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行的治疗方案定下来, 每天去针灸一次,医生说他身体底子好,如果顺利, 最快半个月就能恢复。

    这天,余笙下班早,他还在老中医那儿没回来, 就顺道帮他取个快递。

    石杨寄了些他常看的专业书,几件便服什么的。

    东西还挺重, 余笙找快递驿站借了个推车,搬上楼再给人还回去,在门口超市买了点零食和牛奶。

    回酒店房间把米饭焖上,等裴晏行回来可以直接炒菜。

    眼看五点了, 她给他发微信:【还多久回来呀?】

    pyx:【可能要一个小时。】

    【饿了?】

    余笙嘴角挂着笑:【没有, 就问问。】

    【你快递需要帮你开吗?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pyx:【能有什么你不能看的?】

    【帮我拆了吧,书放到书房,别的你随意处置。】

    余笙兴奋地摩拳擦掌:【好嘞。】

    她从玄关抽屉里拿了把小刀,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拆快递,从大箱子里一样样取出来。

    装衣服的布包, 堆成小山的一大摞她看不懂的书。

    可能考虑到以防万一, 石杨给他把军装也邮了一套。

    看着被压出褶皱的军装,余笙找服务员借了个挂烫机, 烫得平平整整,然后晾到阳台上, 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久。

    每次他穿这身的时候, 她都不敢靠得太近,唯恐亵渎,更没有机会这样摸。

    凑近闻着布料的香味, 心底一阵激动雀跃。

    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收拾,才依依不舍地去玄关抱书。

    这里虽然是酒店套房,但一切都齐全得像一个小家,书房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整面墙的大书柜。

    本来书柜空荡荡的,余笙帮他把书一本本放上去,顿时有了烟火气息。

    有本书似乎夹了东西,余笙本来没打算偷看,放上书柜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却掉了下来。

    是一个信封,浅蓝色,有印花。

    难不成是情书?这人还留着别人的情书?

    余笙蹙了蹙眉,翻过来,正面几个字映入她微颤的眼。

    ——余笙亲启。

    是写给她的?

    心口一阵惊涛般的震荡,她好奇地把信纸拿出来,展开,看见密密麻麻的字迹。

    “笙笙: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辜负对你的承诺。

    我没有写过遗书,以前也不知道要写给谁,但经历过这件事情,我不止一次地后怕。如果我真的没有活下来,也没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那会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毕竟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你记得吗?高中教学楼的连廊上,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你当时抱着一摞英语作业,一看见我就跑得飞快,虽然我不知道你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高一英语办公室在南楼,你去的是北楼。

    后来你肯定绕了很远吧,傻不傻?

    那段日子,我总会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你,我想多多少少,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那种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心底逐渐扎根。

    临近高考,我很久没见到你,后来才听说你转学了。而我也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起落,哥去世,我决定放弃音乐,报考空航,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那时我心里偶尔会庆幸,你走了也好。我知道未来面临无限可能,但每一种都是危险重重,我放弃了一个普通人安稳的生活,必然也放弃爱情,放弃你。

    但你走了,你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是你成全了我。

    本以为这辈子和你无缘,但我竟然又遇到你两次。

    雾川地震,我幸运地听到你人生第一次播报新闻,你很紧张,一个人练习了一夜,我躺在床上听着你念,比你还紧张。

    我很想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吃饭,但我不敢贸然出现在你面前,也不知道我给你的饼干,你后来有没有吃掉。

    时隔两年又在古城遇见你,我觉得这是宿命,是老天爷给我弥补遗憾的机会。

    它愿意眷顾我两次,或许也会眷顾我一生。

    我不想再放弃了。

    笙笙,不管我们之间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老天,至少年少失去的我又重新拥有过。

    只是我对不起你。

    我踏上这条路,注定不能为爱情,为你而活。但你永远是我最挂念的,无关责任和道义,也不是我能选择的,而是我与生俱来,心甘情愿奉给你一切。

    热血在青空之上,你在我心上,余笙,我曾经很希望你就是我相伴到老的余生。

    但原谅我一个人先走了。

    我自私地不想你忘记我,但还是希望你忘记。毕竟你的人生还长,而我只是一个努力爱过你,却不得不向命运投降的人。

    答应我,要比在我身边更幸福。

    ——裴晏行”

    写到最后,字迹变得凌乱,落款的笔画甚至颤抖了起来,纸张被笔头戳出一个洞。

    余笙把脸埋进胳膊里,不让眼泪滴在信纸上。

    她想起高中时那颗小心翼翼的捧着的心,想起每次偷偷看他的模样,想起两年前地震灾区的急救棚外,突然出现的那块压缩饼干……

    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她赶紧把信封还原,夹回那本书里,深吸了一口气,把脸上泪痕擦干。

    眼睛依旧是红的,她调整情绪,到门口去接他。

    裴晏行刚换上拖鞋,腰间一软,是女孩从背后圈起来的胳膊。

    “东西都帮你收拾好了。”她的脸抵在他后背,鼻音很重。

    裴晏行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看见她通红的眼睛,摸了摸:“怎么哭了?”

