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扮演一个“从天玄宗逃出来的觉醒自我意识的傀儡”的角色,因此自从龙闲衍跟在慕则霜身边以后,就一直都没有再跟唐曲有任何接触，就连之前劝说慕则霜解开天玄宗禁林的入口，都是让天玄宗的阵法长老自己摸索的。

    毕竟慕则霜确实是个十分警惕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在私底下联系唐曲,说不定会弄巧成拙，让慕则霜对他心存芥蒂。

    于是,在龙闲衍跟着慕则霜之后，他跟唐曲基本就失去了联系,他不去联系唐曲，唐曲也联系不到他,这一次合籍大典就是在他进入禁林之后，头一回跟唐曲见面。

    看到龙闲衍的那一瞬间门,唐曲就迫切地想要跟他交换一些消息。

    唐曲倒是对慕则霜想要如何对待云汲宗没什么兴趣，但他想要知道慕则霜接下来要怎么对天玄宗,那座在天玄宗禁地几乎已经被慕则霜改造过一遍的山,还能不能重新成为天玄宗的地。

    于是,龙闲衍就趁着慕则霜凌意桐的注意力都在跟云汲宗长老对峙上,便偷偷离开了一会儿,跟唐曲小小交流了一会儿。

    云汲宗大殿云龙混杂，而且多是正道修士,想要在这么多道灵气之中定位到他,而他身上的妖气虽然也混着些灵气,但跟其他人比起来就显得微弱了不少，就算是慕则霜，想要精准地定位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速战速决,等到信息交换完了，他就立刻回来慕则霜的身边，神不知鬼不觉。

    龙闲衍想得非常好，然而慕则霜压根就没等他。

    他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慕则霜朝着大殿之中的滕御锦扔了几枚圆石，然后跟凌意桐潇洒离去的身影。

    慕则霜甚至没有在人群中发现他的身影！

    龙闲衍：……

    活了数千载，他头一回有一种，被人抛下了的辛酸感。

    被龙尊勒令不许跟他一道回大殿的唐曲：……

    不敢说话，偷偷溜走。

    龙闲衍莫名觉得手有些痒，想把唐曲揍一顿。

    这个时候，如果立即动身去追，倒也还来得及，但……

    龙闲衍有一种直觉，这个时候凑上去，恐怕慕则霜并不会选择让自己同行。

    他好不容易在慕则霜心目中形成的信任感，这时候已经没有了，这个时候慕则霜不会再带他进入魔魇城。

    魔魇城在慕则霜心里，应当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若非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恐怕不会允许进入。

    龙闲衍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既然这个时候他跟慕则霜的信任感已经碎过一回了，不如碎得更彻底一些，等到慕则霜回来的时候，他便将“龙闲衍”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他。

    不然就算这一次瞒天过海了，等到下回，慕则霜自己发现了他龙尊的身份，也会与他恩断义绝。

    不如彻底摊牌，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下。

    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反正他体修，皮糙肉厚，就连千年之前的浩劫他

    都活下来了，就算被慕则霜揍一顿也不会怎么样，最多也就是受点皮外伤。

    他们妖修身体的自愈能力一向超绝。

    龙闲衍深呼吸一口，走进了云汲宗的大殿，然后就见到了整个大殿被炸得面目全非。

    大殿的中央躺着一个年轻修士，看着正是今日的新人之一，从一进门就对慕则霜面露不善的滕御锦，只不过此时他的大红喜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先的模样，凌乱不堪，大块大块的黑色污渍黏在上头，衣服上身上还有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龙闲衍皱了皱眉，这味道实在是有点太为难他们妖修了。

    不过这个场面，他似乎是有见到过的。

    慕则霜对于温泉山底下那一片至今没有办法取出来的焱浆一只耿耿于怀，作为一名炼器师，他虽然还没有找到能够将它们从底下弄出来的法子，但已经开始琢磨以后要怎么用它们了。

    没法用焱浆，那就先拿焱浆的伴生矿焱晶练练手，于是便用焱晶做成了一些不大的球型的一次性法器。

    用法跟修真界的雷震子有些相似，都是抛出去然后引爆，不过雷震子需要主人自己运气引爆，慕则霜的法器则不用，而且慕则霜炼制而成的法器在威力上也更甚一筹，更何况他还特地琢磨出了新的阵纹，刻上阵纹之后能够将法器威力提升十几甚至数十倍。

