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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江文道倒也没立即答应。

    他坐在榻沿上琢磨了会,再开[kou]的时候话锋隐隐有些松动:“年前玉媱推般般落水的事还没过去几个月。要是这时候就接她回来,般般那头只怕不好[jiao]代。”

    “玉媱她也不是有意。该罚的也都罚过,老爷也总不能就真让她在庄子上住上一辈子。”柳氏恰到好处地提起:“玉媱如今也到了该许亲的年纪。若是能回到京城,得嫁高门,也能在官场上帮衬着些老爷。”

    她将最后几个字说得缓慢。

    令江文道不得不多想。

    般般嫁得自然是好。

    东宫太子妃,他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婚事。

    若能在太子枕畔说得上话,要抬举母家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她偏偏不肯答应。

    若说要动之以情。

    般般的生母早逝,又在柳氏过门后渐渐与他生了隔阂。

    虽说是亲生的父女,但在般般那,他的话显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用。

    若说要晓之以理。

    他却又有些理亏心虚。

    更何况如今江萤孤身回到江府,也说不准是不是惹了太子厌弃。

    到时候别说是提携,不祸延满门便是幸事。

    他左思右想,觉得既然亲生的女儿指望不上,倒还不如将江玉媱的婚事握在手里。

    若继女能嫁得高门,兴许他的仕途还有指望。

    江文道权衡利弊后,终是缓缓松[kou]道:“玉媱既已知错,回京之事自也该提上[ri]程。”

    “明[ri]就让福来到庄子上传信,让他们在夏至前启程送玉媱回来。”

    柳氏展开眉梢:“妾身明[ri]便让他们准备下去。”

    她说完吹熄灯盏,与江文道重新回到榻间安置。

    此后的两[ri]里,江萤过得还算清净。

    容澈并未如她所想那般来找她算账。

    而父亲也像是暂且歇了心思,提起官职的次数显而易见地少了。

    直到第三[ri]的辰时。

    三人正在花厅里用膳,府里的小厮便急匆匆到厅内通报:“太子妃,老爷,夫人。太子殿下的车辇到府门前了。”

    江文道闻言惊愕:“般般?”

    江萤并不奇怪。

    毕竟她与容隐约好的,便是今[ri]的辰时。

    而容隐向来准时。

    她遂搁下手里的银箸,起身向江文道辞行:“是太子殿下来接女儿回去。”

    江文道难以置信:“太子殿下亲自来接?”

    不是说,他的女儿已经失宠于太子?

    因此才会独自回门?

    江萤轻轻点头,自椅上站起身来:“女儿先回去了。还请父亲多多保重。”

    事已至此,江文道也唯有暂时停住话语。

    硬着头皮携柳氏送江萤至府门前。

    东宫的轩车便停在府门外。

    容隐身着燕居时的圆领袍服等在车前。

    淡金[se]的[ri]光侧落在他的面上。

    愈显得他的容貌清绝,似璧玉无瑕。

    “般般。”他薄唇微抬,将手递向她。

    江萤莞尔应声。

    她提裙迈过门槛,将指尖轻搭上他的掌心。

    与他同登上身后的轩车。

    锦缎车帘垂落,掩住轩车里的璧人容貌。

    侍卫手里的银鞭落下。

    骏马便带着轩车绝尘而去,唯留神情各异的江文道与柳氏愣愣站在门内。

    柳氏是在为江玉媱的事着急。

    若她的判断是错的,江萤还未失宠,那她的女儿此刻过来,恐怕是占不着什么好。

    但信已送出,回到长安城的机会也难得。

    自然不能就这般放弃。即便是骑虎难下,也得赌上一赌。

    江文道则是后悔得连肠子都快青了。

    他对东宫里的事知之甚少。

    早知道他的女儿非但没有失宠,还与太子这般恩爱甚笃。

    他就应该在这几[ri]多与她提起几次官职的事。

    如今人回了东宫,那封让江玉媱回来的书信也早在昨[ri]里就送了出去。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

