕,拍了桌更丰盛的晚餐:[不稀罕,有帅哥给我做。]
容敏一听妹妹有情况,也是第一时间八卦:[认识多久了?多大年纪,是做什么的啊,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容倩发了个表情包以后就销声匿迹。
忙完以后的云洄之看到群里的聊天记录,也好奇死了。
她小姨是风韵犹存,男女通吃的一张好脸,也不知道会看上什么样的人。
作为外甥女,云洄之过往二十多年都没看到过她交往的那些个对象,人家压根不想跟她分享,也不爱秀。
同时想到一件事:“唉,奇怪,我小姨也没结婚,大龄优秀单身女青年,怎么你们没急着给她找?”
直接跳过这个大目标来催她,那也太不合理了。
“三十岁之前抓不住她,天南海北的,你催多了,她就不回消息。三十之后倒是安定了些,但是身边没断过人,轮不着我们给她介绍。分得也快,不知什么时候就单着了,又不知什么时候就脱单了,能拿她怎么办?”
云洄之听得哈哈笑,瞧,真正的刺头在这呢,怪不得她妈虽然保守,但对她容忍度还算高。
容敏说到这个就想摇头:“过了三十都懒得催她了,这两年没人管,你外婆不在,她又不听我的。”
云洄之眨眨眼睛:“三十岁是吧?”
三十岁仿佛是道分水岭,熬过去之后,一切紧迫好像就慢下来了。
她嘀咕了句:“快了。”
程韵耳朵尖,又是小学的奥数冠军,算这么点加减小菜一碟。
提醒她说:“姐姐,你才二十多,离三十岁还早,那时候我都上大学了。”
容敏却猜了出来,大概是某个人离三十岁不远了。
差这么多岁吗,到底是谁?认识多久了,多大年纪……
她知道容倩肯定知道,但容倩虽说能理解她这当妈的有多急,却不肯出卖外甥女,说她不掺合这事。
容敏隐约有怀疑的群体,比如洄之来到夏城,为什么直奔文升而去?
平日里她住校,工作也忙,会不会那个人就在同事当中?
前段时间云勇来夏城,估计是洄之电话里说漏嘴了,他受了刺激跑来。
两个人上次见面是洄之外婆去世,这回见了也吵了不少架,她看云勇就是哪都不顺眼。
年轻时候还有一副好底子,有些帅气,所以能原谅他说蠢话,犯浑,还能忍一忍。
现在一点都忍不了,一脸褶皱,
说话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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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勇一如既往没责任心。
有什么责任就往她身上推什么责任,怪她对洄之不好,怪她从小到大不用心,怪她没有正确引导孩子婚恋观。
好像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生下来,只流着她的血一样,跟他这个亲爸毫无关系,他只捡现成的就行。
听得容敏实在恶心,让他要么以后自己用心来管,要么有多远滚多远,别打扰洄之跟她。
最后云勇头疼地问她,洄之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男人?为什么不喜欢?
她冷笑着掰回一局:“她亲爸什么样,男人什么样,她从小就知道了,能喜欢吗?”
