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了。”
春日野曜看着床上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曾名春日野晖现名产屋敷耀哉的人。
绛紫色的诅咒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他的脸,连指甲也泛着隐隐的紫意。
原本纯黑的瞳孔被侵蚀的泛白,那双病态的眼眸里很早之前就再也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我知道。”
春日野晖对曜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夹杂着一丝苦意。
“你死了,彼方和杭奈他们怎么办?”
春日野曜的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
他兄长还算得上年轻,他的儿女们尚且稚嫩,还没有成人,最小的辉利哉更是才三岁。
受无惨的牵连,他们一族就算代代与神官世家联姻,寿命也算不上长久。
而春日野晖又在本不长寿的历代家主中算得上短命。
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今年才一十岁,就算诅咒再怎么凶猛,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油尽灯枯。
除非……
“你做了什么?”
在春日野曜的注视下,名为产屋敷耀哉的男人笑了一下。
“我看到了很多。”
世代与神官家族的联姻,为每代家主带来了一点超乎寻常的能力。
偶尔的午夜梦回,他能看到一些关于未来的片段。
那些片段大多细碎,往往一瞬就过去了。
历代的鬼杀队主公都靠着这一点点片段在诸多路口中,选择了较为稳妥的那一条。
但春日野晖并不满足于这些。
他要想看的更清楚,也更多,那就要付出另外的代价。
“你简直是疯了!”
春日野曜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如果不是估计他身体实在是虚弱,估计已经伸手去拉他的衣领。
“不,我没有疯。”
看着面前发怒的兄弟,春日野晖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好。
甚至有种久违的轻松。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开了个玩笑。
“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看到了什么?”
“所以呢,你看到了什么?”
曜冷冰冰的看着他。
“我看到了鬼舞辻无惨。”
“什……”
“你先不要急。”
说了这么多话,春日野晖感觉有些疲惫,所以他不得不先停下来,喘一口气。
“我看到了鬼杀队和荒泷派联手打败了无惨。”
尽管那景象实在是惨烈,但是最后获得胜利的是他们。
这就够了。
看着自己胞弟脸上震惊的表情,春日野晖又笑了。
“我还看到了[产屋敷耀哉]。”
“但是,梦里的‘产屋敷耀哉’并不是我。”
像是知道了某种可能,春日野曜忽然颤抖起来。
“‘产
屋敷耀哉’不是你……又会是谁?”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春日野曜,白色的眼眸里是一贯的温和。
他们是血缘上的兄弟,是彼此的半身,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
平心而论,把未来寄托在不切实际的梦中,这并不可取。
如果有别的选择,春日野晖也不会选这条路。
但遗憾的是,他只是个凡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们已经遇到了荒泷一斗这样的前所未有的变数,如果诅咒不能在他们这一代终结,那么未来便再没有希望结束。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春日野晖打断了春日野曜的话。
“我看到的不够多,现在全部说给你听。”
“无惨有五个大脑七颗心脏,被斩首也不会死,上弦壹是月之呼吸的使用者,上弦肆不惧斩首,能分裂成四个,上弦陆在吉原,还有一只弹琵琶的鬼,一定要先杀了她。”
春日野晖一边说着,嘴角一边流出血来。
春日野曜惊惧,上前抱住他的兄长,却听见春日野晖的嘴唇还在翕动。
“让一斗往东走,青色彼岸花,他会找到的……”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死了。
知道未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但要想把这份未来告诉别人,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等春日野曜的手颤抖着去探怀中人的脉搏,房间的门突然被拉开。
天音夫人站在门口,雏衣、日香、杭奈还有彼方抱着辉利哉跟在后面。
她们先是轻轻的接过了春日野晖的尸身,在他脸上盖上了代表死亡的白布。
随后她们齐齐站在春日野曜面前,弯下了腰。
“家主大人。”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像藤蔓,把春日野曜死死缠住,让他一点一点的窒息。
面对着自己的侄女、侄子还有兄嫂。
春日野曜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现在他是‘产屋敷耀哉’了。
如果他不接受,那么承受诅咒的就会使辉利哉。
如果他不接受,兄长的死就成了一个笑话。
再然后,紫色的诅咒犹如颠茄花一样盛开在他的额头。
*
久违的,荒泷一斗接到了春日野曜的信。
信中说他得到了关于青色彼岸花的消息,让他一直往东走。
【往东走,你会找到它的】
这封信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没关系。
他相信曜,就如同信任自己手中的刀。
所以他收拾了一下行囊,往东边出发了。
*
在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观月榛名和那位姓早川的婆婆学了很多。
期间由于鬼杀队的围剿,他们换了一处据点。
早川婆婆对她说了很多事,关于鬼王的起源,关于鬼的诞生,关于日轮刀和紫藤花。
就算是身处恶鬼的老巢中,那双眼睛依然是沉静的,总是对她投来温和的注视和鼓励的目光。
她很少感受到亲情,而这份关怀让她觉得温暖。
这让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又有了那么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很快,分别的时候就到了。
某一天,童磨递给她一个小瓷瓶。
“榛名,喂她喝下去。”
把抚养荒泷一斗长大的人带回来瞧瞧不过是一时兴起。
但是最终他发现,这人也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什么其他用。
毕竟鬼杀队和荒泷派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自然也不会来找她。
至于用来吃,他觉得太老了。
而现在,童磨刚好需要一个素材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年轻健康的侍女都应该用在别的方面,而他想起据点里有一个更合适的人。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瓶子里是什么?”
