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公园中,鸽子落在地上捡拾着玉米粒,佐佐诚信子看着桂正作闪闪发光的眼睛。

    “怎么了?佐佐城老师?”桂正作觉得忧伤又回到了佐佐诚信子的脸上,“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我……抱歉,我想起了我的男友,他也是一个对理想有着狂热追求的人。”佐佐诚信子微微垂下眼,“他甚至快要被他的理想压垮了。”

    “那岂不是和独步先生很像。”桂正作到是稍微有一点理解佐佐城信子的想法,“我很多时候也很担心独步先生他会抛下我,被自己的好心肠害死了。”

    “所以如果佐佐城老师要是真的没办法不得不和男友分手了,可以考虑一下我哥哥。”桂正作打起精神试图安慰佐佐城信子。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费奥多尔说佐佐诚信子会是符合国木田独步内心理想结婚对象的人选。至少她可以理解理想主义者对梦想的追求,并且不离不弃,不会抱怨对方的坚持。

    只可惜,她现在喜欢的并不是在武装侦探社工作,尚且在纠结中尝试寻找一个既能实践理想,又不至于伤害自己道路的国木田独步,而是现如今已经决定以暴制暴的苍之王。

    在今早接到政府电话,那边说苍之王可能会想办法绑架他索要无烟尘□□的时候他还是很诧异的。

    和工作多年对平行世界大信息有一定了解的其他人不同,作为入职晚又常驻实验室的新晋员工,桂正作对很多具体的大事件并没有太多概念,也正因如此,森鸥外等人才会放心的让他接触江户川乱步。

    但经历的少并不代表桂正作傻,他知道政府的人声称目前没有足够的警力可以保护他,并且希望他答应对方的要求暂时成为他们这边的线人是一件算盘子打的有多响的行为。

    更何况还有一直监视着横滨动向的费奥多尔给他通风报信提供资料。

    以苍之王目前的行事逻辑,他的主要攻击群体是腐败官员和罪大恶极的罪犯,其次则是正在阻拦他行动的军警。对于普通人,尤其是未成年人他采取的是不伤害甚至是不打扰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获得了一定底层支持率的同时,也让高层的那些人看到了破绽,他们想着利用苍之王的这种行动准则,让桂正作去充当己方道德上的人质。

    如果苍之王真的会因为炸弹的事绑架他,他们可以让桂正作充当他们的信息提供者,连设备都不需要提供,因为桂正作早就已经自己拼装并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也知道几个异能特务科成员的联系方式。

    到时候他还活着是他们营救成功的功劳,他死了就是苍之王道德上的瑕疵。

    如果他没被绑架,可能那边的人还会过来帮他一把。

    就比如那些从十字路口开始跟了他一路的人。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这些人会闯入他家或者晚一点等事情发酵了之后再来,还担心过会不会碰坏家里的摆设,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没有耐心。

    想到这里桂正作还有些庆幸,还好没把危险带到安吾家里去。

    不过独步先生应该也已经发现了他被盯上了这种事,就和国木田独步了解桂正作一样,桂正作也非常了解对方。费奥多尔提前告诉过他,由于这次被绑人质的特殊性,军警方面不会提供苍之王使用过无烟尘炸弹的情报给侦探社。

    武装侦探社由于社长和港/黑首领森鸥外的私人关系,以及他和森先生一直以来纠结的抚养费问题,不可能让江户川乱步或者与谢野晶子前往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在所有人中唯一和港口黑手党没有任何关联的只有独步先生。

    而为了方便接应,也为了摆脱上层的控制,种田长官最有可能让两人过来辅助侦探社成员,他们一个是和侦探社本来就比较熟悉的安吾先生,另一个就是太宰治。这两人本就是织田作之助的朋友,自然是可靠并值得相信的人。而以太宰治的智商,不难发现有关炸弹种类的问题。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按时按点把该做的事做好,以独步先生的推理能力,不管他什么时候出事对方都能立刻推理出来,然后想办法找到他。

    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就是这么安全感爆棚,不过还是不要出事最好。桂正作心想。

    原本他是计划好的,假装迷路带那几个跟踪他的人远离闹市区,诱使他们几个动手,但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想到这里,桂正作摸了摸口袋里的□□,这可是没给任何人见过的新玩意。

