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楚究购买南溪湖的大平层的时候,只要图个安静,他平时不在这儿住,周末如果不工作,他就会过来休息。

    今天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到水晶湾公寓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该摸的肌肉都摸过了,该办的事也都已经办完了。

    太远了。

    他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在晚霞中归巢的鸽子。

    人类真的太渺小了,鸽子会飞,人类需要开车90分钟的路程,鸽子说不定十分钟就能飞到了,飞到之后死命啄窗户,吵得他们什么事都办不成,啄到窗户都碎了,再飞进去,啄走那个浑身都是腱子肉的东南亚莽夫。

    最后再啄醒某些人。

    东南亚小国治安真的一般般,生活水平也有限,王室还有一大堆规矩,真的还不如楚家,某些人为什么想不开呢。

    其实不止楚究一个人想变成鸽子,郁南也想。

    直到上了去南溪湖的出租车,郁南都还在看这十分二十秒的通话时长,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和大壮胡说八道的话。

    什么换了新工作、老板像包子一样软萌可爱、老板娘、小妖精、隐疾等等,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这就足以认证了老祖宗的话: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南溪湖公园那么多鸽子,他若是其中一只该多好。

    如果一会儿楚究受不了这气要对他动手,他就变成鸽子飞走。

    网约车司机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主动开口问他:“小伙子,去南溪湖公园做什么?”

    郁南:“有点事。”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他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之后终于决定好言相劝:“南溪湖水很深很冷的啵,不要走太近掉下去了,呵呵呵呵。”

    司机最后那个干笑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郁南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幅模样确实会让人误解,以为他要去投湖寻短见。

    郁南点了下头:“好,我会小心。”

    司机:“对的嘛,生命很可贵的嘛。”

    和司机插科打诨,下车之前郁南也就释怀了,本着责怪自己不如责怪别人的原则,郁南决定放过自己,该面对总要面对。

    要怪就怪楚究,说完了也不挂电话,在那里偷听半天,谁不吹牛开玩笑呢。

    只要楚究不提起,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下了车,给楚究

    打电话,“老板,我到南溪湖广场了,就在龙卷风卷大鸟这里。”

    “龙卷风卷大鸟?”

    “就那个红色的地标。”

    楚究沉默了一会儿,更正他:“那是凤凰涅槃的雕塑。”

    “……”随便了。

    楚究:“你往雕塑的北边走,到马路边等我。”

    郁南真的很讨厌别人用东西南北来指方向,难道用前后左右不足以表达清楚吗?

    郁南支支吾吾半晌,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找不着北。

    楚究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楚究:“你站在雕塑那里,如果你往南走,就走到湖里去了。”

    郁南觉得楚究说了句废话,但又必须体现出楚究说的不是废话,“所以你让我往北走,是不让我掉进湖里。”

    意识到某些人可能还找不到方向,楚究扶额耐心道:“北,是南的反方向。”

    郁南终于恍然大悟,“懂了,您是要我向后走,直接说向后走就好啦。”

    楚究:“如果你面朝北,那向后走不就往南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知道东南西北很厉害吗?“好的老板,我这就向后走。”

    “……”

    郁南没有等很久,楚究开着车过来了,郁南连忙献殷勤,“老板,我来开车吧。”

    楚究脸色不太好看,“上车。”

    郁南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他的脑袋,“你行吗?”

    楚究没立刻回答他的话,等到落了座,启动车子,他才慢条斯理道,“我行不行你知道。”

    郁南:“……”开车就好好开车,怎么突然开起车来了。

    触及这个话题,郁南选择保持沉默。

    楚究也不说话,只过了一个夜,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似乎又不一样,以前是无话可说,现在是其实有话可以说,但都憋着不说。

    郁南心想,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冷战吗?

    他们为什么要冷战?多尴尬。

    郁南在背后吐槽楚究,按理是应该主动开口道歉,但郁南不敢轻易开口,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万一楚究跟他一样,以为挂了电话就放下手机去干别的了呢,主动开口不就自己暴露了吗。

    憋到了VIP病房,两人没谁说话。

    护士拿着托盘进来,拿着胶绳准备给楚究绑手时,郁南忍不住开口了:“打左手吧,昨天他打的右手。”

    楚

    究手指下意识曲了下,眼眸微动。

    护士换了左手,夸他:“你好细心。”

    护士利落扎了针,离开了病房,病房回归平静。

    楚究躺着输液,主动挑起了话题:“火锅好吃吗?”

