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雾岛师父就带着一斗一行人回了春和镇。
茑子带着睡眼惺忪的义勇回了家,师父和那个白毛还有曜不晓得去了哪里。
不过留良说这是大人们的秘密。
哼!
回家和早川婆婆打了个招呼,一斗抬脚往春日野家走去。
昨天那个姐姐给的糖他没有吃完,留了一些给晖和雾岛师父。
既然雾岛师父不叫一斗一起去玩,那雾岛师父的份他要全部给晖!
熟练的从围墙翻了进去,一斗灵巧的落在地上,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根据他对晖的了解,这个时间,晖一般在房间里画画。
本来想一把拉开门,但是想到平日里师父和曜对他的念叨,他选择轻轻的敲了敲门。
“晖,你在吗?”
“一斗?请进。”
“那一斗进来啦!”
兴冲冲的拉开门,一斗迈进了晖的房间。
作为双胞胎,晖和曜的房间布置的其实很像。
就跟春日野家一样,他们的房间也是古朴的,铺着榻榻米,挂着一斗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和理解不了的名为“书法”的作品。
一斗只觉得那些字像水里乱游的小蝌蚪,而小蝌蚪比它们有趣多了。
房间里往往还有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鲜花,但大多数时候只有孤零零的几支,在瓶里落寞的开着。
雾岛师父说这叫“风雅”,但一斗始终无法理解。
“来,坐。”
晖坐在他的书桌前,放下了画笔,从一旁的架子上端出了一盘点心。
是绿豆糕。
春日野家的绿豆糕很好吃,甜丝丝的,也不噎人。
至少一斗很喜欢。
一块绿豆糕下肚,一斗才想起他来找晖的目的。
“晖,一斗给你带了甜甜的糖!”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颗又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这些糖确实很好吃,他已经亲自检验过了。
所以,好吃的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曜的那份路上一斗已经背着雾岛师父悄悄塞给他了,还有茑子和义勇的也发出去了。
除去自动放弃的雾岛师傅,就只剩下晖了。
“那就谢谢一斗了。”
晖坐在一斗的对面,朝他露出一个笑。
对于一斗来说,春日野晖是一个别扭的小伙伴。
这份别扭甚至已经超过了曜。
一斗很多时候其实不太明白晖在想些什么。
比如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晖跟他说自己叫曜。
真是的,人怎么能有两个名字!
一斗又不是笨蛋!
但是在后来,偶尔晖又会扮成曜的样子,来庭院里静静的看着他练剑。
与曜不同,晖对剑术没有兴趣,对呼吸法也没有兴趣。
他唯一感兴趣的似乎是画画,
?,
晖就会笑着回答他。
“因为我的画作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所以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似乎连作为双胞胎曜有时候也搞不懂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此甚至朝一斗悄悄倒过苦水。
“兄长他,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一斗当然也不知道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件事。
晖是个爱撒娇的家伙。
想要什么,希望什么,全都不说。
但是没关系,既然晖不说,那把他有的都分给晖一份就好了!
比如他心爱的鬼兜虫,婆婆做的炒米,还有祭典带回来的糖。
当着一斗的面,春日野晖不慌不忙的挑了一颗蓝色的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他知道的,如果他不吃我,一斗不会走。
硬糖一入口,就在嘴里肆无忌惮的绽放出甜蜜。
味道和乡镇上卖的土法熬制出来的糖不大一样,带着点水果的味道,也更甜。
为了能拥有一个配得上它味道的价格。
晖不会问一斗糖是哪里来的,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对方,或许比一斗还要更了解一斗自己。
也就是在晖吃糖的时候,荒泷一斗打量了一下晖房间里的陈设。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块画板上。
如果说晖的房间是一张黑白画,那么那张画板上就汇聚了荒泷一斗能形容出来的所有色彩。
注意到一斗的视线,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像一斗想象的那样,把画作收起来。
他只是偏过头,静静的看着一斗的眼睛。
“那是我新画的画,要看看吗?”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问的必要。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回答——
“一斗想看!”
