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十四一早登门拜访。

    “八哥不好意思来见你,特意让弟弟过来,这几盆盆栽都是八哥托我捎给四姐姐的。”

    陶瓷花盆里,是几株嫩生生的绿苗,恪靖公主看不出是什么,只是担心这盆栽娇贵,养在京城可以,汉城未必养得活,尤其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这几盆都是草莓苗,八哥亲自栽种的草莓苗。”十四解释道。

    礼轻情意重嘛,再怎么着,这也是这也是八哥大老远从京城带过来的草莓苗,还是亲手栽种的。

    恪靖公主不嫌弃这份礼物单薄,只担心养不活这几盆幼苗,汉城苦寒,公主府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建暖房,这几株草莓苗冬日最好的去处怕是只有她的寝殿了。

    “十四弟帮我谢谢八弟,这几盆盆栽我甚是喜欢,让他下次路过汉城直接来见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我这个姐姐比五弟和九弟小气吗。”

    十四仔细端详着四姐姐脸上的表情,竟真的瞧不出半点介意。

    四姐姐是不小气,五哥和九哥也不小气,四哥前段时间直接宿在八哥府上,可见心中对八哥也无怨怪,小气的只有他,当初还借着这个由头跑去和八哥讨要人情,这就更显得他小气了。

    哦,不,除了他,应该还有三哥,三哥损失太大,怕是做不到四姐姐这般大气。

    十四毕竟已经年长,姐夫不在府上,便婉拒了四姐姐的留膳。

    **

    京城。

    乾清宫。

    监国的几位皇子聚在此处,该批的折子批了,该安排下去的差事安排了,该转呈给皇阿玛的折子也转了,只是有一事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告知皇阿玛。

    七爷不出声,事关三哥和四哥,他说什么都有站队的嫌疑,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十三想着城中的流言,只能开口道:“这些都是家事私事,无关朝政,我倒觉得不必专门向皇阿玛说明此事。”

    当然,就算他们不说,皇阿玛必定也能知道。

    只是由他们三人来写折子告诉皇阿玛,可能不太合适,毕竟这事还牵扯到四哥。

    四哥和四嫂夫妻恩爱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L,少年夫妻,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在一块了,恩爱也是自然的。

    坊间有关于四哥痴情和四嫂善妒的传言也不是今年才有的,只是今年情况特殊,传言格外多格外广罢了。

    皇阿玛还没离京前,哪怕四哥已经被封为亲王

    了,备受皇恩,极有可能问鼎储位,传言的风向都没变,依旧传四哥是爱新觉罗这一代的痴情种,和四嫂生死相随的痴情种。

    此等传言对四哥来说,有害无益。

    而等皇阿玛离京后,传言渐渐变了,四哥从跟福晋生死相随的痴情种变成了人品贵重尊重发妻之人。

    与之相比是三哥——宠妾灭妻,有负发妻。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说宗室朝臣,便是富裕一些的商户和耕读之家,纳妾不是常事吗,外头说三哥宠妾灭妻,也不过是拿田侧福晋举例,可有侧福晋的人家也不少,这算什么宠妾灭妻。

    关键是三哥的后院被越扒越多,先是侧福晋,后来是这些年颇受三哥宠爱的几位格格,再后来是三哥府上这两个月抬进来的五个侍妾。

    宠妻灭妾变成了好色滥情。

    这还不算完,也就隔了一两日的功夫,好色滥情又变成了卖身。

    那五个新进府的侍妾,出身都不算高,不然肯定是要选秀的,不选秀那也得有个正式的名分,而不是一台小轿草草送进府中,连个格格的位分都没有,只能做侍妾。

    出身不高,家中没有高官,但基本都出自富商之家。

    没多少权,但有钱。

    据坊间传闻,这五位侍妾都是掏了银子买进三爷府的。

    据说,想进三爷府做侍妾,起价是五万两。

    据说,三爷为了帮母族交足罚银,收了不止五户人家的钱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好同时都接进府里,目前这五位也都是陆续进府的。

    据说,秦淮河畔最贵的头牌,身价都还不到三爷的一半。

    据说……

    十三爷知道,市井流言只会更粗俗,就像对八哥的传言一样,身体有疾、不能人道都算是好听的话了。

    这次的传言和年初针对八哥的传言还不一样,这一回是把三哥和四哥放到了一块,踩三哥捧四哥。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四哥出手,故意打压三哥,用三哥的名声洗清自己,把痴情专一洗成人品贵重。

    但他知道,四哥既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也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时间,监国和整改内务府这两档子事儿L就已经忙得四哥觉都不够睡了,接连好几日,不是留宿内务府,就是去阿哥所和弘晖一道挤着。

    四哥哪来的闲心和闲工夫去做这等腌臜之事。

    不是四哥做的,那又是谁?