    遇到佐佐城信子是他计划中的又一个意外,说起来这次的费奥多尔真的是太欺负人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就摇身一变从大学教授变成了犯罪策划人,还在这个档口和他‘偶遇’并邀请他到公园里的小广场喂鸽子聊天。

    桂正作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是真的想要像电话那边说的那样计划着要帮男友绑架他,还是怕被泼了脏水而过来拯救他。

    虽然她现在还是在拿对待年纪小一些的朋友的态度对待他,但作为一个并没有强烈善恶观的人,桂正作其实并不确定佐佐城信子会不会在下一秒对他发难。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不愿意轻易去怀疑对方。

    “真抱歉让桂君今天听了我的这么多牢骚,不过说了我的这么多的事,桂君往后不会把这些当成是八卦说出去吧?”佐佐城信子笑着说。

    “怎么会呢?而且哪怕我喜欢和人聊八卦,平日里也没有人会随便跟我说话的吧!”和与侦探社的众人认知里的乖巧小孩不同,桂正作认为自己其实很容易情绪激动,并且骨子里其实还有点疯狂科学家的基因。

    很多小孩小时候会害怕爆竹发出的巨大响声。但他不一样,他享受爆炸时巨大声响带来的刺激,也很喜欢观摩爆炸试验后的废墟。如果是他来当恐怖分子,首选的工具也一定会是炸弹。

    这种想法当然非常危险,也不符合社会道德,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矫正过自己,并把这一面锁了起来。

    这也导致他多数时候并不喜欢与人社交,而是更喜欢独处。独步先生以为他只是比较怕生,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费劲心思掩饰,也总有泄露一二的时候,他猜测侦探社的大家大概都有所察觉,只有迟钝的独步先生还蒙在鼓里。当然了,这也有桂正作花了最多时间门刻意掩饰的缘故。

    “桂君这么说我可不能完全相信,除非桂君也告诉我一点你不能告诉其他人的小秘密。比如?你的择偶标准,对未来的结婚对象有没有要求?”和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普遍被要求保守相比,佐佐城信子颇有些欧美女性的大胆开放,连这种问题也问的出口,还是对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的问住了桂正作,别说是现在十四岁的他,哪怕是十九岁的他也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况且……

    “这种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在爱情来之前谁会知道自己的理想伴侣是圆是扁?虽然在过去与同事闲聊时也确实听到了一些有关理想型的叙述,但最终那人真正决定共度一生的人可是从身高体重错到了物种性别。

    “其实刚才听桂君提起理想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和我喜欢一样的类型呢!”佐佐城信子掩口微笑,“所以你家里的那位真的不是仰慕的邻居姐姐,而是大哥哥吗?”

    他就是我的理想。这样的话怎么看也都太暧昧了。

    为什么你也要这么说?桂正作觉得自己简直被打败了,之前在武装侦探社被江户川乱步开玩笑就已经够窘迫的了。奈何他和独步先生都不是脸皮厚或者皮肤黑的类型,于是当着大家的面脸红起来更加尴尬。

    他还曾经试图将罪过归到森先生那本魔改过的小说上,觉得是它带坏了江户川乱步,却被对方一句‘你真的不觉得像吗?’给堵了回去。

    拜托他是觉得有一点像,但不同的兄弟之间门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像一点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又不是完全一样,至少性别不一样,独步先生收留他的目的也不一样。

    “我是很崇拜独步先生没错,但我自知没办法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我很想陪着他,帮助他,可以的话还要保护他,看着他走的越来越远。”直到我追不上,看不见的那一天。

    “我也是一样呢!其实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桂君完全是和我一样的人呢!”这样的轻言细语是比江户川乱步的调侃更让人尴尬的场面,桂正作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再次脸红了。

    正当他试图解释时,一道刀子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桂正作愕然的立刻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一直跟踪他的人的方向,却见一位蒙面的男人将刀子从那人的胸口处拔出。

    他是谁?

