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过午食之后,赵娘子便带着方昭回家去了。

    临走之前,她还说自己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些仓促了,等过两天她还会带着孩子上门,再来拜访。

    方玉成也点点头,让他们离开了,反正如今人他已找到了,日后还有许多相见的机会,并不急于这一时。

    方昭便也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同母亲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还主动邀请了岑霜他们以后也上自己家去玩。

    虽然他们家房子是没有岑家这么大,但是他们可是住在山脚下的,后边整座山他都了解得很,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带着这个妹妹去山上捉野雉,打兔子什么的,这些事他都可在行了。

    岑霜也笑着应下了,她也确实挺期待能去城外玩呢。

    方家住着的那小景村就在城外不远处,风景很是不错,有山有水的。

    方玉成也打算着,之后肯定是要去方家住着的地方上门拜访的,虽然没能亲眼见到香如嬷嬷和姐姐的儿子,但是既然来了,总要去他们坟前看一看,顺便告祭一下姐姐。

    见岑霜点头应下,方玉成也没有异议的样子,方昭便也很高兴地随着母亲回去了。

    在岑家住的日子当然很好,但还是在家的时候最好。

    ——

    等他们俩回了村子之后没多久,便有消息灵通的村人上门来了。

    离方家距离不算远的石家婶子便是第一个到的,先前也是她告知赵娘子,方昭那时候不在家里,而是住在岑家那的。

    这时候她见着了赵娘子带着儿子回家来了,便匆匆到了他们家门前,和赵娘子聊起天来。

    “哎,赵妹子,这是回来了,你已经见过你家那个亲戚了?”

    赵娘子如今正在家中清扫着,毕竟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家中没人住着,总是会落灰的。

    石婶见着了,也没多说什么,麻利地一起帮忙搭把手了,一边还不忘打探下消息。

    赵娘子闻言点了点头,简单说了说,“见过了,是我丈夫的亲舅舅,早些年意外失了音信,如今才寻到我们家来。”

    听到她这解释,石婶也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事哪儿都不少见,尤其还是像方家那男人一样,本来老家便也不在这边的,多半就是背井离乡去了别处的。

    不过最后能找到失散的亲眷,那才真正是老天保佑啊。

    “我说你家也是因祸得福,这回孩子也找着了,还顺带找着一个亲人,这可真是福气啊。”

    她如此感叹着,赵娘子也点点头,是啊,无论如何,孩子是找回来了,而且还是被那位方家舅舅找到的,着实是一种缘分了。

    石婶继续说着,“哎,那你家那舅舅见着了,他没跟着来看看?”

    “家中简陋,总是要好好整理整理再招待客人的。”赵娘子手上的动作没停,还一边指挥着方昭也去搬搬东西。

    “也是,你这舅舅估计是个讲究人哩,而且他不是还和岑掌柜的认识,那他家中也是开药铺的?”

    石婶看上去很是八卦的样子,她一向是村里话最多的妇人,但心肠不坏,只是喜欢到处打听打听消息。

    见石婶坐在她身边帮忙洗刷着东西,赵娘子也没因为她这打探的话心生反感,“也不是,舅舅从前和岑掌柜的是师兄弟,以前拜的是同一个师父。”

    “应该也不是开药铺的,他现在是个大夫,是从西南那边来的。”

    听了这话,石婶脸上果然露出讶异之色,她还以为方家最近找的这户亲戚,应该挺富贵呢,没想结果只是个普通大夫?

    而且她对于岑良最大的感受就是,岑家有好几间铺子,又是住在镇子上的,平日里与人为善,名声很是不错。

    但是在医术上,她就没怎么听说过岑掌柜有多么厉害了。

    虽然早年间对方确实是走方郎中,然后才定居在这儿,但是等他开了铺子,请了些坐诊大夫之后,自己便不常出诊了。

    渐渐地,旁人也就忘了,岑掌柜当初也是大夫啊。

    因此,石婶被这么一说,便也下意识地觉得,既然是师兄弟,估计这个方家舅舅的医术应该也一般,还是住在西南边的,那边可多远啊,深山老林的,估计也没什么大夫在那儿,所以住在那边混口饭吃的。

    这么想着,石婶便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

    估计是个老大夫,这回意外终于找着了自己失散已久的亲人。

    哎,这么想想真是可怜呐,这么多年了,亲人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这时候她的心里就不像是先前那样,觉得方家或许攀上一门好亲戚了,估计对方也就跟方家差不多吧,说不定还比不上呢。

    毕竟赵妹子如今家中没了男人,但是她和自己的父亲,赵猎户一样,可是有着一手打猎的好本事,孩儿又活泼聪明,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不然的话,也不会自从赵妹子的丈夫去世之后,就一直有人想给她做媒,娶个这么能干利落的媳妇了。

    不过赵妹子一直没有再嫁,日子也还过得舒坦。

    想到这里,石婶忍不住问着,“那你见着的那个舅舅,找着了你家方昭,那是要回去,还是准备留在越城?”