    十三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二哥,去年年末有关八哥的

    流言,虽然到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二哥做的,但看八哥当时的种种反应,就算不是二哥做的,也跟二哥的人脱不了关系。

    但这也说不通,且不说二哥已经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就算二哥异想天开,还想着复立之事,可做过一次的事情难道还要做第二次吗,能保证不被查出来吗。

    二哥头几年是急躁了些,可最近瞧着已然是一副和煦稳重模样,哪怕是装的,也得装一段时间吧,何必再用一次这种拙劣手段。

    如果不是四哥,也不是二哥,那还能有谁?总不能是八哥吧。

    八哥不都已经收拾过三哥了吗,何至于再来一次。

    十三想不通到底是谁动的手,如今虽传的满城风雨,三哥那几个侍妾出自哪家都被扒出来了,连传说中收了钱但还没来得及进府的也都被扒出来了,但他依旧建议此事不能由他们来告知皇阿玛。

    “事关三哥的名声,甚至是整个皇室的名声,这就不算私事了,我看还是要禀告皇阿玛,这信我来写。”四爷道。

    也省得继续在这里纠结,浪费时间。

    皇阿玛早一日得知,就能早一日查明真相。

    至于坊间的流言,传的太广了,堵是堵不住了,只能让宗人府和顺天府安排衙役巡视,遇到高声谈论此事的,就把人抓起来。

    七爷不支持也不反对,依旧秉承着‘少惹事上身’原则。

    “还是我来写吧。”十三主动道,“我来写立场更中立。”

    不会被挑毛病。

    “也好。”四爷颇有几分疲惫的道。

    事儿L都赶到一块儿L了,内务府的改革还在推行中,已经杀鸡儆猴抄了几户人家了,这个时候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慢下来。

    偏又赶上皇阿玛安排他和十三监国,虽然被安排监国的还有七哥,但许多事上七哥是不愿拿主意的,单七哥自己也忙不过来。

    他和十三既要忙着这头,又要顾着那头,京中有关于三哥和他的传言又在这会儿L突然冒出来,还有乌雅家……乌雅家被免了官的几个人,眼下又因为内务府的几个官员被查出了别的罪行。

    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是别家,他也就不追究了,毕竟已经被免了官,但乌雅家是他的母族,他要主持内务府的改革,就不能落人口实,所以必须得大义灭亲。

    只是涉及乌雅家,额娘那里又是难过的一关。

    额娘拿他没法子,也不会在这种朝事上责骂于他,可如果要折腾福晋,额娘有一百种让人受

    罪还说不出话来的方法。

    他既要大义灭亲,又要安抚额娘,不能让额娘去折腾他福晋。

    四爷现在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处处都是事儿L,做不完的事儿L,操不完的心。

    四爷忙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三爷也不清闲,虽然皇阿玛没有让他监国,可他还有户部这一摊子事儿L呢,做皇子在六部行走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揽事。

    但谣言四起之后,三爷不得不放下他在户部揽下的差事,学老四和老八曾经的样子,府门紧闭,恕不待客。

    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如果是假的,他还能出去辟谣,但这不是假的。

    如果不是罚银已经交上去了,如果他能把银子还了,也可以把外头的传言当诽谤处理,可这银子还不回去了,一家都还不了,再说还一家两家的有什么用。

    眼下都不是他最丢脸的时候,外头传言不假,他收银子的那几家都能对得上,等把后续那几个侍妾接进府里来,才真真是把脸面全丢了。

    三爷要把自个儿L关在前院书房,除了贴身的几个太监外,谁都不见,连他让人调查此事都是安排几个太监去传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把前院和后院的门堵死,这辈子不再踏入后院一步。

    把府门也封死,他自我圈禁在府中,他不出门,外人也别进来见他,就当他这个人已经死了。

    什么争储夺嫡,这些通通都跟他没关系了,脸皮都被人揭下来了,还争什么储夺什么嫡,他连自己的女眷孩子都没脸见了。

    三爷一个人又臊又委屈,看不进书,也静不下心来写字,在书房踱步都能气恼到把桌椅书架全都踹一遍。

    “查的怎么样了,各处有回消息吗。”

    三爷为了查明真相,知道到底是谁害他,不光安排了自己佐领里的属人去查,还安排了跟随他的朝臣也去调查。

    太监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小声把话说完整:“不管是几位大人那里,还是佐领们,他们……查到的都是……是咱们的人放出的消息,消息来源和传四爷痴情的来源是一致的。”

    宣扬四爷痴情,与四福晋生死相随,是皇家这一代的痴情种,是不输先帝和太宗皇给的痴情种。

    这是爷早几个月前的吩咐。

    依着那几位大人的调查结果,传出爷‘卖身’这事儿L的源头竟是自己人!