    还没等桂正作做出反应,一方带着药物气味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怎么又是这招?带着半真实的愕然,桂正作失去了意识。

    ==

    军警的放映室中,武装侦探社剩下的一行人观看了那个由苍之王邮寄到电视台的录像带。

    那是一个用苍蓝色旗子遮住面孔的青年发出的犯罪声明,他哀叹世界的不完美,并宣称不完美的世界唯有用不完美来埋葬。(1)

    “这就是苍之王的由来,是这个人在视频的自称,还据说这盘录像带当时混入了当天要直播的录像带中,还好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发现及时,不然一定会引起社会恐慌。”虽然在多起案件之后恐慌已经引起了,田口警官心道。

    “这不是完整的部分,后面的那些是被你们中的谁剪掉了吗?而且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拿出来。”江户川乱步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气,他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推理出了这些,可这群人非要逼着他看完全部。

    一听到这话,在场的官员和军警全部都支支吾吾起来。最后还是一名和安吾关系不错的异能特务科成员说了实话。

    “随着录像带寄来的还有一份出卖情报以及受贿官员的名单,视频后面的出现了一段那些人交易现场的录像,不知道是怎么偷拍的,但拍摄的非常清晰。”

    “现在那些人,尤其是向一个名为‘组合’的组织出卖情报的人已经全部被异能特务科扣押了,不过为着颜面考虑,那段内容是不对外开放的。”说到这里官员的口中都带了些羞愧。

    “能不能请乱步先生推理出苍之王目前所在的位置?”他小心翼翼用尽量不触怒任何人的语气询问。

    “在西侧郊区的一座废弃居民楼里,那里离印刷场很近。”好在江户川乱步并没有生气,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也没有。

    “不过你们要赶快,不然可能来不及……”江户川乱步的话音未落之间门一名看起来刚刚入职的小警员急促的推门而入。

    “不好了!西侧郊区发生了一起爆炸案,疑似有人遇难,消防队已经赶过去了。”他大喊。

    “该死!”不知道谁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声,他们都知道遇难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之前在案件中失踪的官员,看来已经迟了。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继续搜查苍之王的下落才是正事,一部分警察戴着装备过去排除可能存在的剩余炸弹,另一部分留下来则留下来和武装侦探社一起工作。

    终于可以离开那个狭窄拥挤的小放映室,江户川乱步高兴的深吸一口气,觉得空气新鲜了不少,头脑也更加清晰了。

    而另一边的福泽谕吉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社长?”与谢野晶子注意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于是出言询问。

    “是国木田先生,他给社长打了好几个电话,不会是出事了吧?”梦野久作仗着自己离社长更近,扯着福泽谕吉衣服的下摆爬上对方肩头的位置。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猫咪转世,唯独对爬上爬下这种事这么在行。

    “国木田有给社长打电话吗?”乱步盯着福泽谕吉的翻盖手机发呆,“他们应该不会和港口黑手党有冲突。”

    不说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的关系,就算是为着港口黑手党的利益,那边也会放任侦探社的人离开,而有太宰治在场,案件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求助于他的地方,为什么国木田会打这么多电话过来?而且还是在某一个时间门连续的打过来?

    “话说苍之王用的那些炸弹,看起来好高级啊!都是我们没见识过的款式,现在的恐怖分子使用的装备都比我们这帮军警更先进,横滨还真是世风日下啊!”不远处他们听到某位警察抱怨。

    “瞎说什么呢?那是建筑队专用的爆破工具,可不是用来谋杀性命的东西。不过世风日下倒是真的,也不知道炸弹的发明人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拿来杀人有多难受。”另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同事了解的内情更多一点,于是出面讲解。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听到这些话的江户川乱步倒是脸色一变。

    “坏了,快给桂君打电话。”他催促周围的警察。虽然苍之王目前并没连累无辜的情况出现,但人被逼到了极点什么都有可能做出。在全城的警察都在追捕他的情况下,做出任何过激行为都不算过分。

    更何况盯上桂君的恐怕也不止苍之王一人。

    千万不要有事啊!江户川乱步在心里暗暗祈祷。

    ==

    另一边,织田作带着另外三人一路飙车到十字路口附近的公园里。

    “啧!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啊!”太宰治一眼看见了躺在周边血泊中的尸体,他其实认得其中的一些面孔,是政府豢养的暗杀者。

