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矜愣住。
它僵硬地抬起屁股,完全不敢相信方才那个声响是来自于它的身下。
它只是帮忙看蛋让亲鸟能走远点吃饭而已……是好心吧!不能办坏事吧?!
但随后,巢穴里有更多细密的声响发出——
“咔嚓。”
“咔嚓嚓。”
小孔雀惊慌失措。
不过在起身认真查看后,它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正在努力啄壳,仔细听也可以听出蛋壳里此起彼伏的叽叽叫声。
“叽叽。”
身为大哥的阿矜开开心心和它们打招呼,鼓励它们继续啄壳。
冲呀!
再加把劲就出来了!
旁白:
“好事成双,在解决家族潜藏的敌人之后,TA又迎接了新生命的诞生。”
观众们兴奋起来。
【哦豁,崽崽们要出生了吗?!】
【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巧啊,难道会把帮忙孵蛋的哥哥当成妈妈吗?】
【笑死了,矜宝这一天丰富多彩啊。】
但其实破壳的流程并没有观众们以为得那样快。
从啄壳开始,平均要花费30个小时才能等到幼鸟的破壳。
虽然阿矜不懂这个,但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弟弟妹妹破壳,便又安安稳稳窝了回去。
“喔——”
远处的亲鸟鸣叫几声,垂下翅膀慢慢地走回来,它们踩着夕阳的余晖,身披金羽,看起来贵气又漂亮。
雄鸟陪伴完伴侣觅食后便又跑到林中撒欢,雌鸟则径直走回了大树下的巢穴边上,和自家大崽交接孔雀蛋。
雌鸟先是夸赞似的轻轻叨了叨大崽的脸颊,替它梳理了一下脖颈处某处翘边的鳞羽,声音低缓轻柔,示意它可以出去玩了。
等到阿矜欢欢喜喜地撒腿离开,它便慢悠悠窝回了巢穴上,用尖喙拢了拢身下的几颗蛋,看到上面的小裂痕,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
直到一天后——
绿孔雀一家子围在一起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叽叽……叽!”
率先破壳的小孔雀顶开了脑袋上的蛋壳,湿漉漉的小身子晃了晃,整个崽崽都滑了出来。
母鸟很有经验地冷眼旁观,反倒是阿矜这个初为兄长的亚成体没忍住用嘴扶了扶。
这一扶,出问题了。
“叽叽~”
“叽叽叽!”
“叽嘤。”
第一只幼崽因为这个安抚动作下意识跟上了阿矜,带动着接下来陆续破壳的两只崽一起懵懵懂懂跟在了阿矜脚边。
而如果能够翻译幼鸟叽叽嘤嘤的叫声,大概可以听到一连串稚嫩又殷切的“妈妈”“饭饭”“饿饿”。
阿矜:……
亲鸟:……
这根本哪里不对叽!!
阿矜慌张地到处乱走
,
,
但根本没用,几只幼崽追得很紧,它只能无助又焦急地看着亲鸟。
亲鸟!
想想办法啊亲鸟!
雌孔雀:“喔——”
漂亮的雌鸟若有所思。
原来,破壳后大崽还能帮忙带崽啊。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阿矜:“叽!!”
小孔雀发出一声悲鸣。
……
……
一月左右的孵化期已经结束,孔雀家庭们开始重新出现在野外的相机镜头中。
因为先前的偷蛋事件,保护区更改了山下的巡护队组成结构,同时设立了有奖举报的途径,将之前未曾考虑过的隐患全部掐灭于襁褓中。
涉案人员老庄及其相关合作者均被押送至相关机关,等到机构的损失统计结果出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国家机关严厉的审判。
至于大棚中的绿孔雀……
只能暂时接到救助所,看看能不能进行训练放归了。
想想之前几年的成果都被这样随意糟蹋,大棚里甚至还有几只明显是杂交的混血孔雀,工作人员实在是又气又累,对今年繁殖季例行统计山中新生绿孔雀的任务也不抱太大希望。
唉,说不定和阿矜去年那样,一窝只幸存下一颗……
“诶?阿矜这一家竟然有三只新生小孔雀!!”
一个监测员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他们纷纷围上去:
“多少?!三只?”
“天啊,真了不起!”
“这么算来这家的蛋应该没少啊,是阿矜做的吗?”
看着红外相机里,跟在阿矜脚边叽叽嘤嘤的三只小孔雀,大家欣慰开心之余,又感觉有些微妙。
怎么跟着兄长脚边觅食呢……
这几只小孔雀是不是分不清亲鸟啊?
