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的女人。
    一个随时会被自己杀死的存在。
    与眼前画面重叠的,仿若还有残存在记忆里早就褪色的帧帧画像。
    “……从今天起,许应就是你的新朋友了。为什么不和她打个招呼?”
    顾青竹突然觉得视线格外模糊,近乎让她看不清自己的手。
    下一秒,捆缚绳索的力气终于松了下来。
    近乎死寂的绝望席卷了她全身,顾青竹低声道:“我只问一句。”
    “你和盛——”
    “对不起。”
    一声突兀的回应却在这刻响起。
    顾青竹垂眼看去,应许那双漂亮的瞳仁里泛着一湾湖水,是天空的颜色。
    她厌恶这种澄澈,曾有无数个日夜,她希望铅灰色填满这片海。
    一滴生理性分泌的眼泪滑落。
    泪水在灯光下,无限趋近于透明。
    她开口,顾青竹终于听清了应许在说什么。
    ……
    对不起。
    她在对一个、差点就要杀死她的人说——
    对不起。
    顾青竹松开了手。
    布料掉落在应许黑色的大衣上,宛若不小心沾染的一片雪。
    时间仿若都在此刻变得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竹终于听见主驾驶的女人再次开口。
    “我和她只是朋友。”
    “我不清楚青竹你看见了什么,但花是程小姐订的,盛小姐只是误会了。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希望你迁怒她。”
    “你呢。”顾青竹突兀反问,“她没有做错,你错了?”
    静默片刻。
    雪落了下来。
    “让你感到难过,就是我的错。”
    劫后余生,恐惧感让应许全身颤抖。
    她握紧方向盘的指节颤抖,此刻却依旧平复着呼吸,用最平静、最一如往常的音调告诉顾青竹。
    “青竹。”
    “我不会怪你。”
    疯子。
    顾青竹径自看向窗外,满目的白刺痛瞳仁,让她心下一颤。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
    疯子。
    随着车辆驶动,没有人注意到一瞬突兀的闪光灯亮起。
    雪夜重归于静。
    *
    车在半小时后,驶入公馆。
    顾青竹一言不发的上楼,门被重重合上,独留应许一个人站在旋梯下。
    半小时的时间,足以让应许脖颈上的痕迹变的越发骇人。
    佣人也不复往日的谄媚,惊恐道:“许——应许小姐,我现在去联系医生……”
    应许没有拒绝。
    她早就没有力气拒绝。
    一路上的行驶,大多是应许竭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静,才没有出现更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在这一刻,应许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义。
    为什么不呢?
    这不就是顾青竹想要的吗?
    应许死在车祸里,和她心心念念的许应一模一样。
    就连顾青竹自己,也能和许应一起离开。
    只不过,顾青竹就算是死,大概也不会希望和应许死在一起吧。
    压抑的愤恨与怒火在这一刻骤然涌上心头,应许呼吸急促,按捏太阳穴的动作用力起来。
    指尖近乎陷入皮肉,就在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前——
    “应许?”
    女人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冰冷的东西贴近了应许的脖颈,让她浑身一颤。
    “黎医生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她温声道,“她让我先用冰块给你冰敷……冷吗?”
    应许僵着身体摇头。
    对方便坐到了她身边。
    脖颈湿润一片,分明格外冰冷,水意却仿若残留着女人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消融了应许的狂躁。
    顾青竹是个疯子。
    但应许不是。
    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说:“谢谢。”
    在她身前,女人露出一个胆怯的笑。
    医生赶到后,对应许的伤口感到惊讶,但她没有多问,比应许更沉默。
    在Alpha上楼后,没过多久,一扇门突兀开了。
    大衣很长,近乎拖拽到地面,将光影扑灭的聊胜于无。
    顾青竹看着空旷客厅内,正在弯腰收拾的众人。
    指尖挟着一管药膏,带着很淡的清香。
    顾青竹盯着白皙的肌肤。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意识到。
    自己差点杀了应许。
    用这双手。
    *
    人的韧性远超自己想象。
    第二天,应许在闹钟响起第二秒睁开了眼。
    她下意识抚摸上脖颈,指尖摸到的却只有那条原主的项链。
    应许盯着十字架看了数秒,还是没有将它取下来。
    一夜过去,系统方才敢开口:【宿主,你……女主这样做——】
    【你要说,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吗?】
    什么样的原因……能让她杀了一个人?
    一句诛心,系统静默不语。
    应许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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