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空洞,麻木,像是心脏被剖开一条巨缝,她全身的血液,都在?看清应许的脸那一瞬流空了。
    这一次,医生?终于?察觉出?不催,抽出?针剂。
    可在?细长的针管即将触碰到皮肤时,顾青竹却突然道:“我想见应许。”
    下一秒,她撑着扶手起身,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一样,可当她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时,身体却踉跄着差点?摔倒。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一时间死寂一片,任谁都看得出?,顾青竹当下目光空洞,思绪游离,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让这种状态的她去见应许,或许应许还没有醒来,她便已经在?病床前开始自毁。
    陆助理无法开口。
    她想劝说顾青竹,却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渴望。
    ……向来高傲的顾青竹,居然因为想要见一个人,向她表露渴望。
    最终,她轻声说:“我陪你一起,可以吗?”
    顾青竹注视着她,好一会,缓慢摇头。
    “我想和?她待在?一起。”
    她的声音颤抖,却依旧努力控制尾音:“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应许醒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和?她待一会,就像你之前那样。”
    一刹那,陆助理像被雷点?击中。顾青竹口中的“以前”,指的是她曾在?精神病院治疗时,所有家属只能理性探望几分钟时间。
    对能和?亲人团聚的病人而言,几分钟总有说不完的话。可两人只是雇主与下属,能谈论的只有共事,她自觉那并不利于?顾青竹的病情,便鲜少开口。
    顾青竹却也不要求她什么,似乎无论是不是亲人,只是“有人来探望她”这一件事,也足以平复她的情绪。
    病房门被轻轻合上。
    顾青竹缓步走近病床。
    她不敢靠近,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直到视线垂落至那张脸,她不可控制的深吸一口气。
    女?人眼?下乌青极淡,呼吸十分的轻,右眼?处的纱布被层层相叠,分明那样洁白干净,顾青竹却依旧觉得那里面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伸出?,一瞬间后背发寒,说不出?一句话。
    说不出?的痛楚在?心尖蔓延,顾青竹伸手,想要探向应许的手臂,好让对方睡梦里不那么冷。可在?即将触碰到alpha时,顾青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用这只手臂,将刀片丢向应许的。
    指尖与手心只有咫尺距离,却仿若相隔天堑一般,顾青竹死死盯着应许的眼?睛许久,酸水涌上了喉痛。
    下一秒,垃圾桶被指尖猛地攥住,呕吐的声音在?死寂中那样刺耳,铺天盖地的晕眩中,顾青竹不知撞到了什么,手心血迹斑驳。
    看着那摊血,她突然想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小刀,想到了应许流血的眼?睛,想到了医生?口中的那句——
    失明。
    整个世界仿佛被猩红色的幕布笼罩,顾青竹突然用手心捂住双眼?,尝试以此来逃避那些画面。
    可是没有,没有,它们依旧存在?,它们依旧如?影随形,跗骨刑枷一般追随着它。
    顾青竹深吸一口气,继续按压,按压,仿若要将整双眼?眶的重量都安放在?一双手心里,随着眼?眶不断下压,她感?觉到眼?球处正在?不断肿胀、外凸,宛若濒临极限的气球一般,在?达到临界点?时,骤然爆开,顾青竹看见了五光十色的光束与小点?。
    湿润的水滴躺在?手心,一瞬间,她的世界真的天旋地转,模糊不堪。
    顾青竹浑浑噩噩的睁开眼?,掌心处的红点?被稀释,变成了浓稠的红,她不自主的眨动双眼?,期望那真的是血。
    就像她知道“应许是无辜的”一样……应许也该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失去理智时,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从没想过?伤害应许。
    可做错的事,就是做错了。
    但好在?,代价只有一只眼?睛。
    如?果应许失明,她也一起失明,应许会不会愿意原谅她的一时冲动,愿意听她的解释与后悔,愿意……爱她了?
    只是想到那种可能,顾青竹不自主屏住呼吸,感?到了身体颤栗。
    她近乎雀跃的抹去眼?角的液体,迫不及待想要迎接一个新?的世界——即使是没有光亮的,只要能和?应许看见一样的世界,她都甘之如?饴……
    可当顾青竹睁开双眼?,除去眼?眶的酸涩感?外,她依旧能无比清晰的看见这个世界。
    清晰到花瓶的纹路、呼吸罩下微弱的雾气、与指印上未被洗去的斑驳颜料,上面混杂着点?点?血红,宛若一个沾染着爱人血迹的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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