“是我的血哦~”
“小榛名,不要这样看着我嘛~”
我知道你想杀死我,但是现在你绝对做不到。
观月榛名知道,她拒绝不了他。
她没有能力拒绝他。
与其让童磨来动手,不如她亲自来。
至少还能减轻一些痛苦。
在那位令人尊敬的老者的温和的注视下,观月榛名递上了那瓶比毒药还要恶毒百倍的鬼血。
早川浅奈沉默的接过瓷瓶,背对着童磨,对她做了几个口型,随后饮下了那瓷瓶中的鬼血。
随后,瓷瓶从她手中滑落。
然后不出意料的,鬼化失败了。
“真遗憾。”
童磨看着地上不成样子的尸体。
随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打算去找个年轻健康的侍女,愉快的赐予对方永生。
徒留观月榛名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那堆不成形的肉块沉默。
随后她弯下了腰,捡起了一旁的瓷瓶。
弄死童磨需要一个完整的计划。
她打通了万世极乐教里上上下下的关系,甚至一度在那些人面前虚以为蛇。
童磨太高傲了,所以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紫藤花就这样通过这些隐秘的渠道一点点的到了她的手上。
她利用早川浅奈教导的知识,一点点把这些花瓣磨碎,把磨好的紫藤花放在炭堆下面。
这些花瓣有一部分进了她的肚子。
如果哪天童磨按捺不住把她吃了,至少不能让他好过。
她在侍女们的食物里都掺了少量的紫藤花。
毒死童磨不是一日之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她救不了这些侍女,但如果她成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侍女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过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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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关心。
等她又一次去收拾童磨进完食的房间,给他递上用来擦拭血迹的手帕。
童磨的手一抖,没有接住。
但是他没放在心上。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等回到房间,她找出那个小小的的瓷瓶。
里面还装着一小层浅浅的鬼血。
那位婆婆,最后对她说了三个字
【活下去】
冬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活下去】
小光对她的遗言是
【活下去】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诅咒,紧紧勒着她的脖颈,把她往岸上拖。
不让她溺毙在海里,却让她在空气中窒息。
要活下去。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随后,她就着瓶中的鬼血,一饮而尽。
那瓷瓶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恍惚中,在许许多多的的碎片中,她看到了无数个她自己。
*
童磨听到了观月榛名的脚步声。
每晚的这个时候,对方都会来服侍他更衣。
算算时间,她已经在他身边跟了那么久了。
他一直在期待着,等观月榛名来杀他。
但是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观月榛名甚至没有给他一句咒骂。
这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他在思考他是不是吓破了对方的胆子,才让她在这几年变得比前几年还要温顺乖巧。
门被打开,茶碗被放到他面前。
但里面装着的不是茶,是鲜红的人血。
童磨就着碗里的人血一饮而尽,屋里的熏香让他觉得有些沉闷。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转头去看观月榛名。
这一看,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眸。
“哈哈哈哈——”
童磨嘴里突然发出了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榛名,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闭嘴。”
回答他的是观月榛名的冷脸。
“你这个神经病,下三滥,该下地狱的家伙,不得好死的人渣!”
观月榛名朝童磨释放着胸腔里酝酿多年的怒气,脑子里的鬼血侵蚀她的神经,让她变得易怒,狂躁。
她差一点就死了。
因为她实在吞了太多紫藤花。
但所幸,她挺过来了。
紫藤花对她将不再是毒药。
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面前的童磨笑着笑着突然吐出一口紫色的血来。
他盯着面前的鬼血看了半天,随后对观月榛名露出一个笑。
“榛名
,
我就知道,
你果然是最棒的!”
麻痹感慢慢从脚底爬上他的身躯,这毒素对他来说并不致命,但排出恢复需要时间。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用什么办法对他下了毒,确实是他太过粗心,也太过小看了人类。
所以他朝观月榛名敞开了怀抱
“来吧,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是对好孩子的奖励~”
观月榛名没有理他。
她只是慢慢走到了童磨身边,扶住了他的脖颈。
随后,一口咬下。
暗红色的鬼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血色的花朵盛开在她素色的和服上。
血肉流连在唇齿间,绽放出芳香,洋溢出令人作呕的爱意,最后沉淀在胃里。
童磨好像感觉不到痛,毒素最终让他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力,只能整个人依靠在她怀里。
像是喝醉了,他脸上染上绯意,眉眼却依然带笑。
“对,就是这样。”
“乖孩子。”
他看着自己被一点点的吃掉,但并不觉得痛苦。
正相反,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
他觉得那是爱。
“我爱你。”
观月榛名并没有回他的话。
然后他就一遍遍的重复,直到最后观月榛名堵上他的嘴唇。
只剩一颗头颅的他,看着观月榛名,笑了。
我们将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已经没有舌头了。
在意识被黑暗席卷的最后,他觉得他是幸福的。
因为他得到了爱。
房间里的童磨最终只剩下一套染血的和服。
观月榛名用衣袖擦了擦嘴,随后面对着那套和服,双手合十。
“多谢款待。”
随后她指尖凝聚出冰来,把那套和服也冰封起来,手掌一挥,那套最后的和服就化为了冰晶,消失在空气里。
随后她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转身,出门。
在走出门的瞬间,她的头发开始变长。
黑色的头发褪了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连同她的皮肤一起。
她一边走,一边发现自己的体温在降低,连呼出来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凉。
她需要呼吸吗?
这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随后下一刻,她的身体停止了呼吸。
脚底浮现出冰的痕迹,她一路走,留下一路的冰凌。
最终她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现在是白天,阳光很好。
阳光透过她开的那扇窗,照进房间里。
照在房间里的躺着的某个人身上。
她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想要伸手去碰,指尖却在顷刻间化作灰烬。
看着自己的手,她怔愣了片刻,随后再看。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