    “刚看了个很感人的电影。”余笙眼里泛着泪光朝他笑,“一个大叔捡了只流浪狗,后来大叔生病死了,那只狗等了他十年。”

    男人轻轻摩挲她被眼泪浸润的脸颊:“那是挺感人的。”

    “嗯。”余笙继续搂紧他腰,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裴晏行。”

    他温柔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嗯?”

    “我这人认死理。”她无比认真地说,“我喜欢一个人,这辈子就是他一个人,换谁都不行。”

    眸底的暗流一淌而过,洇成浓墨般的黑色,裴晏行看了她几秒,才弯起唇,挤出一个释然的笑。

    “知道了。”他宠溺地吻了吻她的发心,“傻狗一样。”

    余笙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你才是傻狗。”

    裴晏行把她抱起来:“什么电影?吃完饭我看看。”

    “好啊,一起看,我可以再看一遍。”

    饭蒸好了,裴晏行炒了几个菜,两人吃完一起洗碗,再一起看电影。

    但电影这东西向来都是调情剂,作为某些事情的前奏。

    客厅里电视还在响,初秋凉爽的天被拱的燥热不堪,两人却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彼此,像明知道会被烧死的飞蛾,依旧向往最热的地方。

    他抱着她走到卧室门口,抬起她下巴,噙住她柔软的唇瓣,一阵席卷肆虐,紧接着陷入柔软的中央。

    长发散落,红色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

    昨晚他送她的玫瑰插在花瓶里,花瓣上露水娇艳欲滴,余笙搂着他脖子,指尖都泛出粉色。

    夜凉如水,他眼里喷薄的火焰将她的理智一点点摧毁,吞噬,缠着、裹着她一起燃烧。

    余笙喜欢他从背后抱她,结实的手臂绕过她腰肢,双手和她十指相扣,这样的姿势让她很有安全感。

    而他的呼吸会落在她头顶上,有时候也在肩膀或颈窝。

    睡觉之前,他会轻吻她的额角和发心,让她伴着香甜入梦,一夜好眠。

    ……

    这阵子裴晏行除了针灸治疗没别的事,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她上下班,中午还送饭。

    男朋友太惹眼,全电视台都被喂足了狗粮。

    周末,余笙爸妈邀请他们回家吃饭。

    知道裴晏行是在休假养身体,余教授亲手做了十全大补餐,让余笙有点无从下手。

    裴晏行礼貌淡定地接过顾教授舀的海参汤:“谢谢阿姨。”

    余笙抿抿唇,低声道:“你少喝点。”

    某人本来就精力旺盛,这桌东西吃下去,今晚她还能睡个整觉吗?

    明天周日,又是他的免死金牌。

    “别听她的,多吃点儿。”顾教授温柔地说,“男孩子食量大,你叔叔特意多做了饭,不够还有。”

    裴晏行勾起唇:“好。”

    顾教授望着他,一脸看自家儿子的慈祥和蔼。

    余笙把饭桌拍了张照片,给远在军营的顾柏舟发过去。

    【就问你有这待遇吗?】

    【亲儿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哦。】

    顾柏舟:【这是要补到他肾亏?】

    余笙:【呸,你才肾亏!】

    【你这种母胎单身是不会懂的!】

    顾柏舟:【我是你哥,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余笙:【又拿哥哥的身份压我,我现在可不怕你了。】

    【算了,你这种人单身也好,千万别祸害女孩子。】

    【谁跟你谁倒霉。】

    顾柏舟那边没再回复。

    余笙觉得他大概是被自己说服了,谁料吃完晚饭,这人甩了张照片过来。

    江南水乡的石桥上,一袭长裙飘飘,仿若古装剧里穿越而来的仙女。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飘逸出尘的气质已经让人心驰神荡。

    顾柏舟:【认识一下,你嫂子。】

    【哦对了。】

    【她说她不倒霉。】

    余笙张大的嘴巴很久才合拢:【我不信,不可能。】

    【你单身也不是一两年了,有啥丢人的?不用网上找张图糊弄我吧?】

    【这么有气质的小姐姐能看上你,除非她眼瞎。】

    顾柏舟:【如实转告你嫂子了。】

    【你说她眼瞎。】

    余笙:【……】

    【我不信!】

    顾柏舟:【爱信不信。】

    脑袋里持续地嗡嗡,她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理智也告诉她,顾柏舟破罐破摔多年,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忽然肩膀被拢住,后背贴上一片暖:“怎么了?”

    余笙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表情还在呆滞当中:“我哥他,居然有人要了。”

    “好事儿啊。”裴晏行把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扔到茶几上,搂过她腰,呼吸附到她耳边:“今晚给咱哥庆祝一下?”

    余笙眨了眨眼:“怎么庆祝?”

    裴晏行高深莫测地笑着,挑挑她鬓边的头发,然后跟长辈道了别,两人回酒店。

    余笙刚进门就被他带进浴室,裙子在花洒下由浅粉变成深粉色。

    后来她半昏半醒地坐在洗漱台上,垫着他的浴袍,一双手帮她抹着润肤乳,摩擦得绯红。

    “……有你这么庆祝的吗?”

    “说的是。”男人呼吸烫着她耳垂,嗓音低沉喑哑,“一会儿再点个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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