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很多人都为之错愕。
“聂景年?他不是仁勇武馆的大师兄吗,这是干什么?”
“听说那南门本来是由他负责的,结果因为他受了伤,无力防守,这才被辰丰武馆的余贵芝所骗,从而导致韦洪彬的骑兵进了城。”
“唉,要我说这件事也不怨他,毕竟在此之前谁能料到辰丰武馆的人会做出这种事呢?”
“可再怎么说那城门也是从他手上丢的,这点他确实脱不了干系。”
议论声中,聂景年低头不语,一副认打认罚都绝不还言的模样。
尚铁峰则坐在椅子上低头啜饮着茶水,仿佛根本没看到自己的弟子正在地上跪着一样。
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斜刺里伸来,搭在了聂景年的肩头之上。
聂景年抬头望去,只见赵崖站在身前,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好了,快起来吧,大家并没有怪罪于你,毕竟你当时是为了防守城门而受的伤,那余贵芝是趁你不备偷的城门,要怪也是怪他们,如何能怪得着伱?”
说着赵崖看向众人,“大家觉得呢?”
如今赵崖在郡城武者中的威望很高,毕竟这次的兽潮若不是他一力坚持,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便击退。
现在见他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是连声附和。
“没错,聂师兄,这件事没人怪你,你也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快起来吧!”
“对啊,快起来吧!”
喧嚣声中,聂景年这才站起身来,然后低着头,对赵崖低声说了一句。
“多谢。”
赵崖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他很清楚聂景年的脾气,知道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有话就得说出来。
这件事显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做出当众下跪的惊人之举。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身为他师父的尚铁峰肯定是没办法说话的。
毕竟不管他怎么说都会显得很尴尬。
只有自己出面才最合适。
这时赵崖对众位一抱拳,“诸位,如今城中的情况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了,韦洪彬入城既然已成事实,那我等便更要团结起来,方才不会被其拿捏。”
众人轰然应诺。
“小赵兄弟说的对!”
“就听赵师兄的,谁敢心怀小心思,破坏团结的话,我第一个打死他。”
“老夫也全力支持。”
一时间群情汹汹,赵崖一一谢过,然后众人方才散去。
尚铁峰是最后走的,临走之前,他突然拍了拍赵崖的肩膀。
“小崖,这次的事,多亏你了。”
赵崖知道他说的是聂景年的事,不禁一笑。
“尚师伯客气了,我跟景年本就是好友,这件事就算别人不帮,我也得出手相助的。”
尚铁峰点点头,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师父情况怎么样?”
对尚铁峰自然就不必隐瞒了,赵崖叹了口气。
“我刚从后面过来,情况还是不太好,一直处在昏迷之中,显然是伤到了根本气血。”
尚铁峰闻言默然片刻,然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赵崖。
“这是我当年行走江湖时得到的疗伤丹药,乃是出自名家之手,疗效很是不错,你看看能不能帮到你师父吧。”
赵崖也没推辞。
这种时候再推三阻四的就显得虚伪了。
所以他伸手接过小盒,很是郑重的一抱拳。
“多谢尚师伯。”
尚铁峰一笑。
“行了,都是自家人,那么客气干什么,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说到这,尚铁峰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这次当街踩死一名骑兵,那韦洪彬绝不会善罢甘休,并且很有可能将矛头对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崖默然片刻,这才说道:“因为我师父。”
“没错,你师父受伤的事是瞒不住的,虽然我跟老金也受伤了,但至少我们两个行动自如,外人看不出端倪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可你师父老陆他昏迷不醒,这一下子便让你跟鼎泰武馆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之中,尤其是袁辰丰,此人心狭量窄,锱铢必较,当初你连打了他两名徒弟,他早就怀恨在心,只是碍于有你师父坐镇,他不敢动手罢了。”
“如今借着韦洪彬的势力,他绝对会有所动作,虽然你我现在同气连枝,我绝不会袖手不管,但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和老金也得暗中疗伤,不可能天天盯着,所以你还有你的师兄弟们也都得打起精神,做好防范。”
听到尚铁峰的这番话,赵崖很是感动。
因为他看得出,这个老头子是真心拿自己当成晚辈来爱护,这番话完全发自肺腑。
所以他很是郑重的一抱拳。
“多谢尚师伯的教诲,我心里明白。”
“那就好,你做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记住,这段时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尽量少出门,有任何事第一时间通知我跟老金,等你师父醒过来后,情况就会好转了。”
“是!”
