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季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几乎是在刀光刚一冲进屋子的时候,他便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酒壶酒杯直接洒落一地,借以阻拦斩来的这一刀。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则好似狸猫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窜向窗户想要逃走。
整个过程堪称兔起鹘落,极为干脆。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真就被他给逃了。
但赵崖知道这个鲁季成轻功极为了得,因此早有准备。
他刚冲到窗前,窗外便丢进来一个石灰包,然后炸裂开来。
石灰粉弥漫了整个房间。
猝不及防之下,鲁季成的两只眼睛瞬间被迷住,一时间根本难以睁开。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抵抗,而是屏住呼吸,脚尖点地,整个人冲天而起,试图冲破头顶那薄薄的一层瓦片,借以逃出生天。
可他快,赵崖比他更快。
几乎是在他身形刚一飞起的瞬间,赵崖便已经冲到了近前,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大摔碑手瞬间发动,将他硬生生掷飞在地。
赵崖没敢用大金刚拳,怕再一拳将这个鲁季成给打死。
就连大摔碑手他都是收着劲发动的,可即便如此依然将这个鲁季成摔得不轻。
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鲁季成躺在坑中,口吐鲜血,已然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但赵崖依然不放心,这家伙诡计多端,万一再跑了怎么办。
所以赵崖冲到近前,陨铁刀直接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然后才冷声道。
“别动,小心你的脑袋。”
这时鲁季成方才看清,袭击自己的居然是个年轻少年。
他一迭声的说道:“我不动我不动,这位少侠,您为什么突然来对付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赵崖淡淡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准备装傻吗?玉蝴蝶!”
鲁季成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几次险死逃生的经历早将他的心智锤炼的极为坚韧。
所以他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异常,反而叫起了撞天屈。
“这位少侠,您认错人了,我不过是一个在武馆看门的糟老头子罢了,连腿都是瘸的,如何能是那臭名昭著的玉蝴蝶?”
边说他边观察这个持刀少年的神情,可他很快便失望了。
因为面对他的这套说辞,赵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而冷冷一笑。
“不是玉蝴蝶那你跑什么?”
鲁季成对此早有准备,立即说道:“少侠,我在家待得好好的,您突然持刀闯进来,这是个人都得跑吧。”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你这一身轻功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规定说会轻功的就是玉蝴蝶吧,我在武馆看门,闲得没事练两手功夫也算合情合理吧。”
“嗯,确实很合情合理,这么说的话似乎是我抓错人了?”赵崖冷冷道。
鲁季成浑身一颤,赶紧强笑道:“不……不是那个意思,少侠为抓捕采花大盗而来,这份心情很值得人尊敬。只是我确实不是那劳什子玉蝴蝶啊!”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可能真就被说的有些动摇了。
可赵崖从刚才进门斩出那第一刀,并被这鲁季成躲过去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其实刚刚那一刀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试探。
赵崖也怕冤枉好人,所以刚刚如果这个鲁季成就是个普通老人,没有躲闪的话,那这一刀到最后便会收住。
可鲁季成不但躲了,而且躲的极快。
那快若狸猫的身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当时赵崖便知道他绝对就是那玉蝴蝶。
因为瘸腿,左撇子,四五十岁,这些特征他全部符合,如今再加上这无法解释的轻功身法,以及刚才的心虚逃窜。
这些东西若说一件两件还能用巧合来形容,可如此多的巧合综合到了一起,那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至于他的这些狡辩,赵崖也早有预料。
这种人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认罪的。
所以面对他最后这番说辞,赵崖根本没有理会,只是说道:“伱们两个进来吧。”
大眼灯和之前那个小男孩都走了进来。
大眼灯的脸上还残存着激动之色。
刚刚就是他按照赵崖的吩咐,埋伏在窗户外边并丢进来的石灰包,那种感觉令他终身难忘。
而一见那个在雨中撞自己的小男孩,鲁季成的面色便是一变。
他本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过来质问自己罢了。
可没想到今天白天才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也是他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证明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
“赵爷,您有什么吩咐?”大眼灯和这名叫二强子的小男孩齐声问道。
二强子更是死死盯着瘫坐在地上的鲁季成,见他嘴角淌血,心中很是快意。
今天在街上被扇的那一巴掌他可都记着呢。
现在见这个老杂毛被赵爷打的口吐鲜血,心情自然无比舒爽。
“你们两个搜查一下他的这个房间,记住要搜的仔仔细细,不得有任何遗漏。”
“明白!”