虽然她心里不认同,也匪夷所思,姑娘家的确是更体贴踏实,可怎么能一起恋爱过日子呢。
但拿这点来刺云勇这个风流鬼,她很乐意。
云勇没时间在夏城长待,他也不喜欢夏城,说听见就烦。
于是到期就得走了,走之前跟她商量了一个思路,即暂不干预,先培养感情。
洄之跟他俩都不亲,他俩门清,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这次云洄之主动带她爸去游乐园的事,给了云勇跟容敏许多思考,他们也知道,亏欠的太多了。
所以要先把亏欠的给弥补上,再插手别的事情。
洄之毕竟还小,没定性呢。
他们过来人还不清楚嘛,二十出头喜欢的人和东西,那是最容易变的。
可能现在就是年轻,图好玩争新潮,再加上恐惧家庭和婚姻,所以排斥异性,未必就是真的不能接受。
但你不能说,你越说她越逆反,越觉得那我以后真不能接受了,我必须坚持我的道路。
索性由着她去,让她知道她爸妈是在意她,爱着她的,不用她对着干。
少干预点,等过几年,她到了一定年纪,折腾不动,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如果再想不明白,那再插手也不迟。
所以容敏现在并不管她跟谁在一起,没法管,也知道长久不到哪去。
只是有些好奇,想着什么时候看上一看。
吃完晚饭,一家人聊了会天后各自回房。
程韵拿着课本跑到云洄之的房间,要跟她一起学单词。
姐妹俩坐在床上,开始云洄之还好好教,后来发现这家伙心思就不在学单词上。
哈欠连天时,楚若游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让两人都清醒了。
云洄之看了眼乖乖巧巧却好奇盯着屏幕的程韵一眼,犹豫了下,把手机给她,示意她来接听。
程韵不明白,但目光已经迸发出兴奋。
“这是班主任,肯定是来催我工作的,周末不想加班。你跟她说你姐姐休息了,让她勿扰。”
她一本正经地骗小孩。
她的话激起了程韵的保护欲,捏起白净的小手比了个“OK”。
楚若游下午陪父母去了趟医院,
明早还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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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为两个半天更好些。
回到家里已是十分疲倦,又做了饭收了碗,洗完热水澡后第一想法就是要看云洄之,要补充点电量。
本以为打开视频就能见到想念的面容,能看到她的笑,楚若游调整到了见女朋友的表情,谁想镜头开后,那边是个小女孩。
女孩子十岁出头,漂亮精巧,脸上微有些婴儿肥。
只有一双眼睛跟云洄之像,因为大而澄澈无辜,一眼能望进人心底,让你忍不住实现她的愿望。
楚若游短暂的尴尬跟惊愕过去,表情很快调整为亲和礼貌的笑容:“你好。”
“你好。”程韵在学校是当班长的,颇有些架势:“你是哪位啊?”
楚若游顿了顿,客气地说:“我姓楚,我们见过啊,我是你姐姐的同事。她是在忙吗?那我过会再打来好了。”
程韵不理会她的套近乎,立即拒绝:“我姐姐今天很忙,也很累,我们家里事情多。她已经睡着了,明天也没有空,你有什么事等她上班再说吧。”
云洄之掐住自己,没让自己笑出声音。
似是第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屏幕那端的楚若游咬了下唇,不大理解,但又不得不顺着。
“这样啊,那好,谢谢你了。”
程韵眼疾手快,啪地挂了视频。
云洄之接回手机,笑着问:“你不是见过她吗,忘了?”
程韵颇有小城府地得意道:“当然记得啊,跟你住同一层楼的漂亮老师嘛,身上很香的那个。但是我不想认识她,拒绝人的时候就要冷淡一点,不然就不好帮你推了。”
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云洄之本来就想她去逗逗楚若游,现在发现这家伙小小年纪,聪明得都过头了。
云洄之问:“你觉得我这同事怎么样?”
“好看啊?”程韵弯着眼睛笑,比英语单词好看多了。
“人怎么样呢?”
程韵摇头:“我又不认识她。”
“从面相上看,觉得怎么样,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洄之引导着,想听她多夸几句自己女朋友,站在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
程韵是个严谨小孩,还是摇头:“我还太小,我看不懂面相,反正只要好看就够了。”
“……说的也是。”行吧,好看就够了。
把程韵送回她的房间睡觉,回来,云洄之坐上床将视频重新打回去。
楚若游接得也快,语气讽刺:“怎么,睡着的人又起来了啊?”
“被你们说话声音吵醒了。”
“少装了。”楚若游化身侦探,不留情地指出:
“刚才你偷看屏幕的时候,影子遮在你妹妹身上,我都看见了。不想在孩子面前拆穿你。”
云洄之嘿嘿一笑:“逗逗小孩咯,顺便逗逗你。”
“我看你是真不想理我,接我电话嫌烦了。”楚若游哼道。
“天大的冤
枉,我这不是给你打过来了。刚刚我妹在,我又不舍得直接挂你电话,所以让她看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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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猜一个准。
云洄之当然不承认:“怎么会呢,我问她你好不好看,她说楚老师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
楚若游一笑:“你觉得我信吗?”