    “还行。”

    “你和颂帕善.格潘一起吃?”

    郁南打死都记不住小王子的大名,“他现在有中文名了,叫王大壮。”

    “你给起的?”

    “我怎么能给他起这么通俗易懂的名字。”

    “那叫什么?”楚究沉吟半晌,似乎在努力思考,“叫王宇轩?器宇轩昂的宇轩?”

    好样的,楚究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和大壮吹的牛。

    郁南硬着头皮口是心非:“好名字。”

    楚究:“你觉得这名字能不能配得上男人界的西施貂蝉?”

    郁南心想何时才能学会楚究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能配得上。”

    楚究:“你不是有慧根吗?怎么还摸起别人的腹肌来了?摸完了还有事要做,什么事又着急又必须去洗澡才能做呢,连吃完了火锅的碗筷都不收了,不过按照你到这里的时间来算,你们这事儿办得效率有点高,最多十分钟,是不是来人空有一身腱子肉,有用的肌肉没长几两?”

    郁南这回是有点呆了,他没见过楚究一口气几乎不带喘气地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气冷淡又奇怪。

    但可以确定的是,楚究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而且他也做好了怎么解释的准备。

    但千算万算,郁南还是算错了,他只算好了怎么解释吐槽楚究脑子有病会啃冰箱这个事情,但没料到楚究的关注点全在他欣赏大壮的肌肉上了。

    郁南眼眸一转,正要找说辞,却发现楚究的点滴停了,软管里倒吸了一些血液。

    郁南连忙走过去,抓着他的手,眉头微皱盯着针头,“别动。”

    楚究一怔,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郁南抓着他的手,指尖触碰他的掌心,拇指搭在指根上,眉头微皱看着针管。

    郁南熟练地撕开胶布粘在自己的手上,调整好针头,再把胶布一片一片粘回去。

    郁南见过不少情绪激动的病人,便笑着说:“输液不能激动,你这么激动,要是在武侠小说里面是要血脉逆行走火入魔的。”

    郁南扎完针抬眸,楚究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目光审视。

    郁南职业病又犯了,这时候应该叫护士才对。

    他垂

    下眼眸,回避楚究的眼神。

    他的手还抓着楚究的手,他正准备松开时,楚究忽然收紧,捉住了他的指尖。

    郁南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两人对视,谁也不服谁。

    楚究:“跟郁总探讨一下,是摸我的肌肉舒服,还是摸他的肌肉舒服?”

    郁南哼笑了下:“这也要比啊?”

    楚究手一用力,将人拽近一些,“那必须比,我从不伏低做小。”

    郁南:“这我怎么能记得你肌肉长什么样。”

    楚究依旧没送他的手,另一只手摊开,一副柔软无骨等着任人蹂躏|的模样,“那让郁总复习。”

    郁南挑了下眉,“你受得了?”

    楚究:“受不了就做。”

    “……”

    郁南觉得,成年人有时候太过简单直白也不好。

    此时如果他不说实话,真的可能会发生什么干柴烈火的事来。

    郁南笑了:“醒醒老板,人家大壮十分洁身自好,恪守男德,是穿着衣服单纯地向我展示肌肉的美,我也只是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还没你现在捏我手使劲呢,更没有做什么您说的什么不到十分钟的事,不要看到点什么敏感字眼就开始脑补,给人增添不少烦恼。”

    楚究捏了下他的指肚,看着他垂着的长睫,压了压想自作主张弯起来的嘴角,“真什么都没做?”

    郁南:“没做,但我也并不打算复习,所以老板您能松手了吗?不要在我成佛的道路上设障碍。”

    楚究松了手,躺回病床。

    郁南胡说八道的时候,无论嘴巴说得多真诚,但眼神很淡,但他说实话的时候,嘴巴像在说废话,但眼神很真诚。

    就像那晚慈善晚宴笑着对他说谢谢的时候。

    这一瞬间,楚究疯狂地想放下那些莫须有的执念,将以前的郁南和现在的郁南割裂开来,把以前的郁南留在昨天,把现在的郁南放在心里。

    楚究:“名字起好了,那么怀着孕的老板娘去哪里找?”