尚铁峰走了。
今日在山林之中的大战令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一直靠着深厚的功底在强撑罢了。
回去之后,他也得赶紧闭门疗伤,否则一旦留下病根,那可就麻烦了。
刚目送尚铁峰离开,广瑞武馆的焦有松便来了。
虽然赵崖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只在防守北门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接触。
可如今二人却默契的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焦有松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坛子便递给了赵崖。
“这是我们武馆秘传的活血化瘀膏,对治疗外伤以及骨裂等有奇效,师父托我给你带过来,看能否帮到陆师叔。”
赵崖接过坛子,再次郑重致谢。
焦有松闻言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光亮的脑袋,嘿嘿笑道。
“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做啥?我师父说了,这段时间鼎泰武馆可能要多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我每天都过来,看看到底谁那么不长眼,敢来这里闹事。”
说到最后,焦有松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显然,这位看上去憨厚壮实的汉子,实际上也不是个善茬。
“有劳焦师兄了,不过倒也不必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若真有事的话,我自会通知于您,到时候还希望焦师兄出手相助。”
“那是自然,正好最近这段时间异兽杀的有些腻烦了,正想宰几个人解解腻呢。”焦有松笑道。
待他走后,赵崖拿着两家送来的伤药回了后宅。
陆鼎泰依然处在昏迷之中。
孟诗雯,沈道苗少成许德等人此时都在屋中伺候着。
孟诗雯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她自小便跟随陆鼎泰,陆鼎泰对她而言亦师亦父,感情自然极深。
赵崖心中暗叹一声,走到床前拍了拍孟诗雯。
“师姐,别难过了,师父他老人家只是伤了些元气而已,休养几日也就没事了,这是广瑞和仁勇两家武馆送来的伤药,你给师父都用上吧。”
孟诗雯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药盒来,先将内服的药给陆鼎泰灌下去,然后又将活血化瘀膏涂抹在陆鼎泰的双手之上,最终再包扎起来。
忙完这一切后,就见陆鼎泰的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
孟诗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道:“你们几个今天战斗了一天都很累了,都下去休息吧,这里由我盯着就行。”
“那怎么行,师姐,你今天同样累了一天了,还是我来伺候吧。”许德挺身而出道。
“谁都不要争了,伺候病人这种事还是女子细心,所以还是由我这个做师姐的来吧。”孟诗雯坚持道。
沈道和赵崖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只好拱手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这种非常时期,众人自然不会离开武馆,就连许德都找了个房间住了下来。
经过这几天的征战,大家也确实都累坏了。
草草洗漱一番,连晚饭都没吃便都睡下了。
片刻之后,鼾声大作。
赵崖却没有睡。
他闭目养神,默默调运着气血,直到定更天方才起身。
来到院中之后,有武馆弟子在巡逻值夜,防守可谓森严。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赵崖,施展敛息术后,赵崖无声无息的纵入黑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商府后宅。
一处竹林小苑之中,商落落和醉儿相对而坐,正在喝茶谈心。
但看得出,醉儿魂不守舍,心思根本没在这上边,一双眼更是直勾勾的看着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商落落自然知道醉儿在等什么,心中不禁暗笑。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痴情呢。
“醉儿,天都这么晚了,估计你那小崖哥不会来了,咱们还是先睡下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如何?”
醉儿倔强的摇了摇头,“不,落落姐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去睡吧,我在这里等。”
商落落闻言不禁莞尔,“那要是你小崖哥一夜都不来呢?”
“那我就在这等一夜啊,这不是很简单吗?”醉儿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商落落一怔,显然也没想到醉儿会这么回答,而后她幽幽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可真是个傻丫头呢。”
正在这时,窗外竹林簌簌作响,然后便听一个人朗声笑道:“我家醉儿可不傻。”
“小崖哥!”
听到这个声音,醉儿大喜过望,起身便往门外跑去。
这时就见赵崖从门外走了进来,醉儿也不管在场有没有人了,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
赵崖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有人在呢,别这个样子。”
醉儿这才羞红着脸站起身来,不敢抬头看商落落。
但商落落全程都在看窗外的月色,似乎在想今天的月亮怎么这么圆。
直到醉儿站起身来,她这才转动一双妙目看向了赵崖,然后微微一笑。
“你可算来了,再不来,估计你家醉儿的魂都要飞走了。”
醉儿的脸腾一下变得更红了,低声嗫喏道。
“才……才不是呢。”
赵崖将她揽在了自己身后,好让她不那么尴尬,然后才笑着说道。
“行了,别逗她了,她脸嫩。”
“知道她害臊,还来这么晚?”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下,所以来晚了。”
“不必跟我抱歉,我又没等你。”商落落笑着道。
赵崖也是一笑。
他知道这个女子古灵精怪,在嘴上向来都是不肯饶人的。
“那就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能帮我照顾醉儿啊。”
在出城迎战异兽之前,为了醉儿的安全起见,赵崖思考再三,最终将她送到了商落落这。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随着鼎泰武馆精锐尽出,甚至连陆鼎泰都出手的情况下,武馆已经不再安全,反而更加危险。
毕竟那些异兽或者心怀叵测之人进城后,第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各大武馆。
其二就是因为商落落为人谨慎,家中暗挖有密室地道,真要发生什么惊天之变的话,可以躲起来暂保安全。
当然,赵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也是商落落告诉他的。
在经过一番综合考量之后,赵崖最终决定将醉儿送到了商府躲藏。
这也就是赵崖之前说,将醉儿送到了一个很安全地方的原因所在。
听完赵崖的致谢之后,商落落一撇嘴。
“没诚意,哪有你这样谢人的。”
“那要怎么谢?”
“好歹拎几样东西过来啊。”
“下次吧,下次一定。”
说到这,赵崖和商落落相视一笑。
“坐下喝杯茶吧。”商落落说道。
赵崖点点头,“好!”
因为赵崖知道,商落落肯定不是单纯的请自己喝茶,她一定有话对自己说。
正好自己也有些事打算问她。
一张小茶桌,赵崖和商落落对面而坐。
醉儿坐在另一边。
银灰色的炭火令壶中的水翻滚起来,商落落熟练的端起,将水倒进了茶杯之中。
茶杯色泽莹润,跟那碧绿色的茶水相映成趣,看着就十分的赏心悦目。
而伴随着热水的浸泡,一股茶香氤氲开来,沁人心脾。
赵崖虽然不好此道,可也闻得出这茶叶的不凡。
“是广元郡所产的滴水芽,每年只产千斤,大半送入都城,一小包便价值百两。”商落落介绍道。
赵崖喝了一口,确实觉得口鼻生香,但随后他便将杯放下了。
“好喝是好喝,可就是太贵了。”
“贵吗?这还是便宜的,都城那些豪门世家之中,可能连个管家喝得都是这种茶叶。”商落落淡淡道。
赵崖默然。
他知道商落落意有所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