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景被人强按在地上,看见沈清烟时面上维持不住素日软和,显出几分狰狞。
沈清烟一口灌汤包才吃下去,烫的舌头疼,直吐舌头,红艳艳的媚气,她瞅着林逸景还翘起头瞪自己,便问庆俞,“他做了什么错事?”
“您的谣言都是他传出去的,”庆俞道。
沈清烟霎时愕然,她跟林逸景是有些过节,但也不曾想过他背地里这么下作恶毒。
她不高兴了,板着脸问林逸景,“我又没欺负过你,你干嘛要这么对我?”
林逸景阴着脸把头低在地上,一声不吭。
沈清烟更气愤,他做了这么恶心人的事,还给她摆脸子,她伸出来手打他,打到他肩膀上去了,她手型小,打人没多少力,这么打上他肩头,倒颇有些像撩拨。
庆俞咳一声想提醒她。
林逸景僵了半个身子,把她手一推,面露嫌恶道,“那些也不算谣言,沈六公子这不就对我这个同窗也使了魅惑招数。”
这下可把沈清烟给气到了,她是个最会依仗权势的,叫小厮把他摁在地上,她就是用手打他,“谁对你魅惑了?少栽赃我!我就要打你!你能怎么着?”
她连打了好几下,不见林逸景再吭声,火气上来了,又难过又愤怒,不解气道,“你害的我被人指指点点,还被我父亲给打了,我看你才是断袖!你见不得表兄是我先生,对我好,你就是嫉妒我才这样坑害我的!”
正想再往他背上捶,庆俞连忙阻止她,“小公爷过来了,您别动脚。”
沈清烟不以为意,“我踩他表兄又不会说我,我还不能出气吗?”
可她显然想错了,顾明渊一踏进门见她手不规矩的打着人,就冷了脸色,“你起来。”
沈清烟连忙收手,站起来往他身边走,观察他脸色差,讪讪的跟他说谢,“谢谢表兄帮我揪出坏人。”
顾明渊再没给她一个眼神,她目色一灰,垂着脑袋不吱声了。
顾明渊挥手道,“把他送去大理寺。”
沈清烟小张着嘴,这么严重的!林逸景造了她的谣,她以为骂一顿就可以了,顾明渊这是要把他抓到大牢里!
沈清烟惊讶归惊讶,但也没觉得不对,顾明渊从来不做错事的。
林逸景一听要进大理寺,惊慌失措道,“小公爷,您把我从考场抓回来,我错失了童试,这还不够吗?若进了大理寺,往后我还有什么指望?”
顾明渊俯身坐倒,挥袖道,“拉走。”
林逸景眸中闪过狠意,却膝行到沈清烟面前,不停给她磕头,“沈六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我,我以后对沈六公子一定敬爱有加,绝不敢再欺您半分。”
沈清烟心软,他就差哭出来了,又想着他被顾明渊从考场带走,明显也丢了脸,今年童试没法考,还得再等上三年,三年时间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
他为他干的坏事也付出了代价。
沈清烟犹豫着要不要替他讲讲情,眼一瞄到顾明渊,就被那寒眸吓得扼住声。
是时小厮要把林逸景拖走。
扫墨从外面喘着气跑进来,“小公爷,国公爷、老夫人、表姑娘……还有林姨娘进院子了。”
这回轮到沈清烟怯懦了,想缩走,被顾明渊眼神给镇住,只得跟着他出门迎接几人。
英国公顾淮山拉着张老脸,背着手进门就坐到上首,顾明渊、傅氏、傅音旭也坐了下来,沈清烟没敢坐,林姨娘没得坐,瞅见地上的林逸景,就捏着手绢站在顾淮山身旁一个劲的哭,顾淮山把桌子一拍,“哭什么!还不给老夫把嘴闭上!”
这还是沈清烟头次见顾淮山发这么大火,沈清烟胆怯的把自己往顾明渊身后藏了藏,她听英国公府里的下人说过,顾淮山对林姨娘很宠爱,不定就是来给林逸景撑腰的,顾明渊再厉害也拗不过自己的父亲。
林姨娘立刻止住哭,委委屈屈道,“国公爷息怒,妾身只是看到景哥儿这般可怜,一时没忍住。”
顾淮山一脸黑,盯向自己这个最成器的儿子,“不管如何,你也应该让这孩子先考完童试,何故要断了他的科考?”
傅氏扑的一笑,“国公爷说话有意思,他的科考重要,明渊这学生的科考就不重要了?他现如今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明渊这个先生也跟着在背后说闲话,你做父亲的面上有光?”