但总之,知道这一家并没有被这次的偷蛋事件影响,大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记录其他绿孔雀群体的热情也回升了些许。
然后,他们便发现现状比他们想象得好一些。
大部分出现在镜头里的雌鸟都带着两只及以上的幼鸟,只有少数身边只有一只或者是没有幼鸟。
联想到那群偷蛋贼的口供,大家了然。
原来,那几次的突击巡护确实是起到了一定作用,起码让每个小家庭都保留了一定数量的孔雀蛋,不至于在这个繁殖季一无所获。
“那时,其实也是其他的小孔雀忽然慌慌张张跑到镜头前,我们才会感觉到不对劲的。”
“就和阿矜一样吗?我们对暗处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是它们却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前来暗示我们。”
“虽然不建议这些野生动物太亲近人类……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信任,我觉得刚刚好。”
深林中,熟悉的孔雀家庭正带领着自己的幼鸟散步。
被偷到只剩一颗蛋的倒霉雌鸟在之后的孵蛋过程中格
外兢兢业业,连离巢觅食的次数都很少,最后瘦了一大圈,但好歹是保下了最后的一只崽崽。
虽然是比较瘦弱,连破壳都需要它帮忙的崽崽,但它越看越怜爱,只希望独苗苗能够好好成长。
林中有和它一样的雌鸟,也有比它更惨连最后一只崽崽都没能保住的雌鸟,它们都是这次偷蛋事件的受害者。
但幸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外侧那只特殊的小孔雀帮助下,那些人为的惊扰与伤害将尽可能地远离它们,而它们会在这片被保护区严格监视的半个伊甸中慢慢地壮大种群,繁衍生息。
听说原本河上游有开发商考虑要建一个项目,但因为实地考察时听闻了中下游绿孔雀栖息的现状所以便换地方了。
这也是多亏先前保护区赶在国鸟之争的话题中给绿孔雀刷了一波热度,名声一旦立起来,很多蠢蠢欲动有歪点子的人也会收敛不少。
总之,一切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
又是一个冬天。
阿矜这一家不出人们所料,再次优哉游哉下山了。
饲养员守在农田,看到从山上飞下来熟悉的身影,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果然,就知道你们还会来。”
“——△_[(”
照常喂食时,他听见其他人通过耳机对他的建议:
“要不多给阿矜加点吧?之前那件事多亏它了,有这么多人类社会的奇妙经历,它真的是一只很特殊的绿孔雀。”
饲养员迈步朝不知为何躲在角落的阿矜走去。
等这个冬天过去,阿矜就快两岁了。
绿孔雀的发育并不是很快,即便阿矜已经熟练掌握开屏技术,但它其实依然还没有长出那些漂亮的羽毛,模样依旧更像雌性亲鸟。
“喔喔——”
见熟悉的人靠近,阿矜抬了抬翅膀,紧盯着对方的黑色手套,极力暗示。
“等会啊,我先找找。”
说来很玄乎,但饲养员每次与阿矜相处时,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傲娇又臭屁的小孩相处,不仅要事事顺着它,还得要经常说好话夸它:“这么久不见,羽毛又长漂亮啦,真好看。”
阿矜响亮应声:“喔呜——!”
饲养员:“就是这尾巴毛有点乱乱的,没理好就下来了?不太像你啊。”
阿矜声音悲愤:“喔喔!!”
饲养员:“嗯嗯?别急,我马上给你吃的。”
他赶紧撒了营养饲料,眼前的绿孔雀却没有马上低头,而是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用尖喙理了理才转头准备进食。
但比它更快的,是三只叽叽喳喳冲过来抢饭的小孔雀。
阿矜瞬间炸毛:“喔——!”
三只小孔雀咻咻咻干完饭,无辜抬头:“叽嘤~?”
它们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的,反正也不把旁边的饲养员当回事,涌到阿矜脚边就开始叽叽喳喳,时不
时还好奇地啄啄兄长的尾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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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员:……
好,他知道阿矜的尾巴是怎么乱的了。
他表情复杂地拿起相机记录。
万万没想到阿矜还要帮忙带崽啊……
真是辛苦的兄长呢。
……
……
阿矜做梦都想赶紧长出羽屏。
一开始就只是单纯为了漂亮,想和父鸟一样开漂亮的屏,迷倒万千小雌鸟。
但现在,它只想以此为成熟象征,赶紧独立出去,不要再帮亲妈带崽了。
再被这群弟弟妹妹动不动叨叨,它尾巴都要秃啦!!
它小时候有这么皮吗?没有吧!
盼望着盼望着,又度过了一个带崽下山被两脚兽围观拍照的季节,它终于有了足够漂亮的大尾屏。
“啊喔——!”
林中的雄性绿孔雀响亮地叫了一声,在从小留影到大的红外相机前,留下了所有人难以忘怀的惊艳开屏。
喔呜!
它开屏啦!
没有天敌,没有雌鸟,阿矜只是沙沙抖搂着自己漂亮的尾屏,开屏只为欣赏自己的美貌。
自恋小孔雀的鸟设从始至终屹立不倒。
等到力竭,那如青山画卷的尾屏便缓缓垂落于它的身侧。
神鸟优雅垂立于低矮倾斜的树干上,远处是林中各样生灵,近处是一只误入于此的梅花鹿,夕阳的余晖透过林中枝叶泼洒在它们身上,和谐美好。
阿矜抬着脖颈望向远方,黑亮的眼中满是憧憬。
真期待啊,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