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汴京城同除夕夜那夜一般彻底解了宵夜禁。
十里长街,灯火不断,人流如织。
街道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吐子,狸奴,鲤鱼,荷花.....各式各样。
纱灯,伞灯,走马灯.....叫人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就连尚未冰封,依旧奔流不断的溪河里也被百姓门放入不少河灯,明亮摇曳的河灯将整个河流映出了光亮,随着溪流流向远方,远远看去,如同一条奔腾不断的璀璨银河。
女郎身着妃色长裙,外罩着月白披风,脸上依旧蒙着薄薄面纱,清亮亮的眼睛直往两边的花灯看去。
“先歇歇,一直看着花灯伤眼。”月白衣袍的郎君眼含宠溺道。
长街一片嘈杂喧哗,女郎依旧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那五彩缤纷的花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郎君的话。
顾桥有些无奈,身侧的女郎近在咫尺,可心思却好似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即使自己过得最狼狈的那段日子,也未曾这般被无视过,顾桥有些无奈地想到。
女郎依旧在认真看着花灯,精致的花样,纷杂的色彩,都让她不自觉地陷入了惊叹。
元宵节家中也会应景做花灯,也十分精致,只是花样自然比不上灯会上的多。
正当她暗暗感叹之际,徒然似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眼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轻笑声从上首传来:“不要看了,乔乔,等会看花眼了。”。
乔乔?
怎么......怎么叫得这般亲昵啊......还从未有人叫过自己乔乔呢......
回过神的女郎将郎君亲昵的话听在耳里,心里不自觉地嘟囔,耳根子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
似乎知道女郎心里想什么,顾桥放下手,含笑看着女郎微睁明眸道:
“乔乔是不喜欢我如此唤你吗?”
不喜欢吗?
好像也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
“那我们交换如何?我本名顾桥,乔乔也唤我桥桥,可好?”。
桥桥?!!!
本来还含羞着的女郎的眼眸倏地睁地更大了,眼神立即转移到面前郎君的脸上。
面容俊美,气宇轩昂,态度......态度极其认真!
“.....桥桥?”她有些艰难地重复道。
“唉!”灯火下越显俊美的郎君似完全不害臊,立即朗声应道,风眼满含笑意,在一片耀眼的灯火下,他攥住女郎的手:“走,我们去放河灯。”
女郎不明所以,还是跟着他来到了一边卖灯的店前站住。
店外悬挂着许多的带着提杆的灯笼,而里面则是无杆的河灯,样式繁杂多样。
“乔乔,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灯?”郎君转身浅笑询问。
一旁的店家也热情道:“女郎瞧瞧,可有喜欢的......?”
“这是莲花灯,锦鲤灯,还有轻舟的.....。不知女郎喜欢那种?”
南乔抬眼看了眼眉宇带笑的陛下,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她其实已经不似前两次那般害怕他了。
这些灯也的确好看,明亮精致,女郎思考片刻,要了一个金黄色的锦鲤灯。
顾桥见此,也同样要了一个锦鲤灯,随后又立即握住女郎的手,走到了一处垂柳下的河畔。
店家不仅给了火折子,还给了两支笔,两人在河灯上写下了祈愿,便将河灯放进了水里。
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锦鲤河灯在河畔左右晃动了几下,便随着水波带着朝前飘去......
顾桥并没有看向被他亲手放下的河灯,而是凝视着身侧的女郎。
河里还飘着许多河灯,摇曳的灯火与女郎眸里的清澈的微光朝辉相映,如同淬入了满天星子。
不知是不是两人间气氛甚好,让他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冲动。
一种迫切地将这位勾人心弦的女郎带回宫里,用最好的锦衣玉食供养着,让她身上永远沾染了自己的气息的冲动。
女郎的气息干净静谧,丝丝缕缕的梅香萦绕他身侧,顾桥压抑住心绪,努力将眼里的晦暗掩下。
不能冲动。
她就在这里,她会是他唯一的皇后。
谁也改变不了的。
“可觉得累了?我们过去歇歇。”郎君再次勾起了笑意道。
看入迷了的女郎回过神,抬眸看了眼眼前的郎君,少了几分威势,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也许话本里舒朗洒脱的郎君便是这般模样吧......女郎有些混乱地想。
......
