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天浸得霞红。

    半山庄园隐匿在杉林树影里, 往来寂静中偶有扑棱着翅膀的鸥鸟掠过,喷泉静静淌着,汩汩清流映衬远方边际。

    沈鸫言的车在傍晚时分缓缓驶入黑雕花的铁门。

    周嫂早早听到动静便侯在了门边,引人进玄关, 帮拿他褪了的外套, “今天回得比昨天早啊。”

    话落见他视线只撂着望向不远处的内间, 她笑眯了眼, 心领会神, 下巴朝里挑了下示意,“一整个下午都没出过后花园, 现在在偏厅沙发里歇呢。”

    沈鸫言下颌稍敛, 动作未停越过客厅往里走。

    葛烟确实在后花园侧廊这边待了很久。

    确切的来说,是自从收到那个礼盒又打开后, 她放好了再下楼, 来的便是这边。

    原本刻意晾了沈鸫言, 想着晚上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质问”他。

    她半瘫着眯着眼休憩, 脚踝却猝不及防地被攥住。

    稍稍抬起眼朝着挡住落日余晖的阴翳处看去, 熟悉的清绝面容映入视野。

    葛烟下意识挣扎要收回腿, 却被他更为收紧地捉住。

    他敛目, 偏过头来, 在她的膝弯处便印了下。

    比起那样仿若噬过的感知, 葛烟第一反应便是提醒他,“周嫂在………”

    却是晚了。

    周嫂这会儿正立于小客厅的台阶处, 捂着嘴看着两人。

    见葛烟倏然望过来也只眨了眨眼, 旋即比了个回避的手势,很快便转过了头,只留了个背影。

    动作利落无比。

    “………”

    葛烟这会儿是真的待带了劲去逃脱开, 面颊藏着遮不住的绯,“这下好了,肯定被看见了。”

    沈鸫言只是轻笑,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来,“听周嫂说你今天一下午没上楼?”

    懒得去理他,葛烟昂了声,目光复又落在屏幕上。

    却惹来他无声的挟住。

    随着腰侧被揽住,她半坐着撑起自己,头顶自上又泄下他的嗓音,“礼盒拆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葛烟轻瞪他一眼,“………非要现在问?”

    当然,此时此景,就是问了她也不打算回。

    林妘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自家儿子倚在沙发靠背处,骨节分明的腕骨自然地垂落,另半边揽着怀里的人。

    葛烟被半抱着却也没看他,偏过头,垂着长睫,视线定定地落在屏幕里。

    半分交流也无的模样。

    林妘心下好奇,直接凑到周嫂身边,低声问,“这两人是怎么啦?”

    就是刚刚过去没多久的下午,她还听周嫂说葛烟下午收了个礼盒,还是耿秘书亲自送来的。

    到底也算是过来人,她联想片刻,哪怕不知道那里面到底都放了什么,却也有些了然。

    这两人,是在这里玩情,趣呢。

    眼下再将视线撩去,她笑笑,招呼两人去吃晚饭。

    饭后林妘去了舞房,周嫂则去了后花园看新栽品种的玫瑰。

    两人复又落于沙发上,沈鸫言朝她看来,“你这是打算一晚上不理我了?”

    葛烟不认,“……刚不还是给你夹菜了。”

    沈鸫言视线漆沉,“那算吗。”

    “当然算了。”葛烟没忍住勾唇笑笑,转眼朝着旋转楼梯看去。

    看林老师去的是舞房,她转而想起之前没能得到答案,一时又忘了再询问的那件事,“你之前还有事没回答我。”

    沈鸫言捞起她纤窈的腕骨,随意把玩,“回答什么?”

    葛烟想收回,却是无用功,干脆任由他去,开口道,“………就洲湾岭那边二楼的舞房啊。”

    顿了顿,她补充,“你到底给谁备的?”

    当时他说等回去了再说。

    结果哪曾想到,竟然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沈鸫言抬眼,眉目间聚敛了点清浅的笑,“上次问,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

    或许是已然知晓,也曾有过隐隐的预感。

    但自己凭空而来的猜测,到底没有他亲口的承认要来得熨帖。

    “你藏这么深,我怎么知道具体的………”葛烟抬指碰了碰他骨感的指骨,“是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我来问啊。”

    “不是什么都要你问。”沈鸫言垂眼望她,缓缓道,“我也有确切的答案。”

    他朝前倾,附在她耳边低语,“是为你。”