顾淮山好面子,经她这一说也有点挂不住脸。
林姨娘颇有眼力劲,急忙道,“夫人说的是,妾身这这侄儿也不是有心之失……”
傅氏眼一厉,“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姨娘插什么嘴?”
林姨娘仗着顾淮山的宠爱以前也不安分过,后来在傅氏手里吃了几回瘪,才老实了些。
趁着人都在,林姨娘虽惧她,也还引着话,“是妾身不懂事,但妾身这侄儿也不过是嘴上没把门,才把话透出去……”
她这明里暗里的就差指明沈清烟断袖是真的。
傅氏脸色忽青忽白,朝沈清烟看一眼,沈清烟愣是没明白她的暗示,还是傅音旭笑着递话,“林姨娘这话可不是惹人猜疑,清烟弟弟我也见过几回,性儿纯稚,断袖之类的他恐怕都不懂是什么。”
沈清烟急着道,“……我本来就不是断袖。”
断袖的是顾明渊,他们一个个的都盯着她,只有表姑娘为她说话。
傅氏松一口气,问顾明渊,“明渊,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造谣生事,按规办,”顾明渊淡漠道。
这要是按规办,林逸景这一生都不用再入考场了,林姨娘慌张揪着顾淮山的衣袖扯,扯的顾淮山老脸通红,这私下里,顾淮山很受用林姨娘的小娇蛮,给她扯两下袖子,哪还有气,对顾明渊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他给这学生赔礼道歉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当人命案子处理。”
他又摆着冷脸喝林姨娘,“你吃饱了撑着在这儿搬弄是非,你这侄子以后都不准进英国公府的大门,再看到你跟娘家人来往,你也不用再留在府里了!回你的院子去!没老夫的允许,不准出来!”
林姨娘便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回自己院子了。
这头沈清烟也极受用的被林逸景跪着奉茶道歉,林逸景灰溜溜的被赶出英国公府,不出一日,这消息就散播了大街小巷,沈清烟是断袖的消息也就渐渐没人传了。
顾淮山和傅氏先出了院子,傅音旭也起身离开。
沈清烟对傅音旭很感激,想着要与她道谢,但顾明渊明确说过不许她跟傅音旭亲近,会拿回她手里的财物。
那她还是要跟表姑娘说声谢,大不了她给顾明渊还一块金子。
她顶着压力跑出去,追上了傅音旭,腼腆的和她道谢。
傅音旭不甚在意道,“清烟弟弟太客气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我自然向着家里人。”
她自荷包里摸出一块糖,喂到她嘴边。
沈清烟乖乖把糖吃了,傅音旭瞧她腮鼓起来,抬帕子遮在嘴边笑两声,解了荷包给她,“都是糖,你留着吃吧。”
沈清烟不好意思,心想她一定也爱吃糖,才随身带的,结果把糖给自己了。
傅音旭轻着步子离开了静水居。
沈清烟吃着人家的糖,手里还拿着,方想着要不要把荷包藏起来。
可已来不及,顾明渊坐在那儿冷飕飕的睨她,伸一只手道,“过来。”
沈清烟本来想退步出去,但庆俞比她快一步把门给带上了,她还没法跑,便只能不情愿的走到他跟前,咕囔着表兄。
刚想跟他解释,他猛然伸指头将她嘴巴撬开,勾出那颗未融化的糖,扔到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清烟一时懵住,未几她气道,“你还不准我吃糖么?”
顾明渊不仅不理她,还把她手里的荷包抢走,她敢怒不敢言,嘀嘀咕咕着,“多大人了,还抢我的糖。”
“我教过的话你忘光了?”顾明渊阴声道。
“没忘!”
表姑娘是别人吗?表姑娘是他未来的夫人,表姑娘自己都说以后是一家人,她吃表姑娘的东西怎么了?她跟表姑娘打好关系有什么错的!