    郁南抿了下唇,淡定道:“这也归我管吗?”

    楚究手心一空,掌心还有他指尖的余温,他无意识地伸手过去抓,可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楚究懒洋洋道:“你造的谣,你不管谁管?”

    郁南开始胡扯:“那您扣钱吧,这事儿我管不了。”

    还好楚究的电话响了,不然郁南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来电的是左星河,郁南想走开,却被楚

    究一把牵住了手。

    郁南:“?”一定要玩这么花吗?和白月光通话还要牵着别人,这是什么情趣?

    楚究:“别甩开,我不能用劲,等下针又歪了。”

    郁南:“……”

    楚打董事长一接电话,一手抓着他,郁南像一只被绑了一只脚的走地鸡,只能在原地瞪人,“老板,再不接就挂了。”

    楚究慢条斯理地接起,还没说话,左星河开始控诉:“阿究,我花钱买的热搜被人撤了!”

    楚究:“我撤的。”

    左星河沉默了一瞬,“啊,为什么撤。”

    楚究捏了捏郁南的手,看着他说:“谈恋爱了,男朋友看到不好。”

    郁南很无语,真的想把楚究手上的针拔下来把他的嘴给缝上。

    左星河安静了好久,“哦,这样啊,可是好朋友送的礼物,他也计较吗?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楚究:“不是他计较,是我。”

    左星河沉默了好久,楚究没什么耐心,“我现在有事,先挂了。”

    楚究挂了电话,郁南一脸吃瓜,楚究这样,完全是敷衍不喜欢的追求者的姿态,和网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既然有瓜,郁南决定从走地鸡变成猹,但又不好意思问。

    哪想到楚究主动提及,“左星河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既然瓜主自动投喂,哪有猹不吃瓜的道理。

    郁南“啊?他不是你青梅竹马未过门的老婆吗?由于周阿姨反对,所以你们才……”

    太苦情了,郁南不敢说下去了,他生怕楚究流泪。

    楚究嗤了声:“你在网上瞎看什么?”

    郁南也不否认临时补的功课:“随便看看,但周阿姨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们努力努力,总会打动他,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加油老板。”

    楚究:“我和他之间不像网上说那样。”

    郁南点头,“我懂,网上也就个大概,不全。”

    楚究笑了:“我不曾对他产生爱情,你也懂?”

    郁南愣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来,心里除了震惊没别的。

    楚究盯着他的表情,失落地发现,他除了震惊,没有别的。

    郁南:“这我真不懂。”

    楚究:“那你现在懂了。”

    郁南点了点头,接而又摇了摇头,一副不可能的表情,“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郁南一问

    就后悔了,他好像管得有点宽了。

    楚究:“一开始是亲情,后来是普通朋友。”

    这回郁南是真懂了,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人类对亲情的向往。

    特别是像他这样孤独长大野蛮生长的人,在街上看到孩子和大人手拉手,都能羡慕好几天,如果两人一起吃棉花糖,那能羡慕个把月,再如果见到小孩子骑在父亲肩上,把父亲的头发捣成了鸡窝,父亲依然面带微笑不责不骂,那就能够回味好一阵子了。

    楚究示弱:“但我真洁身自好,只有过郁总一个男人。”

    郁南:“……”

    楚究捏着他的指尖,“所以不要去摸别人,行不行啊郁总。”

    郁南一向吃软不吃硬,只要有人服软,他也就能立刻收起爪牙。

    此时他分辨不出楚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无论真假,谁都想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楚究说得太真诚,此时他心跳停了下,接而又紧锣密鼓地补上了刚才停的那一下。

    离谱的心率震得那颗死寂了许久的心脏轻轻跟着抖。

    似陈旧锈损的铁门不知何时被人拔了栓,稍稍一震,门就悄悄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抖掉一层灰的同时,也溜进了几缕光。