    像是有燃起的焰苗落在枯干的荒原,火势噼里啪啦便蔓延了整片。

    那样的烧,横跨着冲垮一切防线。

    在心间或轻或急地闯着。

    望着这样的他,葛烟忽然就觉得不急了。

    只是也会想。

    往后那么长,慢慢发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

    两人没在楼下待太久。

    待到天际幕布透着青色的墨蓝,沉沉地捱于地面之上,沈鸫言带着她就上了二楼。

    再恒温也挡不过的微燥因子在空气中浅浅散开,菱形格窗映着宁静的夏夜。

    偶尔虫鸟鸣声入了户,不吵,只让人觉得生活的气息溢于周遭四处,舒适合宜。

    葛烟洗漱完从浴间里出来,沈鸫言已经在别处洗好了,正立于软塌处,垂首接电话。

    他身形修然,清疏眉眼刚被水汽氤氲过,莫名带了点欲。

    这样清冷的俊美就近在咫尺,葛烟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

    论及这样极盛长相的蛊惑性。

    他大概每时每刻都是峰值。

    她走路声算很轻了,沈鸫言还是应声抬眼,随后示意她过来,“帮我吹。”

    葛烟走近,抬腿轻轻怼他,“沈总没有手吗………”

    沈鸫言失笑,半俯身拿了软塌上的浴巾递给她,“现在没有。”

    她也没推脱,两条皙白胳膊抬起在他清劲的肩上拍了拍,沈鸫言便顺势,不疾不徐坐在软塌上。

    葛烟还站着,倾身轻轻地给他擦。

    一时之间,周遭蓦地陷入沉默。

    是那种安然的无声。

    思索再三,葛烟还是缓缓地开了口,“你今天………”

    沈鸫言看过来,“我今天怎么?”

    葛烟迎上他睇过来的视线,停了须臾,到底还是问,“………怎么就想着要送那个了。”

    送了还不算。

    关键点是,还是让耿秘书转送的。

    思及此,她长睫颤了瞬,擦的动作都顿住了,“该不会是你让耿秘书帮忙买的吧?”

    沈鸫言凝神定定看她一眼,没说话。

    当即便惹来葛烟的一掐,“问你呢!”

    “没经过别人的手。”他终于出了声。

    见她仍是在等着的模样,沈鸫言眼底笑意倏起,“送你的都是我亲自选的。”

    葛烟这才彻底地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沈鸫言侧目挑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

    他还好意思问。

    葛烟将浴巾拿下来,“你说我在担心什么?”

    “我在帕尔卡诺那会儿都说了,就是刚刚好演到那个情节,又不是因为别的。”她话落抬起指尖在他清劲的肩上点了点,“怎么就偏偏记住了这个。”

    沈鸫言捉住她乱动的指尖,“那你是收到礼物不喜欢了?”

    也不是不喜欢………

    葛烟下意识应了后,总算回过神来,“诶,你不要偷换概念啊。”

    沈鸫言眉目含笑,“既然不是不喜欢,就好好收下。”

    她有些懂了。

    将镣,,铐好好收下以后再好好用是吧………

    葛烟轻声呐道,“沈鸫言你真的是………”

    径自想象了一番那般的画面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果沈鸫言真的想,那她戴上也行。

    只是不要将腕骨那里勒出什么痕来就好。

    总归她还要往返于剧院,排演表演之类什么的容不得半丝差错。

    见她拿着浴巾的动作就这么怔住,停留在了原地,沈鸫言稍稍压低了音调,“我怎么?”

    葛烟面红如烧,再抬眼时干脆将浴巾往前扑在了他肩上。

    只是她动作没把控好,连带着半个身都栽着往前冲,像是兜头便要融进他的怀里似的。

    惯性使然,两人瞬间便碰在了一起。

    葛烟撑起他要走,沈鸫言却轻松掐着她更往自己的方向摁,偏头在她脸侧低低地道,“故意的?”

    有些站不直,她嗓音细得下一秒要飘走似的。“谁故意了,不小心不行吗。”

    沈鸫言没追问,只是道,“你把礼盒放哪了?”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葛烟似是有所察觉,抬起长睫。“哪儿也没放。”

    沈鸫言只是笑,在她的翘挺上拍了拍,“去拿过来。”

    拿来还能做什么?