    马蹄踏过地面的清脆声远去。

    江萤与容隐回到太子妃的寝殿。

    数[ri]无人居住,寝殿里仍是窗明几净。

    雪玉原本正趴在窗前假寐,见到他们回来,便竖着蓬松的尾巴凑过来撒娇。

    江萤俯身将雪玉抱起,目光也落在面前多出来的几只木箱上。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好奇询问。

    容隐道:“般般可以打开看看。”

    江萤便将雪玉[jiao]到他的怀里,拢好裙裾在那些箱子面前矮下身来。

    第一[kou]箱子打开,里头满满当当地装着书册。

    江萤翻了翻,发现这些都是最新的话本。

    有些甚至还透着未散的墨香。

    像是刚写完便被买来。

    江萤秀眉微弯,又将手畔另外两[kou]木箱打开。

    左边那[kou]是衣箱。

    时令衣裳与披帛丝绦等物叠得整整齐齐。

    皆是上好的做工与面料。

    右边那[kou]里则装着许多锦盒。

    打开看后发现皆是不同的首饰。

    发簪、步摇、花钿、璎珞——

    [jing]致琳琅,皆是她素[ri]里会喜欢的式样。

    仿佛每件都被仔细挑选过,而并非随手买来充数。

    “这些都是给臣妾的吗?”江萤讶然轻声:“可如今好像还不到内务府送夏裳与首饰来的[ri]子。”

    “不是内务府制的物件。”

    容隐在她身旁俯身,自衣箱里取出一件山雾蓝的襦裙:“孤[ri]前到朱雀长街的时候看见这些。想着般般兴许会喜欢,便让侍卫们带了

    回来。”

    他自然地将那件襦裙递向她:“般般试试可还合身。”

    江萤轻应了声,接过这件襦裙走到屏风后。

    屏风光影淡淡,落在手中的襦裙间如水光潋滟。

    第 55 章

    应是长安城里时兴的浣花锦制成,质地轻薄,很适合[chun]夏之[jiao]的时候穿着。

    江萤羽睫轻扇了扇,试着将这件襦裙换上。

    随着丝绦系好,她发觉这件襦裙竟是出离的合身。

    腰身与肩袖都收得恰到好处,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

    可这几[ri],她分明不在东宫。

    “殿下怎么知道臣妾的尺寸?”她理好裙裾从屏风后出来:“是针指司的姑姑们告诉殿下的吗?”

    容隐侧首看向她。

    见少女站在秀丽的[chun]景屏风前。

    云鬓鸦发,明眸红唇。

    山雾蓝的襦裙衬得她肤如白玉,露在领[kou]外的颈柔细得似[chun][ri]里新发的花枝。

    微带暑热的[chun]风里,容隐轻声否认:“孤近[ri]并未去针织司。”

    江萤抬手轻轻整理着更衣时碰歪的玉簪,明眸里满是好奇:“那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容隐抬步向她走近,替她将发间将要落下的玉簪重新戴好。

    在他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鬓边时,他语声很轻地道:“即便没有尺,孤也能量出尺寸。”

    江萤懵然望向他。

    稍顷后,她回过神来,原本粉白的脸颊倏地红透。

    她的颈,她的腰肢,她的手臂。

    容隐都握过不知道多少次。

    还有什么尺寸是量不出来的。

    江萤想至此,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恰到好处的胸[kou]。

    面上更是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好在容隐没有再说下去。

    他从装书册的箱子里拿出话本给她:“孤还有些公文未曾批阅。般般可要先看些话本?”

