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成狗的蒋艺,凑中午吃饭的时间终于在两个星期后给苏栀来了通电话,问她忙不忙,什么时候回来。

    内容混混吞吞的,像她嘴巴里含的那一口饭。

    苏栀隔着手机都快能闻到她嘴里的饭味儿了,“你能不能先把嘴里的饭咽进去?”

    “不能,那样会耽误时间。”蒋艺丝毫不考虑人感受。

    “......”苏栀被强制理解。

    蒋艺接下来用了一分钟来吃饭,将近把饭吃完,终于才又开口:“你这跟你老公刚在一起,就开始两地分居,还距离这么远,心上人不在身边唉,能习惯?还有,给你说件事,周老师昨天已经离开学校去了法国调研,听说也是时间不定,估计你都还不知道吧!”

    是不知道。

    苏栀将手里的钢笔褪下笔帽,啪嗒掉在桌面。

    她跟他的工作两不相干,她知道周宴拾行程一直很紧,所以从来不觉得有必须知道的必要。

    周宴拾也向来不问她。

    这样并不好,苏栀何尝不知道。

    “都没问过你,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蒋艺再次开口,“我还等着能以朋友的身份出现,给你们随礼呢。”

    周宴拾起初第一次登门,苏栀记得很清楚,他将主动权就全交给了自己。

    之后,就没有之后。

    苏栀对这个问题本能的排斥,直接岔开话题:“你这会挺闲的,数据补完了?”

    蒋艺唉哟了声,说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着急的又开始往嘴里扒拉饭,之后就挂了电话。

    剧院工作人员刚巧探身往办公室里喊苏栀,她随即起身忙去了。

    -

    一个月后,《昨日北城》上线,整个林城广告栏里贴着宣传海报。

    海报最右下方的边角处有一行小字,写着:编剧苏栀

    苏栀坐在剧院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和曹冰因一起喝咖啡,曹冰因打趣儿人:“你这次是要大火的节奏,我看网上票卖的,已经又被抢光了,就请喝一杯咖啡啊?”就差把“你也太抠了”几个字说出口了。

    勺子搅拌在杯底,苏栀笑笑,说:“改天会请吃饭,到时候别说约会没空。”

    切!曹冰因撇嘴,“放心,肯定不会。”

    多日来两人难得清闲,视线落在剧院门口的人来人往,陈礼一身西装装扮整齐的混迹其中,不过别人是进去,他是从剧院里边出来。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脚步有点匆忙。

    曹冰因目光悠悠不着痕迹的撤回在面前的咖啡上。

    苏栀神色在窗外陈礼和曹冰因身上流转一番,挑了挑眉。

    几日后,苏栀凑了个都空闲的时间带着工作室的大家一起找了家不错的川字号火锅店吃饭,苏栀请客,规格算得上好,她已经做好花掉自己一个月工资的打算。

    因为人多,包间太小坐不下,大家伙商量了下,就在大堂位置分了两桌。

    吃火锅其实在大堂吃

    也别有感觉,人多,有氛围。

    点了餐。

    等了没多久服务员开始上锅底。

    苏栀过去前台要了两瓶白酒,每桌上一瓶。酒不算是最好的,但也花了她小两千块。又要了些橙汁和鸡尾酒,女同事不喝白酒的可以选择喝这些。

    上了酒和饮料,大家都开始各自倒上,服务生这边也开始上菜。

    “苏栀姐,作品这么叫座,恭喜啊。”旁边一内勤给人敬酒。

    苏栀笑着端起杯子浅饮了口说:“谢谢,大家都恭喜。”一部作品承载了整个工作室同事间的相互协作。

    “姐什么姐,人家长的像你姐么就乱喊,人还没你大。”另外的一男同事叫。

    “只是出于尊重,懂?”

    旁边人跟着笑。

    大堂里熙熙攘攘,正是饭点的时间,这家火锅又算得上附近生意最好的,人尤其的多。

    刚巧工作室有人过生日,订了蛋糕过来特意也在这里过,氛围出奇的好。

    “刘鑫,你几岁?我该插几根?”帮忙插蜡烛的同事问。

    乐器师刘鑫,也就是当初教苏栀弹琵琶的那个,笑着挥挥手,“你随便。”

    “行,那二根吧。”说着同事插了二根,但觉得怪怪的跟上香似的,“再插一根吧。”四根,还是怪怪的。

    “你不觉得一根就挺好的么?”周边一打扮精致的女生看不过去提醒。刘鑫少说有二十,肯定不会插二十多根,大多过生日都是插一根蜡烛来吹就行,有仪式感。她很想问帮忙插蜡烛的男士多久没过过生日了,但问出来似乎有点扎心缺德。