    赵娘子听了这话便直接摇了摇头,“原本我们家是想让舅舅留下和我们一起住的,毕竟他如今孤身一人。”

    “不过舅舅不打算留下来,想着过一段时间就准备回去了。”赵娘子神色可惜,显然还是很想让方玉成留下来的。

    石婶也一拍大腿,“哎呀,既然是一家人,是该留下的。”

    “住在咱这儿,总比住在西南那边儿好吧,那可远了。”

    赵娘子也很是赞同,虽然她也知道那位舅舅其实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大,甚至旁人看来也并不觉得有四五十岁了。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人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这难免会让人担心。

    只是她劝过了一次之后,便看得出来,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听劝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之后,就很难改变,就跟她那亲爹一样。

    石婶这时却说了,“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得多劝几回啊,人说不定就被你留下了呢。”

    “而且留在这儿有人照顾他,大家伙儿一起住着,也安定,之后还能给他寻摸门亲事,可不就能颐养天年了,何必还要到处劳累。”

    赵娘子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是还是不觉得对方会同意她的话。

    不过也确实,自己还是该再劝个几回,说不定对方真会同意呢。

    ——

    方玉成还不知道这外甥媳妇还想着劝自己留下来呢,他自己如今则是问着岑良,想要在城中购置一处房子。

    这话显然让岑良有些讶异,“方师兄怎么突然想买房子了?”

    都在他家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了,方师兄也不是个见外的性子,怎么这时候突然想买房子,是想要住出去吗?

    “难道是在我这儿住得不舒坦?”他开玩笑地说,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其中的缘故了。

    方玉成只是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解释着,“先前还没找着人,自然也不会在此地长住。”

    “现在找到了,所以想给他们买座房子住下?”岑良如此说着,心下了然。

    先前师兄还不确定人能不能找到,又正巧碰上了小霜这样聪慧的孩子,才打算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顺便教教孩子。

    如今孩子找着了,孩子母亲也回来了,方师兄既知道他们母子住在城外的村子里,估计是打算在城内买

    间房子,让他们母子能搬进城里来。

    毕竟村子里一般情况下都还算平和,方家住在山脚下,靠山为生,但是山林里的危险可不少,就说前些年就有人在山林里见着了一只大虫呢。

    要是有条件的话,大家自然都是愿意住在城里的。

    方玉成颔首,又开口说着,“所以师弟知道城中有什么合适的屋子出售吗?”

    他根本都没有提及价钱,因为他完全不缺钱,只要是适合的房子,他都能直接买下来。

    岑良摇了摇脑袋,仔细想了想,“那还真是巧了,离这儿隔了一条街的那边。”

    他朝着右边某个方向指了指,“正好有户人家准备搬到别处去,要将房子卖了。”

    “那房子和我这儿差不多,挺宽敞的,周边住的人也不错,没什么闹事的混小子,清净,也安全些。”

    方玉成并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对这儿也没有岑师弟熟悉,要是买房子的话,肯定是要听他的意见的。

    见他这副样子,岑良便点了点头,“行,你要是愿意,我明日便让人去问问情况,看那房子卖出去了没有。”

    方玉成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对这些事情一向都不是很在意,只要符合他的要求,当场定下来也是可以的。

    如此说好之后,岑良便在心里记着这事儿,打算找个时候去问问那户人家。

    ——

    这样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申家媳妇这会儿,也和自己的相公说起了这件事。

    “岑掌柜的要买白家那家人的房子?”

    听了这话,申弘顿了顿,继续着手中的木工活,仔细地拿着锉刀修饰着手中的一个小木块,一边分心回复着。

    “是吗?不过白家那屋子确实还不错,要是价钱不是提得太高,买下也值了。”

    不过他啧了一声,“不过白家人……”

    申家媳妇也点点头,在一旁附和着,“是啊,白家可真是倒霉,碰上那么一个烂赌的家伙。”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自己的眼光着实不错,早先娘还真想过把自己说给白家呢,不过最后幸好人家看不上自己。

    而自己找着的这个,虽然长相一般吧,但是又不爱赌,又不会去外边勾搭人,嘴上心里也知道疼人,着实算是很不错了。

    家里上边只有一个公爹,虽然对方一向不苟言笑,不太说话,但对她们母女俩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只不过……

    “又在这儿

    瞎搞些什么东西?”一道声音从门外边传来,说话的人语气中显然很是不满。

    来人跨步走了进来,脸色显然也很差,见着申弘将自己手里正刻着的小玩意儿收到袖子里之后,便哼了一声。

    “没搞什么啊,爹,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申弘笑嘻嘻地问着,见了他这副模样,申老爷子显然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儿子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油腔滑调的,这怎么行呢,做木工就是要稳重才行,怎么能是这种态度?