二人十分开心的点头称是,然后便翻箱倒柜的搜了起来。
鲁季成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住的这总共只有两间房,也没什么家具,因此很快大眼灯和二强子便翻了一遍。
“赵爷,您看,这是从这个老杂毛的被褥底下翻出来的。”二强子满脸嫌恶的拎着一个红肚兜走了过来。
没等赵崖发问,这鲁季成便解释起来。
“赵爷,我承认这肚兜是我从邻居李寡妇那偷来的,但我一个没有老婆的光棍汉做出这种事,虽然有伤风化,可也不算伤天害理吧。”
赵崖面无表情,压根没理会鲁季成的解释,只是说道:“继续搜!”
他看得出鲁季成有些有恃无恐,毕竟对于这种老江湖来说,做完案后处理干净收尾是最基本的素养。
可赵崖也相信他绝对做不到不留下半点痕迹,因此又补充了一句。
“这次搜查的对象主要针对刀具,尤其是雕刻刀以及普通人家不常见的刀。”
此言一出,本来有恃无恐的鲁季成,面色终于变了。
“好嘞!”
有了具体的搜索目标之后,搜查变得容易了许多。
大眼灯和二强子这次搜查的更加仔细,甚至连茅房都没放过。
很快,大眼灯便兴冲冲的拿着一把短柄小刀跑了进来。
“赵爷,您看,这家伙把小刀藏在了茅房的顶棚上。”
赵崖伸手接过,心中终于有了底。
因为这把刀明显是一个左撇子经常用的,而且看得出是用来雕刻的。
赵崖低头问道:“玉蝴蝶,你还有什么话说?”
“呵呵,就凭一把小刀便能认定我是玉蝴蝶么?你这话说给官府的那些大老爷们,你觉得他们会信吗?”鲁季成当然不肯轻易招供。
赵崖自然也明白这点,因此一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服啊,好,那我就给你讲一讲,为什么凭这把刀我就能认定你是玉蝴蝶。”
“你每次作案之后都会留下一只玉蝴蝶作为你的标记,前几天薛大姑家的案子同样也是如此,当时那只玉蝴蝶我看到了,虽然材质普通,雕工一般,但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那就是这只玉蝴蝶的线条都跟常人迥异,一般人若是用刀雕刻的话,线条应该是左浅右深,这是由于普通人都用右手的缘故。”
“而那只玉蝴蝶的线条却是右浅左深,这就证明雕刻者乃是个左撇子。”
“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官府,看了一下你之前犯案所留下的玉蝴蝶,结果都是一样,这你还有什么说的?”
鲁季成一翻眼皮,“左撇子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认定是我?”
“左撇子自然很多,但会雕刻,还是个瘸子,同时轻功还不错的可就只有你一个。”
鲁季成呵呵一阵冷笑,“很精彩的一番推断,可就凭这些依然证明不了我是玉蝴蝶,你也拿不走那一千多两的赏金。”
“你说的没错,哪怕你现在嫌疑最大,可没有真凭实据,全凭我推测的话,确实很难说服别人,也拿不到赏金。”
“哼!”鲁季成得意一笑。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赵崖说道:“但有了这柄小刀之后就不一样了。”
“距离薛大姑出事才几天,相信那只玉蝴蝶是你才雕刻不久的,这刀上肯定还残留有玉屑,只要取一些跟那只玉蝴蝶比对一下,便可知是否一致。”
鲁季成的额头上现出了冷汗。
“这还没完,毕竟那玉蝴蝶的材质很普通,所以光靠这点还不够,但你忘了一点,那就是刀刃是有自己的印记的。”
“你这柄雕刻刀想必已经用了很久,刀锋多有磨损,再加上你的用刀习惯截然不同,所以它刻出来的线条也将十分独特,到时候只要再一比对线条……你还有何话说?”