    三爷闭了闭眼睛,他这会儿L气都气不起来了,被人摆一道和被人摆两道又有什么

    区别呢。

    是他手段太差,是他适应不了这个诡谲的世界,是他为人过于纯良,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害到这般地步,‘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扔到大街上让天人踩。

    老八身体有疾,不能行人道,他的名声如今又比老八好多少呢,他都快成娈童了,花银子就能买。

    不,还是比老八好点儿L的,他们出丑的程度是不分上下,但状告大哥镇魇太子之事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老八做的,老八的名声上除了丑闻,还有忘恩负义的骂名。

    三爷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走着,忍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冒头。

    史书上的夺嫡之争激烈且危险,大哥的前车之鉴也明晃晃的摆在面前,他自以为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哪曾想着他们这一代夺嫡的手段这么脏。

    如此毁人名声,还把事情做成他自己害自己的模样。

    下作!肮脏!心狠手辣!

    这比老八的手段都脏,老八虽然借着御膳房之事把几大包衣家族都包了饺子,可也没有冲着兄弟的名声下手。

    如此手段,不知是出自哪个好兄弟之手。

    老四?

    这是最有嫌疑的一个,可如果是老四做的,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外头都在踩着他捧老四,老四又不是傻子,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而且不是他看不起老四,这样的手段老四或许能想得出来,但未必能实施的了,得先有眼线知道他做了这些事儿L,还得派人去散步这些流言,并且把这件事情都安在他这边的人身上。

    老四何来这么多的人手。

    老二的太子之位被废黜也才半年,老四就算有心,也来不及布置这么多,来不及在他身边安放眼线。

    老八在他身边倒是有现成的眼线,是他一直想找没找到的。

    但老八上次那口气还没出吗,马家所有在内务府有品级的人都被免了官,他堂堂一个皇子都被逼到用这种方法凑钱交罚银了,老八心里再大的气也该出了吧。

    更何况老八真用不着这种手段。

    对付他,对付当初还是太子的老二,老八哪次不是明晃晃的来,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眼线众多一样。

    这种藏头露尾还卑鄙下作的手段,不像是老八的风格,老八动手的时候不会藏着掖着。

    不是老四,不是老八,那还能是谁?

    三爷把自己关起来的这几日一直在考

    虑这个问题,跟他有利益之争的是老四,跟他有仇的兄弟……那可就太多了。

    除去老八,他今年在德州行宫还狠狠得罪了大哥,他是当着大哥的面状告大哥的,虽然是顺势而为,但大哥自己未必这么觉得,说不定会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他身上。

    大哥算一个,老二也算一个。

    老二当太子的时候,他从来没使过绊子,但架不住老二被废后他是头一个冒头的,老二如果因此要记他的仇,他也没办法。

    再往后,他和老七小时候是闹过几次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L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情况大概只会发生在戏文里,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再再往后,那就是十三了。

    十三生母死后被追升为妃,有了让他们这些皇子守孝百日的资格,只是人死了才升妃位,他一时忘了,孝敬还没过的时候就剃了头,算是对十三的生母不敬。

    他和十三这几年关系一直疏离冷淡,也是这个原因。

    但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他当时的郡王爵位都被降成贝勒了,还要他如何呢。

    更何况十三只是一个小阿哥而已,纵使跟过废太子几年又如何,他又不是没跟过,废太子几时重用过兄弟。

    弟弟们要么没能力做此事,要么做不出来这种事,有能力且能做得出来的就只有大哥和老二了。

    一个被圈禁在府里,一个已随皇阿玛出塞北巡,瞧着好像是能置身事外,但越是如此,他心里便越觉得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在害他。

    查,必须得查清楚是谁在害他。

    就算是他查不清楚,也有人能查清楚。

    三爷重重踢了一脚,将椅子踢翻在地,脸色隐隐有几分癫狂,他算是明白八弟的感受了,既然已经不可能再去争夺皇位,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他不成了,害他的那个人也别想好过。