    有人开始放生日快乐歌,大家跟唱,周边在座过来店里吃火锅的客人,有情侣有一大家子有朋友同事聚餐的纷纷往这边看。

    甚至有人开始录视频,发小视频分享。

    “刘鑫,许个愿吧!等不及了,主要是想吃蛋糕。”

    不知谁冒出来一句,令旁边同事笑。

    最后分了蛋糕,大大的两层蛋糕足够在场的工作室大家吃。

    有人切有人分,刘鑫切了一块伸过胳膊穿过几乎多半张桌递给苏栀。

    “生日快乐!”苏栀起身接,给人送祝福,蛋糕上有颗草莓,她用叉子扎在上面往嘴里送。

    只听旁边不远处站着的服务生不知对谁说了句:“小姐,想要什么我帮您拿。”

    前后不过两二秒的时间,苏栀立在那还没来得及坐下,半个草莓也还没放进嘴里,她手里端着的蛋糕连同托盘一起被突然冒出的女生直接一个力道摔在了苏栀脸上。

    蛋糕的奶油滚落又染脏了苏栀身上的裙子。

    接着又是迎面而来一杯酒泼过。

    “只会抄袭的垃圾货色也配出现在公众视野?”女生声音很大,带着愤怒。

    坐在苏栀旁边的陈礼反应过来立马起身将来闹事的人拦下,冲立在门口的服务生喊:“服务员!有人闹事不管的吗?”

    旁边坐着的工作室同

    事开始熙攘一片:

    “什么情况?”

    “这女的什么人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昨日北城》的编剧苏栀,她剧情抄袭宋玉的小说《乱世》,不信大家可以去看。”来人是她口中叫宋玉的铁粉。

    “我想你能说清楚,我哪个剧情,抄袭了你口中的作品?”苏栀头发梢被淋了酒,滴答滴答的酒液往下流。

    “你还真好意思问?”

    苏栀自认问心无愧,自然是好意思问。

    周边不明就里的大多看个热闹,录个小视频。窃窃私语一番。

    服务员那边陆陆续续也叫来不少安保,将闹事的女生规劝了出去。

    曹冰因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帮忙给苏栀擦拭收拾,脸上的蛋糕,还有衣服上的,头发上的酒。

    工作室其他同事反应过来纷纷劝告旁边拍照拍视频的大家:“大家不要再拍了,毫无事实依据的事情也请不要随意传播。不然我们也是有权追究法律责任的,没有别的意思啊,我们也是维护自身权益,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陈礼给苏栀递过去一张纸巾:“你还好吧?”

    苏栀擦着头发,摇摇头说:“没事。”

    接着陈礼转脸跟旁边的后勤管理说:“等下回去查一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

    这是一次不愉快的聚餐,草草收场。

    陈礼去付账,收拾差不多但依旧有点狼狈的苏栀跟过去,因为原本就是她要请大家的。

    陈礼扭不过,让苏栀付了账。

    深夜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换了衣服,房门被敲响,是陈礼,“你这两天待在酒店先别去别的地方,还有,看一下那个叫什么乱世的小说,相关资料也查一下,包括发表时间,出版时间。”

    “好。”

    关上门,头顶的灯光有点亮眼,苏栀调了个柔和的,让人感觉能暖一些。

    不知是因为刚洗了澡,还是因为窗外刮起风降了温,苏栀拢了拢衣服,觉得有点冷。

    她知道陈礼无条件相信自己。

    大家也都站在她这一边。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不好,牵扯的不止是她自己,工作室,合作剧院,在线演出......

    苏栀走到写字桌跟前,打开笔记本,找到那个女生口中说的那部小说,一点一点开始看。

    苏栀一晚上没怎么睡,也就临近天亮的时候开始趴在桌上眯上眼。

    电脑依旧亮着。

    苏栀平时几乎不怎么登录的绿洲账号不知被谁挖了出来,最近的一条动态还是去年七月份发的,是在春宴的一家餐厅打卡吃饭。然而现在她发的那张图片分享下面一夜之间新建成的评论区不堪入目,全是谩骂和诋毁:

    咕噜咕噜:【这哪里跑出来的十八流小编剧啊,听都没听说过,想红想疯了吧?】

    Tingdngk:【不得不承认,黑红也是红,佩服你啊,要点脸

    吧】

    周末不加班:【宋玉招你惹你了,

    人就出了一本书,

    你倒好,直接出成剧了,赚大发了吧?】

    用户4958696:【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不适合这行就不要硬挤,拿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脸上贴金,长得漂亮靠身子上位就别装文艺了吧?】

    用户9588t86:【林城剧院哪儿呢?想去砸场子了!】

    ......

