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生之路
看着自己只掉了三分平均分的總成績, 陳是金靠着身邊的鋼板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天知道這三天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想轉頭，好在一轉頭就看到了鋼鐵的意志，他就能冷靜的收回目光繼續學習。
但實際上下課的時間、吃飯的時間、甚至還有睡覺的時間, 因為戀愛狀态的影響，他幾乎全都和樂酆混到了一起，有時候就算沒有在一起也被迫滿腦子都是樂子。
這種感覺讓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陳少年整個人都有點麻。如果談戀愛會變成這樣子, 他願意斷情絕欲到永遠！
不過陳是金也知道這種狀态肯定是人生之路故意誇大想要影響他們的，但也因為這樣他覺得這人生之路或者說他現在正在走的“人生”，似乎路已經越走越窄、越走越難了。
事實上也正是這樣。
在這次集體【戀愛通告】之後，陳是金在人生之路的大地圖上發現，除了1號、2號、16號也就是他自己、49號、88號他們五人之外，其他剩下所有的流亡者的人生之路都偏離了。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結果, 最糟糕的是從通告了成績的第二天也就是高中的第七天開始, 他開始在人生之路的大地圖通告上看到頻繁的死亡通告了。
【24號流亡者的初戀同桌因為一場可怕的意外死亡。24號流亡者心如刀絞、痛苦三天以後下定決心好好學習、要帶着初戀和他的目标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
【33號流亡者的初戀隊友因為一場可怕的意外死亡。33號流亡者心如刀絞、痛苦三天以後下定決心好好學習、好好鍛煉要帶着初戀和他的目标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
【47號流亡者的初戀47號流亡者的初戀同桌因為一場可怕的意外死亡。47號流亡者心如刀絞……】
接連八個通知, 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措辭, 看得陳是金甚至覺得“意外”這個東西已經在人生之中處處可見了。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有些意外是意外, 而有些帶着目的的意外就純粹的人為了。
在第八天放學的時候，陳是金被樂酆拉着去吃晚飯。
他們要去的餐廳在學校的東邊、會路過學校最高的一棟教學實驗樓。
就在樂酆十分高興地表示今天他要吃十個煎餅果子、陳是金忍不住仰天翻白眼的時候，陳是金忽然感覺手臂被樂酆往他的方向狠狠一拉。
他直接撞入了那太過結實和寬闊的胸上、碰得肩膀有點疼, 但他卻已經在第一時間擡頭看向實驗樓的最高處了。
在實驗樓的樓頂可以看到一個正滿臉痛苦伸着手似乎想要拉住些什麽的人。
與此同時周圍就響起了許多學生的尖叫聲——
“天啊！”
“啊——”
“有人跳樓了！”
“快報警和叫救護車啊！”
“沒有人知道這是誰啊？！他頭都摔爛了，好慘啊。”
陳是金還在擡頭看着樓頂。
但他卻已經知道就在他腳邊、甚至血液都已經濺到他褲腿上的、那個跳樓慘死的人是誰了——
【3號流亡者和81號流亡者在樓頂甜甜蜜蜜的談天說地, 甚至準備約着一起看晚上初升的星星和月亮。
但81號流亡者一不注意一腳踩空沒有穩住平衡就從樓頂摔了下來。3號流亡者努力想要抓住自己的戀人卻沒有成功, 3號流亡者悲痛欲絕、痛苦三天之後決定拼命學習、帶着81號的愛，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
陳是金慢慢垂下了眉眼, 這才看到腳邊的一片鮮紅。
哪怕是這個世界裏毫不知情的殘魂同學, 戀人死了以後性情大變好好學習都還有幾分說的過去。