    只不过这个阵纹只适合一次性的法器，无法长久发挥作用，不然他都想要让慕则霜帮他的本命法器刻一个这样的阵纹了。

    之前为了测试圆石的威力，他还陪着慕则霜在温泉山附近炸了一个小山丘，而此时的云汲宗大殿，看起来就像是被那圆石炸过的模样。

    龙闲衍在慕则霜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有点狼狈啊……”

    他一说话，原本忙着处理滕御锦伤势的云汲宗长老立即沉下脸来。

    他们没认出来他究竟是谁，只知道他是跟着慕则霜一块儿来的，哪怕他并不是魔修，恐怕也是站在魔尊那一边的：“若是只会说风凉话，不如趁这个时候追上去，说不定还能追上慕则霜。”

    “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作想，明明是一个正道修士，却偏要与魔尊混迹一块儿，简直丢尽了正道脸面！”

    龙闲衍抬了抬眼：“正道的脸面，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吗？你们平日里做得事情，不也没少丢脸面？”

    “刚来云汲宗的时候，我问过慕则霜，他是否对正道有着过重的偏见，然后我到了这里才发现，你们真的是活该被偏见。”

    云汲宗长老气急攻心：“放肆，这里轮得到你这么说……”

    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龙闲衍身上过分浓重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勉强看过去，龙闲衍依旧那么坐着，纹丝不动，只是身上逸散出过分凛冽的温度，仿佛要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冻起来。

    “你是……”

    龙闲衍没回声，一早就知道真相的唐曲替他回答了：“他就是龙尊，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云汲宗的人不

    还专门问我，

    龙尊什么时候到么？龙尊真到了，

    你们倒是认不出来了？”

    云汲宗的人立即收敛了起来，只是依旧愤愤不平：“龙尊为何站在魔头那边？那魔头……”

    “无论他做过什么，修真界都是欠他的，你们似乎忘记了，你们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龙闲衍皱着眉，他不太理解他们的话，“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用好似十分正义凛然的语气称呼慕则霜为魔头的？”

    有人偷偷说道：“但魔尊残害各大宗门弟子，这也是不挣的事实……”

    “而且，有人亲眼目睹，魔魇城的人确实绑走了云汲宗的滕长老滕弘毅，而且据说，滕长老的魂灯比起之前弱了许多，想来在魔魇城吃了不少苦。”

    龙闲衍随意地“哦”了一声：“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喊他魔头，但我并没有打算为你们主持公道。”

    在场的所有人：……

    龙闲衍还没完，他端起慕则霜用过酒杯，轻轻晃了晃：“修真界以实力为尊，你们若真的不甘心那个谁被折辱，那就直接打上去，在这里叨叨给谁听呢？”

    “那个谁再吃苦又能如何？说得难听一些，这修真界之中，死的人少吗？缺他一个吗？”

    “但，在怎么样，他慕则霜堂堂魔尊，也不该对一个小辈出如此狠手，滕御锦今日大喜之日，却将他弄得浑身是伤，还将他本命灵剑都弄碎了，这未免太过分了！”

    龙闲衍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人反驳了：“但说实话，是滕御锦先挑衅的。”

    “我当时还在心里夸赞了一下，他不想活了吗？”

    “……这是夸赞吗？”

    龙闲衍对于之后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也没想继续跟这些人争辩，他收敛起了自己的威压，然后朝其他人随意地摆了摆手：“闹剧差不多也终结了，云汲宗想来也有不少后续要处理，我便不过多打扰，先回去了。”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不过耳尖的修士还能听到他自顾自嘀咕：“这姓滕的八百多岁，慕则霜一千来岁，放在修真界这应当属于同辈来着……”

    其他人：……

    就是说，龙尊，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

    ***

    从云汲宗离开之后，龙闲衍第一时间门回了温泉山。

    他并没有看到慕则霜的身影，此时的他大概正跟凌意桐一道在魔魇山。

    龙闲衍心里的那股被丢下的辛酸又窜了起来，明明之前说好一块儿去魔魇山转转的，结果就慕则霜自己去了，而把他抛下了。

    他坐在温泉山主殿的屋顶，看着眼前的场景。

    慕则霜选的这个地址确实很好，宫殿面向温泉，他在屋顶能够看到有温泉眼悄然往上冒着热气，偶尔还能看到从泉眼底部升上来的气泡，升到水面的时候“啪”一下裂开，与温泉水融为一体。