    有不少账号还是新注册的。

    -

    法国巴黎的天空湿气弥漫,主干街道上一黑皮肤女士操着一口英语吆喝着说猖狂的小偷把她钱包偷了。过来几个警察围着盘问。

    旁边不远处一幢写字楼里正在开会。

    隔音效果太好,外边的一切嘈杂都被屏蔽。

    周宴拾无意中手抄进兜里,摸到一样东西,拧了拧眉,将东西掏出看了眼,是那晚苏栀送他的两枚海螺。紫色的纹理,是挺漂亮的。

    指腹轻搓了下在上面,重新放进衣兜,然后看了眼手机,翻开微信,找到那个几天来没有动静的账号,手指点开键盘,问:【在干什么?】

    旁边李贺看自己老板有点心绪不宁,合作对方是个法国佬,一连串流利的英文口语跟他阐述,但人没反应。

    李贺起身过去走到周宴拾身侧附身:“周总,阿普老师说他看了看,实验过程是有点繁琐没错,但是结果是对的。”

    接着视线无意间扫了眼周宴拾视线所放在的手机屏幕,很是日常的一句问话便被看见,明明很普通,却让他莫名在四个字中看出了点感性。

    他印象中的领导可从来不是什么性情中人。

    平日里满眼都是实验都是数据,现在居然开始琢磨别人会干什么了。

    周宴拾被唤回了神,看过阿普老师礼貌致歉:“不好意思,咱们继续。”接着手重新挪过资料夹,翻过一页。

    午饭是在楼下一家著名的法国餐厅,餐厅风格古朴,很有格调,吃的牛排。

    餐厅老板电视里正放着实时天气播报,播音是纯正的法国人法国口音,翻译过来就是:台风橙色雨已于昨日彻底离开,目前中心最大风级已达16级49米每秒,最低气压957百帕,最小8级风半径290至450公里,正以每小时32公里的速度向中东地区移动,预计明日下午会抵达东经110度北纬42度海域,于当地时间晚上七时在中国附近临海城市登录上岸。

    刚从法国洗劫而过的橙色雨,周宴拾自然是知道其威力。

    林城刚巧在播报纬度范围内,吃完饭周宴拾给还没回复他信息的苏栀打国际长途。

    这个时间苏栀应该已经下班,在吃晚饭,或者刚好已经吃过。

    但是电话没接通,是关机。

    而大洋彼岸,林城的天已经大变,风吹在脸上生疼。

    大街上,过路人衣服都被吹成了鼓动的小帐篷。

    苏栀从餐厅吃过饭回来,先给手机冲上电。一点电都没有,开机都开不了,

    她索性没再管,

    坐在电脑跟前,

    看着一连串的负面评论,在想着发点什么。

    说,刚读了《乱世》,大家所说的相似情节在逻辑关系上其实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背景不同,宋玉老师写的也没有问题,她的故事是在古代,是封建王朝。一个古代,一个现代,从架构方面,都是很正常的剧情发展。

    如果真要细究,那个情节她最早是当段子发在了微博,从时间前后来讲,反而《乱世》在后。只是她当初用的微博号已找不回。

    苏栀想了想,这样发出去,纯粹还是在找骂!

    而且只会被骂的更难听。

    排除事实,毕竟跟风的太多。

    想完全洗清,还是要先找到自己之前的账号。

    要么就是不回应。装死。

    苏栀将头抵在桌面,闭眼。

    阳台上的玻璃窗被风刮得砰砰啪啪的响,像是下一秒就能被打烂。

    睡不着,起身过去关窗。

    关上窗,苏栀又觉得有点冷,明明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不清楚怎么突然这么反常。接着又过去行李箱边,准备翻找一件厚点的外套出来穿,苏栀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带。

    将行李箱拉出来,平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扒了两下,没找到自己想穿的外套,倒是拿到手里一个蓝色的瓶子。

    蓝色的液体盘旋成涡,有点厚重的沙砾感。苏栀都忘了,她出差过来的时候,偷偷拿了周宴拾放在公寓床头的风暴瓶。

    苏栀将瓶子捧着,细细的看,莫名有种久违遥远的感觉。

    在医科大,在周宴拾的小公寓,在他实验区的办公室。一米五宽的床两人睡,中午准时下班跑去他办公室吃午餐,两人围在那张办公桌的小角落。

    明明也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砰砰啪啪像是还下起了雨。

    天黑的厉害,不到七点的时间,平常根本没有这么黑压压一片。

    这两天林城的天气都不怎么好。

    苏栀将手里捧着的风暴瓶放到一边,继续翻找行李箱,终于从里边捞出来一件小外套,她迫不及待的套在了身上。

    好像暖了点。

    风暴瓶没有再放进去,苏栀拿着放在了床头,视线里还有周宴拾落在这里的那枚胸针。她伸手过去摸了摸。

    接着起身出去到给手机充电的玄关口位置,将手机摁着开了机。

    刚看到手机上未接的来电显示,窗外一声暴雷,震的她整个人一颤,原本冲着电的手机端插头,都被她扯开,转脸看过窗外,窗户被闪电照的煞白,像是鬼刹过来索命的那根白绫,有点渗人,紧接着又是一声暴雷。