可在兩個流亡者之間, 這“一腳踩空”的意外實在是有些可笑了。
哪個流亡者會一腳踩空？
又有哪個流亡者在意外來臨的時候沒有一點自保之力？
所以那不是“一腳踩空”，而是此時以勝利者的姿态、結束了戀愛狀态的、站在樓頂的3號。
不出意外的話，3號的高中時代就再也不會出現意外了。
而以3號的高中時代“意外”為開頭，之後的高中第九天第十天第十一天，陳是金都看到了人生之路地圖上一個個變成灰色的紅色小點。
直到高中時代結束、高考來臨、在高中時代幸存的流亡者總數，已經只剩下39人了。
終究還是有一半的流亡者死于各種意外、又或者是雙雙殉情。為他們的高中時期畫上了血色的句號。
而剩下的這些沒死的39人裏，也有足足19個人辍學、走上了重大偏離的人生之路。
這其中甚至還包括樂酆這個全校公認的校霸刺頭。
“我已經簽了游戲戰隊的合同，已經提前以特長生的身份被大學錄取了。不過這個大學我也就随便上上，你可要好好考試，考到一個好大學然後跟我一起啊。”
已經成年的金子聽到這個話臉上的表情都要裂開了，什麽玩意兒？
這個戀愛狀态持續了一整個高中時期、天天都只知道對着他的鋼鐵板兒看的家夥竟然被保送了？！
這條人生之路還能給出更離譜的、更不公平的對待嗎？
就算樂子現在的人生之路已經偏的不像樣了，但這種自己好好努力了卻被完全沒努力的家夥給壓下去的感覺，真是相當讓人暴躁。
于是陳是金就對樂酆翻了一個天大的白眼，并且回了一個超級大聲的“嗤！”
樂酆伸出胳膊撐在課桌的兩邊、幾乎把翻白眼的青年罩在了他的懷裏，帶着幾分樂意和深意的開口：“甜金，可不要對着你未來老公翻白眼。”
“上了大學你就會知道，人生，是不一樣的。到時候搞不好還要你老公養你啊。”
陳是金正皺眉要說什麽，就看到了人生之路大地圖上的新通告。
【恭喜諸位考生在高考中取得優異的成績，進入大學時期。】
【人生之路進入新的篇章。】
【新增“職業”基礎評分項目。】
【“金錢”分為兩個來源：他人支持、自我工資。】
【祝流亡者們能度過美好的大學生活。】
陳是金看着分叉的【金錢】和【職業】，一秒就懂了樂酆說的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這可真是人生之路，主打一個真實人生啊。
上大學的時候，陳是金終于不用再被那想要強迫他喝牛奶的父母送着上學了，雖然他們住的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大學也在他們所在的這個城池沒有辦法選擇。
但在自由路上确實一下子被提高了很多。
至少大學生可以一個學期才回家一次、甚至有的大學生可以只在過年的時候回家。
但自由是有代價的——
家境富裕或者控制欲強的父母是絕不允許孩子脫離自己掌控的，哪怕他們已經成人。
因此最好的控制方法就是金錢壓制。
在上大學的第一天，陳是金就發現自己很努力的攢到800的零花錢直接降到了0。
同時收到了父母的短信——
【金子，上大學也不能放松！不能光顧着談戀愛影響了學業！你還要好好學習專業知識才能在畢業的時候找到一個好工作！從此走上人生的正确道路。
所以我和你爸爸考慮過了，決定讓你自己努力學習通過獎學金生活。
你們學校的一等獎學金每年有四萬，足夠你大學學費和生活費了。
你要好好努力。
如果沒有得到一等獎學金、要錢的話，你需要寫一份深刻的自我檢讨、視頻會議道歉、然後我們看你的态度酌情給你生活費。】
【你一直都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我們希望你一直這樣優秀聽話下去。不要學習其他的專業，我和你爸爸一致認為學醫最好，你會好好學醫、成為我們的驕傲的，對嗎？孩子！】
陳是金看着手機上的這些文字簡直要笑了。
這話說的似乎是沒毛病的，但問題是距離發獎學金的時間還有半年。
這半年他要怎麽高到學費和生活費？
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大學專業上他自己當時填的是，文學來着。
現在似乎是不改成醫學，就要做檢讨開視頻會議了啊。
