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的嘿嘿声很快告一段落。
没等始皇帝嬴政松口气,胡亥的心声又开始念念叨叨:【哎……可是要收服张良应该会很难吧?】
【张良最擅长的便是操心之术!】
【他是最先神化刘邦为天下之主有关的人物,提出“沛公殆天授”的传闻来。】
【不仅如此,他足智多谋敏锐多知。】
【刘邦西入武关,欲强攻秦军,是张良出谋收买商贾出身的守将,轻松瓦解秦军直达咸阳。】
【刘邦迷恋秦宫,旁人久劝无用,也是张良以秦为鉴劝说刘邦离开,阻止刘邦奢欲之心。】
【他劝说刘邦迷惑项羽,稳定韩信之心,大封功臣之时为其献计收复诸将,还帮吕雉出计劝诫刘邦换太子……】
【甚至后世还有学者提出数次关于秦国不利的流言蜚语和所谓的天罚也是出自他手。】
【韩信负责攻城拔地、萧何负责镇守后方,而张良负责筹谋计算。拥有他们三人,刘邦也拥有了天下。】
始皇帝嬴政眯了眯眼,心下思量。
张良乃是韩相之后,许是因复国而不愿受秦国招揽?
嬴政不以为然,神色平静。
既然其能归顺于刘季,自然也能归顺于朕。
与此同时,他又听到胡亥的心声。
胡亥叹道:【问题在于张良对秦国的恨意也是最强的,甚至还被誉为反秦第一人!】
【在其弟过世后,便将所有家产投入反秦事业】
【征求刺客,制造重大百斤的大铁锤,还能使人寻觅到始皇大大的行踪,更能轻松逃出围捕,可见其心思周密、从行动能力到组织能力,再到梳理情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都极强。】
嬴政的笑容渐渐凝固。
反秦第一人?征求刺客?暗自铸造百斤铁锤?
秦国官员……都是废物吗?
嬴政险些撑不住面上笑容,眼底闪过一缕杀意。
不是针对张良,而是针对无用官员!
嬴政的气势变化被张耳和陈余瞬间捕捉,陈余微微一愣:“陛下和公子曾听过张良?”
始皇帝嬴政笑道:“朕曾稍有耳闻——”
胡亥的心声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向始皇帝:“阿父?您听说过此人?”
嬴政颔首道:“朕曾见过颍川郡守上报——称先韩相后裔不葬其弟,贩卖家资,隐匿行踪,更有人上举其频出反秦言论。”
以上都是嬴政随口扯的。
张耳和陈余却是信以为真,两人额头冒出冷汗,垂首盯着脚背。
既然始皇帝知道张良为人,那也应当知晓两人曾经过往……想到这里张耳和陈余呼吸急促,心中焦躁。
胡亥则忍不住哇哦一声
始皇帝嬴政再次听到他的念叨声:【居然连始皇大大都知道!】
【哎,更头痛了。】
【要如何才能让张良为
大秦所用?为始皇大大所用?】
【很难,肯定很难。】
【要是成功的话……嘿嘿嘿嘿……】
嘿嘿声重出江湖。
没等始皇帝嬴政再皱眉心,胡亥的嘿嘿声突然停止:【咦?既然始皇大大知道,为何没有追捕?】
胡亥将问题说出了口。
嬴政神色平平,缓缓说道:“自大秦灭六国以来,不满者又何曾只有张良一人?抓捕张良,而后也会有徐良、李良、王良,刘良者出现。”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
嬴政目光转向战战兢兢的张耳陈余二人,十分坦然道:“你们两人不也曾是?”
张耳陈余齐齐讪笑。
嬴政面带好奇,温声道:“你们曾有书信往来?可曾了解对方?”
张耳定了定神,恭声道:“回禀陛下,小臣与陈弟未曾见过张良,只是四处躲避时曾听旁人说起他来,说其才华颇显,广招力士和志同道合之士共谋反秦复国之事。”
“小臣……咳咳,小臣也曾受其蛊惑。”
“小臣定居周家屯后,曾请友人将信转交于张良。”
“不过小臣在遇见张良以前,遇见了公子。”
“小臣曾以为秦国苛政,以致民不聊生,恐难以长继……”
旁边宦官怒道:“大胆!”
听到里面的疾呼声,守在外侧的陛盾郎也是一拥而入,虎视眈眈地盯着张耳和陈余。
张耳神色未变,陈余略显紧张却也没有动作。
嬴政冷冷盯着而上,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意让胡亥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
胡亥下意识拉住始皇帝嬴政的袖角:“阿父……张耳都说,都说是曾啦,曾啦!”
嬴政深吸一口气:“朕知道。”
他屏退陛盾郎,又示意宦官退下,最后转头看向张耳:“你继续说。”
张耳沉默半响,一揖到底。
他红着眼眶,沉声说道:“小臣曾以为秦王暴戾,秦律苛刻,秦国民不聊生……深入其中后才知陛下一心为国为民,秦国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若说勋贵还回味手中权柄,又或是怀念故国对他们的优待,那对于万千百姓来说为何要反?何曾要反?明明有太平盛世,何故再次战火连连?”