    看得久了，他原先有些焦躁的情绪竟然也慢慢地平和了下来。

    他从屋顶上站了起来：“行吧，去看看小白跟小毛现在在干什么，或许在则霜不在的时候，帮他照顾好两只小毛球，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开心，就原谅我了呢！”

    谁让慕则霜喜欢毛绒绒，而不喜欢长条的有鳞片的但十分强悍的灵兽呢！

    而此时，跟着凌意桐到了魔魇城的慕则霜，则是彻底像龙闲衍的事抛到了脑后，他看得有些目不暇接。

    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魔魇城的模样，但真实见到跟记忆之中的印象，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记忆远远没有亲眼目睹那么震撼。

    魔魇城背靠魔魇山，除了来自魔气的威胁之外，并没有特别危险，因为普通的妖兽也会特地避开，在布置好了将过分浓郁的魔气阻隔在外的防护阵法之后，就只有魔植需要格外注意。

    而在对付魔植这件事情上，凌意桐是很擅长的。

    最后，整个魔魇城就造成了如今的场面。

    被浓郁的魔气笼罩的一座城，城外还长了许多魔植，如果只是从外面看起来，就很像是无人造访的鬼屋。

    不过若是走近一些，就能看到，整座魔魇城还是挺繁华的，甚至还在主城划了一块地专门给城里的魔修进行资源的交易。

    慕则霜以前很少走出魔魇城主城，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在记忆之中找到类似的画面：“我记得以前没那么……”

    凌意桐朝他摆了摆手：“你知道什么啊，则霜他自从在魔魇城建好，在这里安顿下来之后，一直担心防护阵法会被魔气冲破，所以字那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极意轮，就算出城也是为了给那间门法器找材料，他记忆之中的魔魇城，大概已经是挺久之前的了。”

    慕则霜点了下头。

    确实，原主对于魔魇城内部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魔魇城建好没多久，甚至魔魇城还没多少人的时候，但现在的魔魇城已经是全修真界唯一能够被称之为魔修势力的地方了。

    凌意桐带着慕则霜在魔魇城后门降落下来，她说道：“魔魇城的正门是给魔修们准备的，但当初建城的时候，我们还在城里弄了一个后门，专门给我们自己留的。”

    关于这事，慕则霜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整个魔魇城都是原主锻造的，而慕则霜在天玄宗炼制宫殿的时候，还参考了原主锻造魔魇城的手法，这一段记忆被他反复翻看过。

    跟着凌意桐踏进魔魇城之后，慕则霜一下子就觉得神清气爽，比在外面舒服多了。

    慕则霜深吸了一口：“果然还是有魔气的环境舒服。”

    虽然有魔魇山魔脉的缘故，慕则霜修炼并不需要专门去找魔修的资源，但要让一个魔修常年待在没有魔气的地方，多少还是会让人觉得不适，只是这点不适对慕则霜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而魔魇山范围内，魔魇城外，则是魔气太过于浓郁，长期待下去，就是魔修都会受不住，照样让慕则霜觉得不适。

    只有魔魇城，是刚刚适合魔修的环境。

    慕则霜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都有些不想走了。”

    凌意桐十分热情：“既然如此，就留下来呗，天玄宗禁林里的那些应该也才刚刚建立起来，大不了就不要了，浪费不了多少精力。”

    慕则霜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发现温泉山下的那东西，我说不定就真的留下来了，但是……”

    那么一大座山的焱浆，他怎么可能当做没看到过？

    他还没将它利用起来呢！

    凌意桐立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在天玄宗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了？”

    慕则霜正想解释，就见一只纸鹤慢慢悠悠地飘到了他的面前，在他肩上停了下来。

    纸鹤之中传出有点熟悉的声音：“则霜，什么时候回来？”

    后面还带着几声猫咪的“喵喵”以及小狐狸的“嘤嘤嘤”。

    凌意桐听出了纸鹤里的声音，她不满地皱着眉：“这破傀儡怎么回事啊，之前他自己跑了，现在又要让你回去，搞得他很深情一样，好像你不回去就是你的错了一样。”

    “告诉他，咱暂时不回去了，去什么天玄宗啊，在魔魇城不舒服吗？魔修就应该在魔魇城！”

    慕则霜有点点手痒，他感觉已经挺久没有撸小白跟小毛了。

    他揉了揉从云汲宗带回来的小白兔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竟然拿小白跟小毛勾引他，这傀儡真的是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