    国木田独步的脸色也相当不善,他阴沉着脸下了车,试图寻找一切有可能的线索。

    “桂君的手机是不是响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安吾有气无力的说,可能是因为忙碌,也可能是由于吹了冷风,他出现了以往没出现的晕车症状,嗓子也开始变得嘶哑起来。

    “在那里!”突然,太宰治指着小广场上的长椅喊道。

    众人抬头,他们隐隐约约看到上面正侧躺着一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外套,有鸽子落在他的手腕上,啄食着散落在他身边的玉米粒。

    织田作顾忌着周围是否有埋伏尚且没有立刻上前,国木田却已经冲了过去。安吾正想解开安全带下去查看情况,却被站在另一边的太宰治单手推回车里。

    “他没事。”太宰治解释,“只是睡着了。”

    ==

    武装侦探社

    众人分吃着桂正作背包里的便当。

    “原本说好的提供晚餐也没提供,居然就这么把我们给赶回来了。”与谢野晶子抱怨,“不过政府这回算是丢大人了,在自家办公大楼内部,让外务省的官员被绑架并且被炸死在了郊区里。”

    由于爆炸产生的动静让周围的居民都震了三震,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有好事者以为是附近工厂的违规爆破,联系了周围的媒体,要谴责周围工厂的不负责行为。

    记者们也像是闻见了血腥味的苍蝇,看到有军警在场就急着冲上来打探情况,画面被现场直播了出去,虽然立刻被官方截停了下来。但因为先前暗杀罪犯的事,苍之王的知名度本就很高,即便屡屡禁止也仍有不知何时拍摄的视频流传到网上。

    这回原本因为没办法所以邀请武装侦探社的人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把立刻把所有人赶回了侦探社,连委托费都直接打到了账上,大有封口的意思。

    不过事已至此,封口也没什么意义了。

    “手艺不错嘛!国木田君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不会变胖。”躲在侦探社里混吃混喝的太宰治用勺子戳了戳味噌汤里的虾仁,用它们来取代豆腐口感还挺好来着。

    “说起来,国木田不打算吃饭了吗?”作为侦探社最最关心社员健康的靠谱成年女性,与谢野晶子询问。原本在乱步叫嚷着要给桂正作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准备好使用异能了,谁知道回了侦探社就没看见人影。

    “国木田君现在就是一只怒气冲冲的鸡妈妈,打算照顾好自己的小鸡仔后就跑去大干一场,把所有不稳定因素全部都干掉。”太宰治瞥了一眼梦野久作,心道还好森先生是把这个麻烦的小崽子丢给了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而不是他。

    相比让他整天照顾一个小屁孩直至对方长大成年,他还不如去入水来的痛快。

    他和那只小蛞蝓的孩子除外。

    不过考虑到中也压根就不会生孩子,所以可以放心大胆的排除这个选项。

    而面对太宰治投过来的略带嫌弃的目光,梦野久作回以高冷的白眼。

    他还记得自己成年后就要暗杀太宰治独享森先生宠爱的宏图伟业,并坚信未来的国木田独步一定会帮助他,毕竟太宰治这种生物生活在世界上就是对每一个健康孩子的荼毒。

    “织田作先生也没回来,只有这个家伙跑过来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梦野久作突然想到了重点,太宰治这家伙明明不是侦探社的一员,为什么会在这里蹭吃蹭喝?

    “其他人都在医院。”太宰治回应梦野久作的‘突然针对’,“桂君要验血,安吾的病情又严重了,我是他们派回来送饭的。”

    其实是国木田和安吾嫌弃他碍事,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了过来。

    不过说起来,安吾还真是身残志坚,明明体温都奔上四十度了,还要坚持着给异能特务科写报告,被织田作当场镇压,哄小孩似的哄进了病房。

    这回安吾就算是想重返职场也已经不可能,太宰记得他离开前安吾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他闹着跟织田作要晚安吻,还念叨着自己冷,要织田作抱他睡觉。引起了大量的护士围观。

    希望安吾醒过来之后还能记得这件事,太宰偷笑,他真是迫不及待去看安吾窘迫的表情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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