    江萤红着脸将话本接下,又重新放回箱子里:“臣妾也还有账本要看。”

    她的话音落下,容隐也轻轻笑了声:“那便一同处置吧。”

    他说罢,便垂落长指执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到北面的长窗前。

    此处放着他素[ri]里公办用的长案。

    应当是在她离开东宫的那几[ri]里从书房中挪过来的。

    容隐与她在长案后并肩坐下,又将旁侧的公文挪开,将面前的长案分了一半给她。

    随着容隐执笔,开始批阅公文。

    江萤也捧来账本放在属于她的那半长案上,就着长窗外透进来的[ri]光徐徐翻阅。

    起初的时候倒还顺利。

    可等到翻看到用冰这一项的时候,江萤却有些难以继续。

    她从账本间探出脸来看向容隐。

    见他还在批阅公文,也不好出言打扰。便悄然站起身来,想去找繁缕姑姑商量。

    还未抬步,手腕便被容隐轻握住。

    那双深邃的凤眼同时看向她:“般般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江萤见惊动了他,便重新坐下身来,将手里的账本捧给他看:“臣妾想问问殿下,往年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冰?”

    她将其余几本账册拿来,翻出用冰的那几页:“臣妾翻看此前的账本,看见有时是夏至,有时是小暑,还有时候不拘哪[ri]便用上。”

    容隐道:“东宫里用冰的[ri]子与宫中一致。”

    “早年是夏至,而后父皇的风疾[ri]渐严重,用冰的[ri]子便也逐年推迟。今年应当是要到大暑前后。”

    江萤轻嘶了声。

    等到那时候,长安城里火伞高张,地上都烫得难以落脚。

    今年的夏[ri]怕是难熬。

    容隐似看出她的担忧:“但若太过炎热,用冰的[ri]子也会酌情往前。”

    “东宫里亦有水车可以消暑,般般不必太过忧虑。”

    江萤轻应了声,将手里的账本翻过一页。

    她有心不想打搅容隐,但她还是第一年执掌中馈,需要了解的事还有很多。

    每次卡壳的时候,容隐便会给她在纸上写出细则。

    数次过后,两张木椅也挨得越来越近。

    等江萤再次抬首的时候,已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她轻抬的羽睫都快碰到容隐的侧脸。

    彼此的目光[jiao]汇。

    江萤看见他的瞳眸深如潭水。

    搁笔声轻微。

    容隐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轻托起她的下颌。

    江萤指尖轻蜷。

    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微微紊乱。

    “般般。”容隐低低唤了声她的小字。

    在她启唇想要回答的时候,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温柔的触感传来。

    江萤的呼吸微乱。

    便就这般轻阖上眼,感受着容隐将这个吻加深。

    暮[chun]时节的风初染烫意,令寝殿里的温度升腾如夏[ri]。

    江萤感受到容隐吻过她的唇,她的颈,又在她的耳缘处流连。

    这般[shu]稔地含吻噬咬,每一个动作都似能激起她的颤栗。

    而容隐修长的手指此刻也抵上她的领[kou]。

    就当江萤以为容隐要解开她新换的襦裙时,他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住。

    顷刻的凝停后,他克制着将手垂落。

    与离开东宫前截然不同的举动,令江萤有微微的茫然。

    她的羽睫轻扇了扇。

    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离宫前的事来。

    她想,该不会是太子殿下……

    她脸颊烫红,又不好低头去看,正想着是否要出声安慰容隐的时候。

    容隐也似看出她此刻的想法。

    他薄唇微抬,嗓音里犹带着微微的低哑。

    “般般,孤并无此疾。”

    江萤的脸颊愈红,又听容隐低声道:“孤只是在你回来前,最后与他商榷了一次。”

    在她回来前的商榷?

    江萤轻怔,下意识地问道:“太子殿下与殿下商榷了些什么?”

    容隐轻笑了笑。

    他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不过是场简单的[jiao]易罢了。

    从今夜开始,他不会再将容澈锁在祠堂。

    容澈亦不会再强迫般般行事。

    从今往后,各凭本事。

    般般选择谁,皆是她的自由。

    愿赌服输,不得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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