鲁季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看向这个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仿佛智珠在握的少年。
“没错,我确实就是玉蝴蝶,但你抓我不就是为了钱吗,实话告诉你,我有钱,所以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一笔远超赏金的钱财,如何?”
赵崖一扬眉,似乎连眼神都变亮了许多,“哦?你可以给我多少钱?”
“两千两黄金,怎么样,这笔钱可比赏金多多了,你可愿意?”见似乎能打动赵崖,鲁季成急忙说道。
“愿意倒是愿意,可看你这穷困潦倒的样子,很难让我相信你有两千两黄金啊。”赵崖皱眉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只不过是个看门的门房,就算有钱也不能显露出来,否则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这几年来,我作案积攒下的钱财都被我藏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呵呵,只要你肯放了我,我就告诉你。”鲁季成笑得十分自信。
在他看来这个少年既然是为赏金而来,那自己的这番话肯定能打动他。
毕竟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可没想到在听完他的这番话后,赵崖点了点头,然后便冲外面喊道。
“杜头还有各位班头,刚刚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外面传来杜虎的笑声,“赵爷放心吧,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鲁季成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因为他看到一群穿着捕快衣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几人各个都穿着官服,职别显然不低。
他的眼皮疯狂跳动,难以置信的看向赵崖。
“你……。”
赵崖微微一笑,“来之前我就提前通知杜头他们了,只是没让他们进来而已,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两千两黄金你难道不想要了吗?”鲁季成吼道。
“当然想要,可我觉得吧,跟将你抓住,替那些惨死女子报仇这件事比起来,区区两千两黄金也不算什么了。”赵崖微笑道。
“你这个混蛋……。”鲁季成简直都要气疯了。
他哪里知道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居然会这么狡猾,甚至提前带了官府的人在外面偷听。
现在自己就是想抵赖也做不到了。
所以他无比愤怒。
赵崖自然不会惯着他。
就见刀光一闪,赵崖很是干脆的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然后才冲着杜虎等人一笑。
“这家伙轻功不错,万一跑了就麻烦了,现在挑了大筋就安全了。”
看着他那纯良无害的笑容,包括杜虎在内,这些捕头衙役们都不由得有些心底发寒。
他们也经常收拾那些不听话的犯人,可却做不到像赵崖这样笑容可掬间便挑断人的筋脉。
还是杜虎反应快,他伸手冲赵崖竖起了大拇指,满是叹服的说道。
“刚才您在屋中的那番推断我都听到了,简直精彩至极,没说的赵爷,您是这个!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了。”
这番话倒是杜虎的肺腑之言。
当初赵崖在薛大姑家跟他要那玉蝴蝶的时候,他心中很是不以为然,觉得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后来赵崖又去府衙看之前的玉蝴蝶,虽然看在鼎泰武馆的面子上,杜虎同意了,可还是觉得没啥用,因此都没露面,只是让手下一个捕快带着赵崖去的证物房。
甚至连这次赵崖通知他们来抓玉蝴蝶,他都觉得很不靠谱,觉得纯粹是胡闹。
但当亲眼目睹刚才那一幕后,杜虎不由得不叹服。
“杜头过奖了,我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赵崖微笑道。
“那我就先将这个家伙给带回府衙了,您明天来府衙领赏就行,而且我估计到时候那五家也会过来向您当面致谢。”
杜虎告了个罪,然后便让手下将已经瘫软在地的鲁季成给带走了。
事情处理到这算是告一段落,那大眼灯和二强子却没有离开。
当赵崖回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二人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赵爷,请收我们为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