    申老爷子很是看不惯这一点,毕竟他从小学的就是要沉稳才行,哪能这样燥郁不定,做个事情摸来摸去的。

    因此,他总是用着这样的态度对待他,想要压一压对方的性子。

    不过成效并不是很明显,申弘虽然有些怕他,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吊儿郎当的,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糟心。

    而且,申老爷子看着对方桌子上的那堆木屑,就知道对方又在做一些小玩意儿了。

    也不知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是个小孩了,怎么就这么喜欢弄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不将心思放在正道上。

    因此,申老爷子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说着,“行了,别搞你那些小东西了,明天去铺子里帮忙去。”

    申家祖辈都是做木匠的,虽然如此说,但其实也就传了二四代,到了申家老爷子这一辈,他的技术便已是很厉害了,靠着一手木艺活攒下了不少家业,在城中也是小有名气了。

    而且他还开了一间木工坊,离城边不远,很多人家想要买些现成的家具,直接去他那铺子买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类,若是钱不多,却又想做些样式好看些的家具,那便自己准备好木料,拿到他那儿去就行。

    这样的话,价格自然会低一些。

    当然,还有些更有钱的,直接准备好大笔定金,还有上好的木料,特意来订制家具用品之类的。

    这样的大主顾,一般都会自己选择喜欢的样式,说好自己的需求,是想要在桌椅上刻些仙鹤花鸟,还是在拐杖上弄些寿桃寿纹。

    总之,这些要求只要提出来,基本他们都能满足。

    当然,这种大主顾的订单,一般耗时的也很长,如果是那种做工更加精细的家具的话,有时往往都是需要一两年才能完成的。

    申老爷子如今手里便有这么一个单子,这还是一个北地的富商去年特意来这儿订的一张拔步

    床

    就是自己的女儿喜欢南边样式的床

    才特意来买的。

    如今这单子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正好赶上这富商南下做生意的时节

    估计这两个月对方便会让人前来取货了。

    因此

    申老爷子最近也总算能暂时休息休息了

    这单子总算是快要完成了。

    不过见到儿子这副懒散的样子

    他又是恨铁不成钢

    直接将人赶去木工坊去做活了

    他实在是见不得这小子这么闲的样子。

    一旁的申家媳妇没说什么

    心里还觉得有些好笑

    ?春狂)

    公公什么都好

    就是总觉得丈夫这副样子根本撑不起家业

    因此态度总是很差

    但也就是这样嘴上说说而已。

    申弘听了这话

    也没有开口拒绝

    很是听话地跟着亲爹去铺子里了。

    他倒也不是笨

    毕竟亲爹只是骂他懒散

    却没说过他脑子不行的。

    爹教他的那些东西

    他也都知道的

    只不过他觉得每天都在做着差不多的东西

    实在是太无聊了。

    等到了木工坊之后

    那些人见到了申老爷子

    全都很是恭敬地喊着他“师父”或是“申师父”。

    见着了申弘之后

    也稀稀拉拉地喊着他“申师兄”“申师弟。”

    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申老爷子收的徒弟

    不多

    只有四个。

    剩下的就是一些学徒

    或者是雇来的帮工

    基本不负责制作

    只是负责在前边招待客人

    给其他人打打杂什么的。

    申老爷子面色不变

    只是嗯了一声

    回头看了申弘一眼

    又朝着旁边沉默寡言的高个子说了声

    “阿升

    你带这小子去左边帮你做事去。”

    叫做阿升的男人“嗯”了一声

    便很是听从地引着申弘去了那边

    木工坊的左边便是一些需要定制但比较简单的活计。

    申老爷子咳了一声

    便带着自己剩下的几个徒弟去了正院

    继续去做他手上的活了。

    木工坊里的声音一直没停下过

    整个院子里还飞舞着各种木屑木灰

    周边都是敲敲打打

    或是锯木头的声音

    很是嘈杂。

    等到了晚上

    这声音才逐渐停下来

    直至慢慢消失。

    坊里的其他人

    住得近的便直接回家去了

    比如申家父子这样的。

    住得远些的

    便直接住在那院子里了

    反正这儿是包吃住的

    只不过住的环境差了些

    但能学到些本事就行。

    而且这样做木工的屋子

    总是要人常常看着的

    毕竟这种地方全是木头木屑

    要是突然起了火

    那可就完了

    因此这房子四周可都是放满了四大瓮水缸的。

    这一晚似乎很是平静地过去了

    然而第二日

    便有人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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