    苏栀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喉咙。

    看了一会儿,将视线从窗户那片明灭交替的煞白上移开,手上动作着将刚刚被扯开的手机端插头又重新插上。

    微信的右上方新消息提醒已经是99+,苏栀率先点开微信,最上面最新的信息是工作群里有同事反映

    着有人在购票平台链接的下方恶意评论,恶意买票退票刷负面评论,合作剧院那边上座率明显开始呈现断层式的下滑。领导层已经开始敲打这边应对问题。

    接着往下是Z,是周宴拾。她没有给人改过备注。

    Z:【在干什么?】

    苏栀触了下界面,穿着拖鞋,索性将充电的插头从玄关口的插座那里拔下,然后一路拿着走去卧室里。

    点开未接来电,也是周宴拾打来的,苏栀用冲了不太多电的手机直接拨了过去,对面很快接通,她脱掉拖鞋上床,拉过被子半遮住头,因为开的是夜灯,不太亮,可以很清楚的察觉面前的墙面有亮光时隐时现,是闪电,接着是一串滚滚的打雷声,最刺耳的一道,像是整个天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周宴拾喂了两声,喊到第二遍苏栀名字的时候,苏栀方才听见,她抿开干涩的嘴角,启口喂了声,声音带着点哑,还有闷,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话了一样。

    苏栀清了清说话不怎么清晰的嗓子,“我刚刚,手机关机了。”

    “你那边是不是在打雷?”

    周宴拾没纠结她接没接电话的问题。

    苏栀嗯了声。

    轰隆轰隆的,通电话的此刻依旧在打雷,没间断。

    “台风天,这些天减少外出。”

    电话里依稀能够听到他旁边还坐着人,说的法语。

    蒋艺说的没错,他在很远的地方。

    “你是不是在工作?”这个时间点,法国下午时间,如果忙的话,应该是他的工作时间。他们已经好些天没这么通过电话了。

    周宴拾从林城离开后,除却她问候爷爷病情特意的联系外,打过来的时间都很平均,间隔大概会有一到两天,不会超过两天。

    大多是简单的问候。

    像是......例行公事般的关心,维系。

    于是前段时间刚好工作室忙,苏栀就直接跟他说了很忙。之后中间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再没电话打来。

    今天这通,有点意外。

    周宴拾声音依旧的稳,没有丝毫计较之前的迹象。

    可他的不计较,并不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情。

    “嗯,在国外做调研。”

    他没说具体哪个国家。

    “是不是要很久?”被子遮盖头顶太多,有点闷,苏栀又出来了点。

    问话的口气在听话人来看,就像是在说,那我们岂不是要很久很久才能见面了。

    明明怨不得别人,是她工作出这么久的差在先。

    周宴拾在人话语间,难得的,听出了点任性和不讲理出来。和她原本惯有的懂事有别。

    要么是她之前藏得太好,不让情绪泄露。要么,是发生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让她不由自主。

    苏栀忽略了周宴拾比她年长。

    洞察力自然也长。

    “今天都忙什么了?”周宴拾没回人问题。

    在苏栀看来,他的不回,就

    是在告诉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们要很久不能见。

    “在忙——”苏栀顿了顿,换了说辞,“在写剧本。”

    “碰到了难题?”周宴拾的声音透着点循循引导意味,苏栀归结于这是他在课堂时候的职业病。

    “周宴拾——”苏栀没有说碰到了什么难题,喊了人的名字,但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嗓子眼,硬生生的被她憋出了两眼泪。

    雷声轰隆隆的再次响起,她捂住手机话筒哽咽了下,接着将整张脸埋在了枕头里——

    哭。

    肩膀不由自主的抖着,雷声不断,手机里周宴拾已经连喊了两声“栀栀?”

