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对伏黑惠来说,这是平淡的两年。
两年来,从学校到家里,他两点一线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今天也是一样。
早早的起床,替妈妈把庭院里的落叶扫好,拎起桌子上三份便当中的一份放进书包里,然后走路去两条街之外的学校上学。
这大概是所有小学生的日常,只不过他的家有些特殊。
他住在寺庙里。
他头上还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常年在外,行踪飘忽不定;两个没有血缘的姐姐,目前还在上初中;还有一个在外打工同样行踪飘忽不定的老爸。
记忆里他和他爸第一次见面,在寺庙的门口。
那个嘴角有一道疤的男人站在寺庙门口看着他,像是街道收保护费的□□份子,有些吓人。
他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人收保护费敢收到寺庙头上。、
然后那个男人走过来摸了摸他的海胆头。
“臭小子,长那么大了。”
“上一年级了是吧。”
他当时就炸了毛,虽然他觉得这个人确实有那么一丝的熟悉,但是这不代表对方能一上来对自己帅气的发型就动手动脚。
而且他已经三年级了!
刚好这个时候他的妈妈从庭院里走出来了,所以他干脆利落的躲在了自家妈妈身后。
然后他就听见自家老妈脱口而出一句
“阿娜答~”
伏黑惠:?!!!
那个酷似极道分子的男人居然是他爸?
伏黑惠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骗不了人。
“惠,还愣着干什么,叫爸爸!”
母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伏黑惠抬头对上了伏黑葵那双带着鼓励的眼睛,然后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鼓足了气,看向对面那个壮实的男人。
“老……”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男人就像是消耗完了所有的耐心,走过来,搂住他妈妈的肩头,自然的把他挤到了一边。
就好像看见了一条挡路的小狗,顺脚踢了一脚。
“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这份有五险一金和补贴的工作我觉得很不错。”
“……你高兴就好。”
“夏油君和魈君呢,他们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伏黑惠不经竖起了耳朵,勉强安静下来,静静听着后续。
“夏油杰那小鬼还是老样子。”
“另一个的话……情况可能不太好。”
这两年伏黑甚尔都没有见过铜雀庙的特级,就算想从夏油君那里旁敲侧击问点消息,得到的都是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写满了一个字——滚。
社会是个大染缸,那个小鬼身上也逐渐染上了社会的气息。
铜雀庙这几年的动作很大,大到让人侧目,他们似乎终于下定好了决心站到台前,和咒术界硬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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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任务告一段落了,以后可以多来陪你们。”
伏黑甚尔在过去的几年中也来看过伏黑葵母子,但是要么是在伏黑惠去上学的工作日,要么是在半夜无人的深夜,这也导致了他的儿子对他的印象实在不多,对夏油杰都比对他亲昵。
这让他有些心梗,但是在伏黑葵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
不过所幸他还有时间,还能够弥补。
他低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妻子,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没那么幸运过。
然后他就挨了一脚。
踹伏黑甚尔的是伏黑惠。
他像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站在旁边,吃了一堆美美子和菜菜子姐姐说过的,所谓的狗粮。
自己的妈妈和那个应该是自己老爸的男人站在一起,他发现自己的画风和他们格格不入。、
有些人不请自来,而且一来就抢走了别人的妈妈。
就很气。
原本就在肚子里酝酿的一声“老爸”被他彻底揉碎在肚子里。
他沉着一张包子脸,愤愤的踹了伏黑甚尔的裤子一脚,随后闷闷的走进了庭院里。
看着那个走远的小东西,伏黑甚尔只觉得自己沙包大的拳头硬了。
这个小子果然是他的儿子,一样的欠揍。
他的妻子看出了他的想法,又看了看伏黑惠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甚尔,惠跟你闹脾气呢。”
她估摸着自己儿子觉得是受了冷落,有些不高兴,不过这样的情况只要伏黑甚尔肯去哄一哄,就没事了。
“甚尔,去,和小惠好好谈一谈。”
增进父子感情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她希望伏黑甚尔能够把持住。
“不了,我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干。”
任务虽然告一段落了,但是还有一些收尾的活计没有干,外加他要把手头的事物交接好,不然夏油君那个家伙绝对会给他脸色看。
掏了张银行卡给伏黑葵,在伏黑葵无奈的目光中,伏黑甚尔又转身走出了铜雀庙,成了街上众多行人中的一个。
看着伏黑甚尔走远的步伐,伏黑葵叹了口气,把银行卡收好,随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天空。
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要装作什么的不知道。
魈的失踪也好,道成住持的失踪也好,还有惠、菜菜子、美美子身上的异样。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办法掺和进他们的世界,所以她只能竭尽所能,给他们打造一个避风的港湾,期待着她所担忧的一切都尽快过去。
……
轻轻的踢了一脚伏黑甚尔,伏黑惠选择回到庭院里那棵梧桐树下。
过往对父亲的诸多幻想,
都在今天一一破灭。
他也曾经问过母亲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他的母亲是这么回答他的。
“甚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哦。”
他信了,
他居然信了。
未曾想过他爸是个混黑的。
忽想起伏黑葵说的,上班时间和地点不稳定,有些危险,一年回不了几趟家。
这难道不是妥妥的极道分子?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灰心,有些丧气。
所以他悄悄溜进了那个夏油哥哥不让他进的房间里,轻轻敲了一下地板。
“你在吗?”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之后,地板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叩叩——”
我在。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伏黑惠是在偶然间发现这个房间的秘密的。
大概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玉犬就趴在他的床边。
玉犬是他的术式,不会伤害他,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姐说的。
那一夜的玉犬有些不寻常,焦躁到去咬自己的尾巴,然后咬着他的小狗睡衣往外走。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跟着去了。
毕竟好奇心是刻在每个孩子骨子里的天性。
跟着玉犬,他到了那个夏油哥哥不让他进的房间门口。
因为是深夜,所以没有灯,外面下着暴雨,飞溅的雨点溅到他身上,逐渐把衣服挂湿。
“轰——”
先是一道白光,随后就是一阵雷响,炸开在耳朵里,让他的脑子有些嗡嗡。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听见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吼——”
像是兽吼,像是人言,但都夹杂着悲愤,夹杂着痛苦。
这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就想逃,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脑袋里想到了很多关于寺庙的传说,想到了供奉的三眼五显真君的传说。
那么那间房间里藏着的是什么,妖怪?妖魔?还是神明?