陳是金盯着這個信息片刻，最後毫無心理負擔的删了它。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他要去找他“美好的初戀”了。
想到這裏陳是金就又有點無語了，說起來很有意思，作為唯一一個或者說一對沒有在高中分手的“戀人”，他和樂酆還多了一個【美好初戀】的頭銜來着。
情感值穩定在95。
真是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無語。
但現在，他覺得這個沒用的初戀忽然就有了點用，畢竟……送上門的飯票不要白不要。
而且他又不是一直吃下去，先啃個幾天，再思考一下學什麽專業怎麽掙錢。
于是已經在游戲戰隊裏當了隊長的樂酆就迎來了他的初戀。
并且十分愉快的、甚至可以說是興奮的開啓了和他甜金的大學同居生活。
陳是金眼睜睜地看着樂酆給自己瘋狂轉賬“520”“1314”“999”，轉完之後就像老板一樣坐在沙發上看他：
“過來，快讨好我！以後我就是你的金主爸爸戀人了！”
陳是金：“……”忽然就又發現了一個人生之路針對自己可怕的惡意。
而在大學時期開始了五天之後，陳是金可以肯定，大概除了孔炬和樂酆這兩個家夥，所有的流亡者都會和他一樣瘋狂大罵人生之路了——
在人生之路的地圖上，那二十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忽然有十個人平穩前進的道路直接向後退了好幾格、在漂亮的人生之路上畫出了後退的彎道。
而那十九個沒有考上大學、要麽當了混混要麽、離家出走的流亡者，這是在它們那歪歪扭扭偏離了很多的人生之路上忽然有九個人的人生之路沖天而起、直接前進到了前二十的位置。
而這個根據，就只是在人生之路中後期，越來越重要、占比越來越大的【金錢】上。
【99號流亡者離家出走之後進入做了灰色生意的集團、因其出衆的能力步步高升，現在成為了集團副總經理。
金錢+100萬。】
【63號流亡者離家出走之後被星探看中、努力封閉練習五年，一朝出道一鳴驚人，成為當紅偶像藝人。
金錢+100萬。】
【58號流亡者學習成績不好主動辍學，跟父母苦學廚藝、擺攤掙錢，研究出美味的新食譜，生意火爆。
金錢+50萬。】
……
這就是，成年之後截然不同的人生。
成年之前一切以成績為重。
而在成年人的世界裏，一切以金錢為重。
于是一個大學時期下來，除了穩定學習、獲得優秀獎學金、同時繼承家族企業已經在家族企業裏熟練的處理事物的各方面都無比優秀标準的1號來說。
其他流亡者的人生之路都多出了曲折、偏離、甚至後退的彎道。
在這個時候，人生之路的大地圖上，1號的位置就像一顆啓明星，高高的挂在人生之路的最頂端，第二名的2號已經非常努力的追趕他了、能力應該也是極強的，但2號距離1號的位置，至少差了地圖上的五步。
陳是金看着自己的位置，距離1號還有七步，排名第三。
其實走到這裏，之後的人生之路就應該沒有什麽大的波折和反轉了。
除了排名上的不能低于50%，也就是一定要在存活的人數當中排名中上之外，剩下的這39個流亡者只要努力活着就可以。
當然現在他們滿打滿算才走了一小半的人生之路，後續一定會再出現職場、生活、婚姻的壓力和随之而來的奪命危險，但對于陳是金來說，人生之路走到這裏就已經基本沒有什麽意義了——
只要有1號孔炬在，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成為走完人生之路的第一人。
沒辦法成為第一就沒辦法開啓世界任務。就等同于他的失敗。
如此，人生之路的結局好像都已經定了。
更何況，在大學時期的最後一天、沉默的看着人生之路地圖排名的陳是金等來了微笑着挽着3號手臂的1號孔炬。
這一個英俊的小時已經長成了的、即将成為國王的青年王子對他說：“陳是金，馬上就要畢業了。這是你最後可以選擇人生的機會。”
“如果你迷途知返、選擇誠懇的向我低頭、為我所用、我就讓出第一的位置。幫你破掉這個世界。”
“你應該能夠感覺到我的強大，我可以說到做到。”
此時被他挽着的3號臉上露出了微微緊張和忐忑的表情，而她看向陳是金的目光也帶着嫉妒、得意、嘲諷的多樣的神色。
孔炬滿意的看着3號的表情和反應，又高傲的看向陳是金：“而如果你再次愚蠢的拒絕我。”