    但她回应不了,说不出话。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回这通电话,她没想到自己会控制不了情绪。

    莫名听到他的声音,她控制不了。

    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

    她累了。

    不多时,周宴拾已经挂了电话,然后重新打了过来。

    苏栀在枕头上将满脸的泪蹭了蹭,调整了下情绪,吸了下鼻子,接通喂了声,比刚刚带了不少的鼻音。

    “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题?”周宴拾声音混着轰隆隆的雷声,跟天气一样沉沉的。

    苏栀应了声嗯,避重就轻,将下午时候硬着头皮赶新剧本进度时候遇到的问题跟人说了说:“是琢磨剧本的事情......”没有提别的。

    “剧本怎么了,能跟我说说么?”

    苏栀听到周宴拾那边有人跟他说话,说的法语,她听不懂。

    “你现在不是正忙么?”

    “接一通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接着周宴拾轻擦火机,稍显烦躁的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是不方便说么?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有,我只是不太能想到如果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分开多日,再次见到后男的一方会是什么反应,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怎么塑造才自然。”苏栀剧本里边有个情节是男女主分开多日。当然,都是在两人相爱的前提下。

    “就这些?”

    “嗯。”

    苏栀说的是实情,下午压下乱糟糟的一切构思了会新剧本,的确卡在了那。也有可能她心太乱了,完全带入不了。

    但是她控制不了情绪哭,自然不全是因为这点事。

    听周宴拾那边没声音,知道他忙工作,苏栀就说她有点瞌睡,就挂了电话。

    轰隆隆的雷声过后是瓢泼的大雨。

    苏栀睡得不安生,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又被敲门声给震醒。

    大晚上的,手机也跟着震动,在黑夜中亮着屏,来电显示是固话电话号,于是一边接通手机,一边昏沉着脑袋过去门边,没有立即开门,直到外边的敲门声和手机里的声音同步,同时苏栀也听到不小的嘈杂吵闹,是门外楼道里。

    “苏小姐吗?您开下门,我们客房部的,天气恶劣,市里发布紧急防患预警措施,我们现在

    要全部从临海的位置撤到市北郊。”

    苏栀大脑清明了不少,门还在震动,她过去将门打开。

    服务生要她收拾一下贵重东西,楼下有车接。

    走廊里都是人,熙熙攘攘,陈礼也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旁边房间曹冰因也开了门,穿着睡衣,两人刚巧走了个正对面,然后直接彼此忽视。

    陈礼搂了搂身上的外套,对已经出来的同事吆喝:“速度快点,带上贵重东西,收拾好的直接过去酒店大门,那里有车接。”

    为避免雨势难以控制,瞬间倒灌进地下停车场导致出不来,所以接人的车都在酒店大门口等着。

    苏栀带上了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器,周宴拾落下的胸针,还有她带来的天气瓶等等。

    幸好她身上挎的包比较大,除去电脑,一些零碎的东西能装个差不多。

    但洗脸护肤的化妆品什么的都带不了。

    苏栀觉得带的必要性也不大。

    说不准明天雨停,就又回来了。

    外边的雨真的很大,苏栀从门口到上去车,中间几秒的时间,披在身上的外套就被淋湿了大半,像是雨水在从天上往下倒。倾盆大雨,字面理解,一点都不夸张。

    海湾酒店原本是最南边,车子一路拉着大家冒雨到了最北边的一处楼房。

    天黑漆漆的,谁也闹不清这是什么住房,跟着工作人员只管走。

    苏栀被安排在了第七层的一个标间。

    有床有卫生间。

    条件肯定跟海湾酒店没法比。

    有点旧。

    不过被褥床上用品看上去倒还干净。

    前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二点多的时候方才都消停下来。楼道里也变得安静了些。

    苏栀困意很重,因为她原本就还没怎么睡。

    外边电闪雷鸣,她浑浑噩噩的开始睡。

    辗转睡睡醒醒,苏栀觉得这雨下的太诡异了,天一直黑压压的。

    雷声阵阵,噼里啪啦的响。

    苏栀已经多少年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雨了。

    最深的一次记忆是她七岁的时候,在周家原来的那个老宅,那年夏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她记忆深的原因是,当时被困在了玩耍的屋子里,天黑压压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

    具体怎样,因为时间远,已经很模糊,很多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

    门再次被敲响,苏栀起身,想着难不成搬来了北边也不安全,要拉他们出城么?

    其实原本就已经是天该亮的时间,只是因为下着雨,所以黑压压的。苏栀这次没犹豫,因为对室内布局不熟悉,也没摸到灯的开关直接过去给人开门,“是还要下去坐车——”

    话没说完一个身影挤进室内,苏栀没看清人便被搡着往后退到墙边,心跳、骤起,声音完全变了,带着颤音:“你是?”

    “是我,周宴拾。”

    低沉熟悉的声音伴着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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