    葛烟想着便要去锤他,“喂………”

    沈鸫言清浅笑意显现于面容上,轻声唤她,“听我的,烟烟。”

    唤完后,他淳然嗓音送进耳中,“去拿。”

    夜色彻底沉下,天际幕布更为墨深。

    风吹开飒飒作响的树叶枝桠。

    葛烟已然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把那个礼盒拿了过来的。

    只知道那件纯然黑色的镂空芭蕾舞裙率先派上了用场。

    谁能想到竟是那样的箍,前边耸伏着起了,似是要随时蹿出来那般,后边又是那样高高的翘。而再顺延着往下,不过是大大地敞着再撇开,那样的镂空便显现出了设计的好处,是明晃着的嫩且生。

    就这样绽着,在灯下泛着浅浅的颜色。

    更别提他垂首探来,一瞬不瞬的注视了。

    随着叮当着的声响,再起的窸窣动静,便是这样圈着又扣上的啪嗒一下。

    锃亮金属的质地,和那样的瓷肌相衬,堪称极致的反差。

    两条皙白的胳膊被他攥着并起拢在了一块儿,往上拉。

    她几乎是被送到了他面前。

    而这样倏然地刺,再径自欺入,是以往都不曾感受过的勃然。

    最深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了,会让人觉得仿若没有尽头,是记记快过记记的凿。近乎被钉,无处可以藏,也不可以逃。

    而和以往都有所不同的是,她再要挣开,却因为被扣,根本没法去锤他亦或者去掐他来缓,所有的感知都聚在了他欺着的地方。而她稍有动作,只更往内里收了,让沈鸫言在频频地顿之余,睇来那样沉的视线。

    或许是太疯了,又或许是今天的裙和那样的铐让人满意,他今天给得格外厉害。期间她不住地,低低地细声道要坏了,全都被他哄着捱了过去。

    当然,时时刻刻都得叮嘱着不能真的留下什么印,她被撞地都要蔫了,还得打起精神去看到底有没有不小心触到。

    这样近乎紧张的担忧更添了些许趣味,一来二往,只让他更为兴然。

    好在葛烟腕骨足够纤窈,稍稍控着也能刚刚好空出点间隙。

    而抛开这些,她新的担忧则是别的。迎着沈鸫言越发往内里的推,她长睫凝露,“锁了………会不会解不开了?”

    像是觉得好笑,他在她面颊上碰了碰,“不会。”

    葛烟将信将疑,“………你就这么确定吗?”

    沈鸫言捧着,清冷音调的质感被模糊,像是凝在了云雾里,“我确定。”

    可说是这般说。

    再来便是更往里的嵌,她有些受不住了,下意识要去拍他,结果是无用功,因为根本施展不了,徒劳之余,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副镣,,铐真正厉害的用处所在。

    这完全是在为沈鸫言谋好了,而她只觉胳膊泛着松散,像是全然没了力那般,腿也任由他往高的地方举着,肆然地欺着,被褥更是不能看了,经由方才,已然淋透。而泛着的褶再被润,悄然便废了整张褥面。

    “还有演出的………”葛烟最后提醒他,“如果被剧院的人看出来,你接下来都别见我了。”

    “前面那句答应你。”沈鸫言似是笑。

    他眉眼漆清,里面聚敛着墨色,“后面那句话可能不行。”

    “嗯?”

    “如果真有了什么被看出来,我还是会见你。”他声线浅浅划过耳廓。

    葛烟闭了闭眼,胳膊不能用便用了其他的,挟着忿忿然去怼他。

    ---

    这天,有人啜着泣着,到底还是求了饶,困得不行,扑到对方的怀里便相依相偎。

    沉沉地入眠。

    而有人在网上蹿行。

    倏而便刷到赫尔辛基金奖获奖的消息。

    先前六月初比赛时,结果已经正式出炉,相对应的三奖也已经敲定。

    而因为要比拟和制定相应名字的奖牌,加之还要录入到官方网站以及芭蕾协会专属荣誉的记录册里。

    正式获奖的讯息在之后才正式发布。

    金奖再次由来自东方的葛烟,Yan获得,其实是先前便传开了的事。

    眼下正式朝着全网宣布,流量再一次炸开后,飙起到了新的高度。

    这厢,满面的消息被「葛烟再获金奖」刷了屏,热搜屠榜之余,大家祝贺与庆祝声不断。

    另一厢,经由记者率先爆出的热闻只刚截了个图发出,当即引来热议围观。

    是比起以往所猜测的任何,更为震撼的讯息。

    记者直接发了个视频。

    这样的采访视频虽然不是完整的片段,也经由了特定的裁剪。

    却也因为记者近乎惟妙惟肖的文案描述以及那样配来的一张动图———瞬间挑起轩然大波。

    动图明显只截取了一小段,往来不过几秒,愣是将主人公的动作面容都镶在了其中。

    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处的后台。

    掀起的帘幕随着风而荡,泛起细微的褶面。风再往里扬的同时,帘内被彻底地掀开。

    也骤然显出身形相对的一对璧影。

    动图的最后,就是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暗红色的绸缎中,一男一女就那样被拢在内里。

    一个低头敛目,一个迎面抬睫。

    而这样显现而出的侧脸,清晰且明了,再熟悉不过。

    恰好正是沈鸫言和葛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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