    他不应该来赚这五倍的加班费,他这个工打得似乎有点越界了。

    *

    还好楚究没让他越界太久,最后一天的药水他要求带回去让家庭医生输液,正好郁南要去机场送张鹏和玉玉出国。

    医院和医生都联系好了,玉玉一过去就很快能做手术。

    点滴打完,医生过来帮楚究换药时,嘱咐他:“你带回家打可要真打,不能扔垃圾桶。”

    楚究:“嗯。”

    医生冷笑一声,转过头对郁南说:“你要看着他点,这小子有过前科,从小就爱扔药。”

    郁南:“……”他还有这爱好呢。

    医生走了,郁南直接下了猛药:“这药不打会颅内感染,死亡倒是小事,万一瘫痪了就非常不体面,你能想象年纪轻轻但不能自理的画面吗。”

    楚究:“……”很会拿捏人。

    楚究把药水带回南溪湖大平层,隔日本想扔进垃圾桶,又想起郁南简单但是十分有分量的假设,只好带着药水回到丹枫宫找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已经在家里等候他,见楚究老老实实打药水,便笑话他,“这么点伤,也要挂水了?”

    楚究轻松一笑,“没办法,听说会颅

    内感染,年纪轻轻就不能自理。”

    “是有这个风险,但也没这么夸张。”

    手机叮地一声,郁南发过来一段小视频,光标题就蛮惊悚。

    #一男子挤痘痘发言引发颅内感染不幸身亡#

    二个钢镚:【你看,挤痘痘都可能颅内感染。】

    楚究勾了勾嘴角,拍了张扎着针的手背照片发过去。

    二个钢镚:【哇!老板好棒哦!】

    还配了个举高高的表情包,幼稚浮夸地称赞,不难看出他的刻意调侃。

    楚究忍俊不禁。

    楚究打完点滴,拔了针管,走下楼。

    丹枫宫一如既往地沉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看到了些许憔悴的周玉荷,楚究才意识到两天前,在他的计划下,这里大闹了一场,撕破了楚家的表面和平。

    周玉荷坐在佛堂里,看着他父亲的遗像发呆,楚究进来坐在他的身边。

    周玉荷:“郁南是你的秘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究:“郁南也不想让您知道他在楚氏工作,不是么?”

    周玉荷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郁南那天救了她后见到了楚究,就已经知道了她是楚究的母亲,但后来她多次试探,郁南也是巧妙转移话题,确实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

    周玉荷:“是不是你给他施加压力,不让他说?”

    楚究:“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他有您的联系方式,即使我给他施加压力,他告诉您了,我能拿他怎么样呢?”

    周玉荷:“你当然有办法,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挤兑他不行。”

    楚究冷静解释:“如果您都知道了他在楚氏工作,那我还有机会挤兑他吗?万一他跟您告状呢,即使他不跟您告状,我挤兑他能瞒得过您?我再怎么算计,也不会算计到您头上,不是么。”

    周玉荷冷静下来,细想了下,楚究说得很有道理。

    周玉荷:“他没跟你提过任何要求?升职?加薪?没有吗?”

    楚究摇了摇头,他不仅没有提,甚至想辞职。

    他肯把辞呈收回去,估计是为了钱,他需要钱,为了救那个叫玉玉的小女孩。

    一开始,郁南千方百计靠近他,甚至设计圈套爬上他的床,无非就是想凭着几分美色攀上他。

    但得逞之后,郁南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尽管他二番五次提起那晚上的事试探,郁南都没有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毫不走心地跟他周

    旋,甚至提交辞呈,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他不仅没有拿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救了周玉荷之后也只字不提。

    他忽然变得像一阵风一样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很洒脱,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都留不住他。

    人真的一夜之间能变化这么快吗。

    周玉荷叹了口气,“罢了,郁南这孩子正直,自然有他的道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按他自己的想法来吧。”

    楚究有点意外,周玉荷竟就这么翻篇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事情是关于郁南,她才和普通的母亲一样,变得包容迁就,通情达理。

    楚究:“郁南在公司表现还不错,工作能力很强,临场应变能力和沟通技巧都可圈可点,而且很有亲和力,上次东南亚代表团外聘的翻译违约,就是他顶上的,人也聪明,学东西很快。”