胡亥唏嘘道:“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张耳和陈余齐齐一愣,禁不住将这句话重复一遍,又重复一遍:“公子所说……甚是有道理。”
胡亥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从仙书上所见着。”
他想了想,又道:“据说是仙人从凡人界所得……是为于战火中出身的戏剧家所写。”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就连始皇帝嬴政忍不住看了胡亥一眼,眸色微沉。
等张耳和陈余冷静,他又示意二人继续往下说。
张耳道:“小臣二人如今一心为大秦做事,望
让天下百姓都能与周家屯、李家屯乃至咸阳城百姓一般。”
胡亥眼前一亮,双手用力鼓掌。
嬴政抚掌道:“朕也有此期望,还望张卿陈卿能助朕一臂之力。”
张耳和陈余长舒口气,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们应声,单膝跪地:“臣等定然竭尽所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始皇帝嬴政颔首:“起身罢。”
胡亥还一脸懵圈,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个上来了。他努力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张良身上:“张良的情况如何?我记得他是大雪突降的次日才被人发现?”
【张良应当身体不太好。】
【被大雪这么一冻,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说到这里,张耳表情有点古怪。
他清了清嗓子:“张良的精神……还不错,就是身体稍稍有些虚弱,我们两人先前去的时候他还晕过去了一回。”
胡亥哎了一声:“晕过去?”
张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与周罗斗嘴,以至于气晕了过去。”
这回轮到胡亥一脸懵圈。
他当然认识周罗,也越发迷茫了:“周罗?是我知道的那个周罗吗?”
张耳给出肯定的答复:“就是他。”
眼看胡亥眼睛和嘴巴都张得溜圆,陈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连忙补充道:“听周里正说,从昨日起两日就吵了好几l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等等?不是说张良擅操心之术吗?】
【就,就,就周罗那个大老粗你都说不过?】
胡亥对张良的滤镜破碎了那么一丢丢。
回过神来以后,他对张良的好奇心更重了捏!
胡亥眼巴巴地看向始皇帝。
他搓了搓手,撒娇道:“阿父~阿父~我能不能去周家屯,去看一看张良呀~!”
【张良!我想看!张良!我想看!】
【我想看!张良!我想看!张良!】
胡亥的心声不断重复循环。
始皇帝嬴政垂首凝视胡亥,神色淡淡:“当然……”
胡亥嘴角微微上扬,做好欢呼的准备。
嬴政冷漠无情地回答:“不能。”,他推开胡亥的脑袋,沉声说道:“尚未确定对方的来意身份,怎么能如此草率见面?”
他能刺杀朕,也能刺杀你!
更何况以胡亥对张良的描述,那人只怕很快……不,或许现在就知道胡亥对于大秦的重要性。
嬴政不会放松警惕,甚至更加戒备。
为了未来安全起见,他有一瞬间更想斩草除根,直接将张良先给赐死!
只是听到胡亥心声以后,嬴政又改变主意。
街溜子般的刘季能收服对方,自己不行?这样一想……嬴政总有一种自己疑似输给刘季的感觉!?
这谁能忍?起码嬴政忍不了。
更何况他连刘季都留下了,多留一个张
良又如何?
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胡亥的安全。
嬴政指节敲击几l案,又斜着眼睨了还在嘟嘟嚷嚷抱怨的胡亥。
他指节弯曲,吧唧一下弹在胡亥的脑门上。
胡亥捂住额头,疼得头皮发麻:“呜——哇!痛痛痛痛!”
嬴政收回手,淡淡扫了胡亥一眼。
他淡淡道:“若是你偷偷出门,那你成年以前就不用再想出门了。”
以上是谎言。
胡亥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安静了。
他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
始皇帝的耳边更是回荡着胡亥的嘟嚷声:【始皇大大好过分QAQ】
【啊啊啊啊我好想见见张良】
【为什么不能让我见见张良啊QAQ】
【呜呜呜呜呜怎么这样子,让我见见也没事吧?】
【可恶……要知道那是张良,我临走那天绝对会慢一步的!】
嬴政:“…………”好烦。
他转头吩咐宦官:“你先带胡亥下去。”
宦官恭声应了是,赶紧请着胡亥一同走出章台宫。
胡亥不情不愿,那叫一步三回头。等大门合拢的瞬间,他听到始皇帝的声音:“你们说,朕应当杀张良,还是不杀?”
胡亥的双眸腾地睁大。
他转身想往里走,陛盾郎却是用力合上大门。
胡亥彻底傻了眼。
他在章台宫外团团转,最后还不死心。胡亥把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听里面的动静。胡亥听了半响,只听见些模模糊糊的话语,完全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更不知道君臣三人在里面无语着呢。
殿门上晃晃悠悠的小影子,蹲在地上贴着大门的小影子……嗯,一看就是胡亥本人捏:)
张耳努力收回目光:“陛下是说张良……”
嬴政也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朕就是想吓他一下。”
张耳:“……^^”
陈余扯了扯嘴角。
两人默契地交换眼神,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算是看懂了——这是陛下与公子的父子乐趣,他们和张良大体就是其中一环……还能咋说,由着呗!
始皇帝嬴政瞅瞅外面没个消停的小影子。
他一边心里琢磨等会如何教训胡亥,一边轻描淡写道:“当然朕本来也有事情要吩咐你们。”
张耳和陈余定了定神,竖耳倾听。!<div class="ex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