骨子里的天性刺激着他转身,然后慢慢走到那间房间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退却,但是他转头却对上了玉犬的眼睛。
玉犬是他的狗狗,他一点都不害怕,他能懂玉犬的意思,那双眼睛里暗藏着鼓励。
咽了口唾沫,他试着推了推房间的门。
出乎意料的,门没锁。
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有些失望,里面很空,只有一张床,一套桌子和一张地毯,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先前听到的声音是他没睡醒,在梦里听到的幻觉。
直到屋里再度闪过一阵白光,窗外传来雷鸣的轰响。
“吼——”
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吼声自他脚下响起,就好像有什么迫不及待的想要
破土而出。
伏黑惠有些害怕了,但是玉犬白又走到了他的身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像是支持他继续走下去。
玉犬黑叼开了地上的地毯,露出一扇木制的门来。
那扇门上画着大片大片的术式,在这样的幻境下有些诡异,有些可怖。
伏黑惠并没有打开那扇木门,直觉告诉他打开那扇木门并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他蹲下身来,轻轻的敲了敲那扇门。
过了很久,久到几乎伏黑惠都要放弃了的时候,从门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谁?”
那声音有些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让伏黑惠感到有些困惑。
所以他问出了口。
“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熟悉?
这一次,里面的人(或许是人)并没有给他回答。
窗外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从庭院里传来虫鸣,玉犬趴在他旁边,带来温度与心跳。
那一天伏黑惠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答案,最后被玉犬咬着衣服带回了房间里。
他把这当作一个秘密。
孩子总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这让他们感到惊喜。
从那之后,他时不时就会去那个房间里,找那个人聊天。
很多时候他都得不到答复,但是偶尔有的一两句也让他兴奋不已。
里面的人也会问他一些问题,例如今天的天气,庙里的人,他居住的这片街区。
等伏黑惠老老实实回答了,里面就会传来一阵深长的寂静。
像某一个人长叹了一口气。
伏黑惠也猜测过里面的人是不是故事里写的蛊惑人心的妖鬼,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句的诱惑,听到的更多的反而是。
“离开这里。”
伏黑惠把这句话当作耳旁风,并且依旧经常过来找人聊天。
他会跟里面的人聊一些生活上的琐屑。
夏油哥哥今天又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趟,然后又像一阵风一样走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姐向他展示新做的美甲;天内理子姐姐今天又来帮忙打扫了卫生;妈妈做的杏仁豆腐一如既往的好吃,但是他更想吃姜饼。
他说这些的时候,地下一般都没有声音,但是伏黑惠就是觉得对方在听。
因为有了倾听者,所以他讲的很起劲。
今天也一样,伏黑惠决定去找地下的朋友吐槽他新上任的老爸。
“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他根本不关心我和妈妈!”
“万一有仇家上来寻仇怎么办。”
伏黑惠又想起前几天菜菜子和美美子拉着他看到极道电视剧,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一次,门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回应。
“你不要害怕。”
“我在这里。”
“可是你都没办法出来……”
“可以的。”
伏黑惠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想不通,什么样的人才会宁愿住在地下也不愿活在阳光下。
他去过别人家的地下室,是那么黑,又那么冷。
这一瞬间他的心就好像被板栗果扎了一下,让他有些难受,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不出来,和大家住在一起,下面会不会冷,会不会很黑?”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过了很久才给他一个答案。
“不会。”
像是逃避一样,对方转移了话题。
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从门缝里,钻出来一片墨绿的羽毛,落到了伏黑惠的手上。
“如果遇到危险,就呼唤我的名。”
“那你叫什么呢?”
“……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