“你必须信啊,你是我女朋友,我飞行员眼光很高的。”
窗外寒风掠过,记忆却被她带回七月份。
第一次听到云洄之说这话时,楚若游都想笑,怎么这人可爱得奇奇怪怪。
可也正是这些奇奇怪怪得可爱,让她越陷越深。
云洄之看见她笑,也跟着笑,又委屈起来:“想你,可惜今晚不能一起睡觉了。”
昨晚多暖和啊,抱在一起睡,夜里她感觉楚若游替她盖了好几回被子,确保她一点冻不着。
但屋子里温度高,两个人的被子里更是热,早晨她都有一点出汗了,偏偏楚若游紧紧抱住她,没给她贪凉的机会。
那是好些年没有的感觉了,记忆里,只在她猛蹿个子之前,外婆冬天会这样带着她睡。
也不是说楚若游是她外婆是她妈,是这种冬日里让人踏实到无奈的温暖,的确是久违了。
她被热醒的时候想,她一定会好好地待楚若游,好让楚若游永远喜欢她,抱着她。
楚若游却很冷静,“就是频率低,才更有滋味,更让人向往。”
云洄之不赞成:“谁说的啊?”
“正常发展不都是这样,久了会不会就容易腻,然后导致床死?”
楚若游提出一个云洄之没想到的方向,“床死”两个字离云洄之很遥远,所以她觉得稀奇。
“怎么会说到这个,是你觉得你自己快了吗?”
楚若游没说话。
她有点慌:“你腻了我了,然后觉得跟我做没意思了?”
“笨蛋啊你。”楚若游有点恼:“我是问你会不会?”
“我当然不会!我不觉得腻啊,也对你有很多性趣。”
“哦。”楚若游放心了。
刚才等她回电话时打开微博看了眼,刷到云洄之那个网红朋友,发长文聊“床死”这一话题。
她便忍不住想,是不是云洄之也参与过这种讨论,有所共鸣?
“我会永远爱你,对你热情。”
云洄之大胆地许诺,“我永远不会腻了这段感情,也永远会做更害怕我们之间有问题的那个人。”
冬夜被情话烤出了灼热。
雪与月滚烫。
周日下午楚若游来校晚,直接就去了教学楼。
云洄之在房间窝着,将近期拍的照片修了修。
等到楚若游快下自习时,她过去教学楼,将人接着,一起去查寝。
楚若游看到她的反应先是笑,继而便皱
眉:“这么冷出来干什么?”
“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云洄之装可怜:“好久没见。”
楚若游一日的疲惫感在此消散,跟着夜晚呼啸的北风一起逃脱。
回到房间,暖意一时没能驱赶寒气,吻在一起的双唇从冰冰凉凉到暖和。
云洄之在她脸上看出藏都没藏住的倦色,很是心疼:“今天累了吧,检查还顺利吗?”
楚若游表情正常,“还好,只有一点小问题,日常仔细点就行了。”
“那就好。”
“但小毛病也还是得看,后面一段时间,我可能会需要经常回去。”
“你辛苦了,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地方就跟我说,如果有情绪方面的压力,也要跟我说。”
云洄之又说:“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看着你的学生。”
楚若游故意逗她:“你不带他们捣乱就算好了。”
“哪有!那我要他们乖的时候,他们也是很听话的好吧。”云洄之现在可不是那个镇不住学生的新老师了。
班里但凡不听话到了一定程度,她有的是法子让他们闭嘴并哀嚎。
“是,他们喜欢云老师,都愿意听云老师的话嘛。”
云洄之笑:“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劲呢?楚老师不会变,学生的醋也吃啊。”
“我不爱吃醋,只吃糖。”
她坐在沙发里,重新搂住云洄之,将自己上身的重量都挂在她身上。
然后云洄之低下头来,又与她在冬夜里交换彼此的气息。
吻一旦开始,就不满足于浅尝。
她看清云洄之是如何在每次停下时,将眼睛里被她勾起的欲念一遍遍洗干净,只剩下纯粹的欢喜来展示给她。
她不合时宜地走神,在想她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被任予晗打量着。
只是她看着她的洄之这样掩饰,心底除了满足感,还有浓浓的爱意和珍惜。
任予晗想来是只有前者。
今天她见到了任予晗,任予晗帮她定了定心,说父母那辈到年纪了各类问题频发也正常,不必焦虑过头。
又问她:“你跟小云还好吗?”
“我们很好。”
那一刻,她确信她在任予晗眼里看到了失望。
这很奇怪,但她也懒得去揣度了。
她现在只是想,她的那些原则,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是不是可以为云洄之让一让步呢,好不叫其乖到让人心疼。
“洄之,你今晚,想不想在我房间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