    听到楚究夸郁南,很欣慰道:“这么好的孩子工作肯定做得好,我眼光不会错,那你要好好提拔培养。”

    楚究:“好。”

    周玉荷:“那你也不能让他天天加班,累坏了可不行,量力而行吧,毕竟他现在怀着孕呢。”

    楚究:“好的。”

    周玉荷:“还有工资奖金,多发点,该涨工资涨,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你那个秘书办一个月一万块钱不够吧,谈个恋爱都不够。”

    楚究终于不敷衍了:“谈恋爱不会让他花钱。”

    周玉荷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楚究也自知多言,也不说话。

    周玉荷:“你爸把楚家交给我,最终还是四分五裂了。”

    楚究摸了摸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针眼,郁南记得他打针打的哪只手,而周玉荷心里只有楚家。

    但他对周玉荷恨不起来,她只是在遵守对父亲的承诺,父亲的遗嘱是管好楚氏,管好楚家,管好孩子,但前面两项已经足以让她筋疲力尽,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楚究:“不怪你。”

    周玉荷很自责:“怎么会不怪我,楚家人一向团结和睦,祖祖辈辈拧成了一股绳,才有楚氏的今天,可到我这里却散了,我怎么对得起你爸。”

    周玉荷说的散了,其实是楚先贤一家不满足于股权分红,想自立门户,他们也正是利用了周玉荷会为了楚家稳定对他们谦让,才会越来越嚣张。

    楚究并没有什么大家族的情节,公司管理一向奉行能干就上,不行滚蛋,楚氏不想养太多的闲人,关键的岗位更不会用只想着谋私利的庸才

    。

    楚先贤一家想走那就走,若之后变成竞争对手,那就各凭本事。

    但周玉荷稍稍守旧,接受不了一家人到最后变成竞争对手兵戎相见,所以才会对楚先贤一家人二番两次百般忍让。

    楚究要改,必须拔了周玉荷这个心结。

    楚究淡然道:“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人心也不一样,不怪你。”

    周玉荷:“楚究啊,你叔叔不就是闹着要提高股权分红吗?他们就是想多要点钱,多要点权,其实发发他们用不了多少钱,你满足他了,他就消停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毕竟是一家人,四分五裂的也不好。”

    楚究冷声拒绝:“不行。”

    周玉荷叹了口气,也做出了退让:“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你想让左星河进楚家门,就随你吧。”

    楚究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周玉荷皱着眉头质问:“你大了,羽翼丰满,我也管不了你了?”

    楚究自嘲地笑笑,“你何时管过我?”

    周玉荷一怔,才想起他后脑勺被楚先贤砸了,伸手触碰他的头,“你头没事吧?”

    楚究躲开她的手,“没事。”

    周玉荷尴尬收回,沉默半晌后又说:“你爸爸是最看中大家庭的,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楚家需要传承,而不是四分五裂。”

    楚究:“楚氏属于楚家,但也属于董事,属于投资者,属于每一个认真工作的员工,而不是属于楚家某一个人,更不是谁用来中饱私囊的工具,传承并不是传宗接代,更不是无论好的坏的全都传下去,楚氏健康稳定发展下去,回馈每一个认真工作的职工,承担应有的社会责任,在不同的时代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才是最好的传承,楚氏交到我手里,我只要需要对公司负责,而不是对谁负责,也不是对这个家负责,只有楚氏屹立不倒,才会有人记得创业的先辈,这才是传承,您明白吗。”

    周玉荷:“可楚家四分五裂,他们会说你挤兑长辈,一家独大,想把楚氏占为己有。”

    楚究:“当时您接管楚氏,全家人阴阳怪气说楚氏落到外人的手里,您为楚家倾尽所有,还是有人说您是外人,别人的看法那么重要么?”楚究停顿了下,“他们说的话,是尊重爸爸吗,他们把我们当成家人了吗。”

    周玉荷:“你不知道我一路走过来多苦,众叛亲离很苦,孤立无援很苦,我不想你也那么苦。”

    “这是您的恐惧,但我并不害怕,”楚究沉默了半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