她嗓门还不小。
顾明渊一张手捏着她的脸颊凑近了狠亲一口,甜腻在唇齿间四散,他似要把她当糖嚼了。
直到松开唇,她又被他揽到腿膝上,眼泪蒙蒙道,“你要娶表姑娘了,还这样碰我嘴巴,你对不起表姑娘,你才是断袖。”
顾明渊暗着眸一言不发,倏然把她两只手握住,翻来覆去的揉着,揉的她边哭边求饶,“我不乱打人了,呜呜呜……”
顾明渊才放过她,用过午膳上值去了。
荷包也被庆俞送还给了傅音旭,气的沈清烟哼了庆俞好几声,也没见庆俞有反应,倒把她自己气着了。
下午时,她不仅被收走了两块金子,还得了一大包糖核桃,雪茗说是顾明渊要她在他下值回来前全吃掉,要是吃不掉顾明渊回来不定又要罚她。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腻,那一大包吃下来,沈清烟有一阵子看到糖和核桃都反胃。
快黄昏时,沈清烟听雪茗说到,东宫那头又赏了不少好东西到府里,是徐远昭送来的。
沈清烟立马来了精神,赶忙叫雪茗把洗好的那条帕子拿给她,她要送还给徐远昭。
雪茗纳闷道,“少爷手里有徐世子三条帕子,为何只还一条帕子?”
沈清烟自作聪明道,“我要是今儿全给他了,以后就没由头接近他了。”
雪茗都要叹服她这想法,那徐世子只要不是个傻的,还三次帕子,一看就别有目的,没准她才洗清的断袖名就真得坐实了。
雪茗有心想劝她换个法子,但她没心思听,着急的拿着帕子出院子外去见徐远昭。
正巧半路和他碰上,他还言笑晏晏的和她打招呼,“小表弟来英国公府找景略?”
沈清烟见着他的面儿就羞涩起来,想说自己被顾明渊接回静水居住着,但被雪茗拉了拉衣袖,她才转了转脑子,觉着这话不能说,嗯一声,又把帕子递给他,“我洗干净帕子了,徐世子请收好。”
她面上微微生红,很羞很怯,声儿也细,软柔的勾人。
徐远昭眉毛耸了一下,接过帕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和煦的笑道,“难为小表弟亲手洗了,还能闻见香。”
“……徐世子不嫌弃就好,”沈清烟忍着欢快道。
雪茗低着头嘴角几欲抽起来,这帕子是她这个奴才洗的,沈清烟那双手就没洗过东西,这冷天真要她洗帕子,转头就能冻坏那两只嫩生生的手。
徐远昭两眼弯弯,把帕子叠好塞入袖中,“景略在静水居吗?”
沈清烟摇头道,“不在的,他上午在,下午上值去了。”
说完就遭雪茗猛拽袖子,这不是说漏嘴了!她才让徐远昭以为她是来找顾明渊的,这一下子就说脱了。
沈清烟正尴尬。
徐远昭却像没发现她说谎,淡笑道,“那我还得去大理寺署衙一趟,八公主伤了腿后总嫌不能出宫,想把傅姑娘叫进宫里陪陪她,我得找景略问问,毕竟傅姑娘是他以后的夫人。”
他便冲沈清烟抱拳告辞。
沈清烟装作想起来的样子,忙声道,“徐、徐世子,我忽然记起来你还有帕子在我手里,改天我再给你送来。”
徐远昭笑深了,那不算极出众的眉目也能显出几分俊雅,他道,“小表弟可别在用手洗了,容易伤手,不值当。”
沈清烟脸红透,垂下来点点头,羞羞道,“……值当的。”
徐远昭微不可见的覷一点眸,旋身走了。
沈清烟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捂着脸道,“徐世子当真是个体贴的好夫君呢。”
她一转头,突见雪茗满脸复杂,她还不解道,“你干嘛是这副表情?”
雪茗没回她,反问了句,“少爷,您这女儿身要是先被小公爷发现……”
沈清烟一阵后怕,拍拍胸口道,“他才不会发现。”
他巴不得她是男人,才能跟他一直断袖。
她想着刚刚徐远昭说的话,为傅音旭唏嘘,“八公主叫表姑娘进宫,肯定不是要陪她,指不定要怎么折磨表姑娘。”
她面有落寞,看来表姑娘确实是顾明渊的未来夫人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表姑娘人好,就算真发现顾明渊是断袖,估摸也不会伤害她,但她到底对不起表姑娘。
她跟顾明渊做的那些事,说出来都是没脸面的,她只盼着徐远昭能喜欢上她,她就能摆脱顾明渊像她大姐姐那般,成了世子夫人,徐远昭脾性那样好,断不会像大姐夫一样打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她在梦里就梦到了徐远昭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新郎服来娶她。
夜晚灯火昏暗,顾明渊回房后,到床边见她睡相香沉,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时不时的笑着,衣袍半开,身子若隐若现,软娇娇的诱人。
顾明渊目凝住,倾身下来想覆住那张笑唇,却忽听她梦呓着,“徐世……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