作为汴京城最大的酒楼,天雍楼不会错过元宵佳节这样的日子,此时正门大开,迎四方来客。
那些游玩的女郎郎君若是觉得累了,也可在此休憩半刻。
此时天雍楼一楼的正堂已经坐满了人,都是些有闲钱的平头的百姓,正喝着酒听着曲儿,惬意地很。
二楼处,双全已经订好了雅间,正毕恭毕敬地守在雅间门外,等着自家主子同女郎的到来。
“双全内侍......?”
双全抬眼,只见雅间外的长廊处,两位郎君正站在一间雅间门前。
竟是谢丞相与叶郎君?
谢瑜身上还披着披风,看起来应是才到达天雍楼,他眉目温润,唇角泛着笑意。
“莫不是双全内侍休沐,今日也过来看花灯?”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叶家郎君,好似自小便与南家女郎有婚约......
双全心思微转,脸上却不露分毫,扬起笑意:“今日元宵佳节,这灯会热闹地很,奴也自然是想凑一凑热闹的。”
看了眼他身侧的叶家郎君,继续道:“想必两位郎君才赏完花灯,正要休憩。”
“奴便不打扰两位郎君了。”
说罢,便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进了雅间。
谢瑜看着那扇微阖的朱门,转头朝着身侧的冷峻郎君轻笑道:“还记得我们少时在宫中伴读的时候,先帝的内官整日都伺候在帝皇身侧。”
“那时我还以为这御前伺候的总管宫侍是没有的休沐呢。”
清润郎君面如冠玉,他伸手推开身前雅间的朱门,饶有兴致道:“没想到,咱们陛下身前的总管内侍现在居然连休沐日都有了......”
叶勋抬眼看了眼话中似有深意的好友,眉目微皱。
内宦总管不是官员,整日跟在帝皇身侧侍奉,若非身上有疾,并不会有特定的休沐日。
即便是有休沐,宫中内侍若无特殊准允,也是绝对不能轻易出宫的。
内侍能出现在宫外的原因无外乎只有两种,一是奉命出宫,二......则是跟着陛下一同出宫。
谢瑜似乎并未注意到好友的脸色,屋里有烧着炭火,他褪去了披风,开了窗,倚靠在窗轩上。
天雍楼登高望远,在雅间往下看,能完全将下面的十里长街的花灯尽收眼底。
随意扫了两眼,视线忽地顿住,眼睛凝在了一处,半响,才移开眼神淡声道:
“元宵佳节,的确是与佳人同游的好时候......。”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突兀,正饮着茶的叶勋不由地将视线移到窗外,顺着他方才望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垂着细柳的河畔上正站着两个人影,看不清面容,却依稀从服饰上能看出是一对男女。
街道上的灯火极盛,将那郎君腰上的玉佩映照得隐隐带光。
叶勋举着杯盏的手微顿,神色有些莫名。
那个玉佩......
“这灯放入河里的确好看,文驰,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如何?”
谢瑜并没有看到沉思下去的好友,反而又转过头欣赏起那璀璨的溪河,还颇有兴致提议道。
叶勋从沉浸着的思绪中回神便听到了对方的提议,他眉目微拧,虽不知他是何用意,却还是答应了。
“女郎莫不是看我看呆了?”带着浓重调笑的男声响起,让女郎徒然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眉眼轻挑,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的俊美郎君,热意又一下子爬上了脸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难道真地说自己看呆了吗......
这也真是太羞耻了些......
女郎攥紧了双手,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地羞意。
她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从那双在暴露灯火下越加璀璨的明眸逐渐泛出的水意,也足以知晓此时的女郎有多羞恼了。
那股因女郎凝视而产生的满足感依旧萦绕心间,顾桥见好就收,收敛起脸上的轻佻,他轻笑着握住女郎的手,将绞在一起的柔荑解放了出来。
然后牵起柔荑,柔声道:
“逛了那么久,也累了。”
“我已经让人订好了雅间,先去歇息一下。”
被羞意浸满了女郎迫不及待地点头,湿漉漉地眼眸躲避着眼前郎君的眼神,羞意让她此刻褪去文静的外衣。
整个人似她爱吃的梅花糕一般,又甜又软......
顾桥眼底微沉,好不容易掩盖在心底的晦意又似乎因为女郎的一个小动作再次翻涌上了心头......
“陛......六郎?”
带着惊讶犹疑的清朗男声响起,顾桥微微侧目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