他的神色和神情都陰沉下來。
“我會直接和3號結婚，完成人生大事中的最後一件大事。”
“而你，就再也沒有可能在人生之路上超越我。”
陳是金看着這像是金童玉女的一對人，幾乎已經能夠想到之後人生之路會給他們怎樣的通告了——
通告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通告他們一年之後成功的生下了優秀的繼承人、通告他們把家族帶領到了更高的位置。
然後，他們就這樣完美的度完了一生。
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走過彎路、1號的一切全都是按照最标準的“人們所期望的人生”而來的。
他擁有富可敵國的家庭背景、從小到大的學習成績永遠都是最好、在不該犯錯的年齡一件錯事都沒有犯、而在每一個人生的新階段，他都以最快的速度适應并且完美達成。
讓任何一個人來看1號的人生，那都是可以稱之為“完美”的人生之路。
不會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
而在這個世界裏，也确實沒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如果想要反殺這個吞噬世界的吞噬者，陳是金唯一能選的路就應該是臣服于孔炬。
但是為什麽呢。
陳是金看着站在那裏的孔炬，卻覺得他的人生無趣極了。
如果把他的人生給自己，陳是金覺得，他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過這樣的人生。
“如何，你思考的怎麽樣了？”
陳是金沒有回答他，他看着人生之路大地圖上那猶如鴻溝的七步之遙，最後笑了起來。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孔炬的臉色直接冷了下來。
但3號的臉上卻直接出現了狂喜的神色。
一旦和一號孔炬綁定，她這一場統治級的吞噬世界，一定能安然度過了！
她想着就伸手想要去拉孔炬，卻被臉色陰沉到極點的孔炬突然一伸手向後推去。
3號無法自控地向後倒去、接待下一秒好巧不巧的直接倒在了一顆尖銳的、像尖刀一樣的黑色石頭上。
當場斃命。
到死，她臉上的表情都沒能完全轉變過來。
一號渾身散發着陰沉又恐怖的氣息，然後他裂開嘴：“很好，我要看看你在這個世界裏會死的多慘。”
他說完轉身就走。
在大學畢業的第二天、人生之路大地圖通告了1號的結婚。
同時，他收到了來自父母憤怒的、尖銳的訓斥與吼叫。
“陳是金！！你怎麽敢？！你怎麽能在大學時期偷偷學了文學？沒有學醫！”
“你怎麽敢在大學就談戀愛、還談了一個不能生孩子的男人！！”
“你怎麽能和那種只會打游戲的渣渣在一起生活！陳是金！你太讓我們失望了！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陳是金看着在他面前歇斯底裏的“父母”，看着在人生之路大地圖上的16號的位置接連退了三步。
看着他的壓力直接飙升到80、看到他的自尊驟降20。
但。
也僅此而已了。
他向那對給他壓力的父母說了一個字：
“哦。”
父母的大聲訓斥戛然而止、又猛的爆發：“你說什麽？！”
陳是金笑起來，聳了聳肩。
“我說，那又怎麽樣？”
“死心吧我不會重新學醫、也不會和我的初戀分手，我也不會生孩子、甚至我現在都不打算工作、不去做任何你們想讓我做、或者其他人想讓我做但我不樂意做的事情。”
在那對父母難以置信地怒罵和尖叫聲中，陳是金掏了掏耳朵，看着在旁邊忽然安靜的、像是在觀察他的樂酆揚了揚眉毛。
青年揚起的眉毛和他眼中漫不經心又肆意的極亮的光，讓他看起來忽然有一種熟悉感。
樂酆思考，是什麽呢？
“陳是金——你把話再說一遍？！”
完全長成的青年點了點頭：
“我說，我的人生我做主。
喜怒哀樂、成敗與否皆由我定，關你屁事？”
在這一瞬間，樂酆深藍的眼瞳之中金光流轉。
他想到了，這是主宰了人生的光彩。
就像某一時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