于是晖站起来,调整了画板,让画板面朝一斗的方向。
入目是大块大块颜料的堆叠,不同于他往日见到的含蓄的水墨,在这张画作上色彩几乎是在肆意昂扬的奔跑。
“很漂亮!”
一斗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最高的的评价。
因为他贫乏的词汇库实在难找出来第二个词来形容面前的画作。
但他确实为晖的画作而感到震撼,所以他扭过头去看对方。
“晖明明画的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人看呢?”
如果他能够画出这样的画作,他一定会让早川婆婆把画作绣在他的衣服上,然后告诉所有人。
他,荒泷一斗,是个大画家!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
面对一斗的疑惑,晖表现的很平静。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他的画作一文不值。
没有人需要,也没有人期待。
大家都希望他把
目光投向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和曜的反抗不同,他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并且一直持续至今。
“如果是一斗的话,一斗会把家里的墙都贴满!”
“那听起来很不错。”
“对吧对吧!”
在那双永远闪烁着生命力的眼眸面前,春日野晖感觉自己内心的愤懑在一点点被抚平,就好像躺进了一条小溪,任溪水从他耳侧流过。
这就是他喜欢荒泷一斗的原因。
有这样的人(鬼)存在于世上,证明他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不是无用功。
最终一斗吃完了晖的绿豆糕,留下了一盒糖,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春日野大宅。
临走的时候,晖送了他一幅画,是他最喜欢那张。
“我送你画的事,你不要跟别人说,我只送你一个人。”
“嗯嗯!”
既然晖不希望他说那就不说吧,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真没办法,但是身为大将,一定要做到言出必行!
回到家的一斗把那副画塞进了自己做的竹筒里,然后挂在了墙上。
一斗对此很满意,四舍五入,他把晖的画贴在了墙上。
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荒泷一斗这样想到。
另一边,曜和雾岛彻也以及更木留良来到了春日野大宅的前院。
毫无疑问,他受到了自己父亲的斥责与批评,以及长达半年的禁足。
他对此毫无怨言。
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自己并不后悔。
在昨夜那场祭典中,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内心的渴望,以及祈求。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事需要收尾。
曜坐在了桌前,抽出一张信纸来。
他在想昨天递给一斗糖的那个女孩。
那盒糖果只在繁华的市区售卖,且价格不菲,并不是什么随手就能送人的礼物。
而且那个女孩子,身上的气质有些奇异……
那是种言语无法描述的奇特感觉,但就是莫名的让人在意。
让人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和鬼有什么关系。
希望是他想多了。
把信纸塞进鎹鸦脚上的信筒里,目送鎹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夜晚,榛名像往常一样回了家。
她回去的有些晚了,家里的灯已经全部熄了。
没有人会为她留灯。
习以为常的迈进家门,她推开门,月光随着她的动作,铺在地板上。
“榛名,你去哪里了。”
一片寂静的客厅,她的母亲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上盘着串珠。
“今晚的祭典很热闹。”
“你错过了今晚的祈祷。”
“对不起,母亲。”
“小光
已经祈祷过了,你把今晚的祈祷补上吧。”
母亲说完就离开了客厅,任由她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一片黑暗中,她并没有点灯,只是静静的等待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随后她习以为常的走向暗室,拉出暗室里的蒲团。跪在上面小声祈祷。
没有灯,暗室里供奉着什么,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教祖不喜见光,所以他的神像面前也不能点灯。
她只知道,这样才能让她在这个家庭继续生活下去。
神像面前的贡品传来阵阵血腥味,令人作呕,但是她依然面不改色。
等她终于念完那一长串的祷词,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扶着墙壁,她站起身来,一点点往外走去。
在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呼唤。
“姐姐。”
她转过头去,发现是自己的弟弟小光。
小光站在阴影里,猫一样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今天晚上有祭典。”
“所以呢?”
榛名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小光也不恼,在确定榛名不会再多说之后,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为了问她这两句话。
目送着小光回到自己的房间,榛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窗户,放月光进来。
房间里没有灯,一盏都没有。
随后她静静的坐到了窗户面前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已经过了放烟花的时候,夜空上现在什么也没有。
在月光下,她变成了一座苍白的雕像。
终于又过去了一天。
她在心中对着月亮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