    三爷把自己关在前院书房没脸见人,后院的福晋、侧福晋、格格个个也都觉得丢脸。

    外头的传言难听,可她们都知道,人家没传假话,这两个月府里的的确确是抬进来五个侍妾。

    田侧福晋还为此甩过爷好几次脸子,爷那会儿L还跟她解释说是王公朝臣所赠,爷不好推辞。

    如今想来,只觉可笑。

    爷自个儿L也知道这事儿L办的不对,那又何必非要去填马家的窟窿。

    郭络罗家没有交足罚银,也不过是抄家流放,宫里的宜妃娘娘和五爷十爷皆

    没有遭到连累,有这三位在,郭络罗家不管是在流放路上,还是到了盛京,又有谁敢糟践呢。

    如今这可倒好,马家没有被抄家流放,爷成了能称斤论两往外卖的人,商户之女只要肯出银子就能被抬进府。

    那将来等到爷缺银子了,是不是该让这府里的女人竞价了,谁出的价高,爷就去谁的院里。

    田侧福晋再不懂朝堂之事,也明白爷的名声臭成这样,已经不可能再图谋那个位置了,本来这场黄粱美梦几个月前就该醒了,万岁爷如果真的看中爷,那又何必罚马家那么大一笔银子呢。

    田侧福晋缝着给爷的荷包,心里头埋怨着爷,但又琢磨着该何时去前院安抚爷,该怎么安抚爷。

    不管爷的名声如何,也不管爷是郡王,还是别的,她们母子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在爷身上。

    正院。

    三福晋房里的茶壶茶碗已经换了好几套了,砸了补,补了砸,,左右都是些普通的瓷器,便是砸上十几套,也不会心疼。

    其实比起把桌上的茶壶茶碗扔在地上,她更想把这玩意儿L砸在爷脸上,反正那张脸连脸皮都没有了,砸几下又能如何。

    若不是顾忌着一双儿L女,她恨不得现在就落发出家,找个离京城远远的尼姑庵呆着,不用再见妯娌们,也不用再见旧时姐妹,更不用去宫里头被娘娘们打趣。

    如今是紧闭着府门,可又能躲得了几时,过几日就是十五了,是她要进宫给婆婆和太后请安的日子,她固然可以托病不去,可也躲不了太久,总归是要去的。

    她一想到要见这些人,就更想拿茶壶茶碗砸爷脸上了。

    这都办的什么破事儿L,就算是用她出的主意,也好过这卖身的破主意。

    她也是在侍妾被抬进府后才知道的,如果早知道爷是这样凑的银钱,她……找根绳子上吊,也绝不让爷办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

    三爷府的大门紧闭,荣妃娘娘的钟粹宫,也关了宫门,谢绝所有探望。

    虽然这钟粹宫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钟粹宫,还住了旁的妹妹,可她是一宫之主,她要关宫门,那几个贵人答应也没胆子反对。

    这就是做一宫之主的好处。

    已经从启祥宫正殿搬到后殿的僖嫔,心中既怅然又庆幸,怅然的是她不是一宫之主了,资历再老,也架不住良嫔升了妃位,可她又庆幸,启祥宫的一宫之主是良妃,而不是旁人。

    满宫那么多妃嫔,就算是得宠的,一个月又能见万岁爷几回,更别

    说不得宠的了。

    对宫中大多数妃嫔来说,与其说她们是万岁爷的女人,倒不如说她们是在一宫之主手下讨生活,如果摊上的主位娘娘性子不好,那就多的是苦头吃。

    良妃的性子,阖宫皆知,这不是万岁爷喜欢的性子,也被太后所厌恶,但良妃做主位娘娘实在不错。

    良妃非但性子软绵,不会欺辱人,还不喜见人,除了延禧宫的惠妃娘娘,良妃就不是个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所以平时压根就不会传她们去正殿,更不会给她们立什么规矩。

    良妃这个主位娘娘当的,就跟普通邻居似的,还是关起门来不愿意见人的邻居,没有半点主位娘娘的威风。

    按理,主位娘娘怯懦立不起来,整个启祥宫也会在东西六宫中落于下乘,被别宫同位份的人瞧不起,甚至是被欺压。

    但良妃娘娘虽然怯懦,虽然不受宠又被太后厌恶,但整个后宫谁又敢惹呢。

    君不见,上次良妃娘娘被人欺负,几大包衣家族的人都被卷进去了,端嫔成了宫女子,宜妃娘娘的母族被抄家流放,荣妃娘娘现在连宫门都锁上了。

    启祥宫如今也是这东西六宫的独一份儿L了,无人敢惹。

    在内不受气,对外也不受气,僖嫔虽然从前殿搬到了后殿,但如此待遇,在新帝登基之前,她都没什么好愁的了,至于新帝登基之后……她没比万岁爷小几岁,恐怕活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

    御驾。

    夜已经深了,御帐里还灯火通明。

    此时尚未到达与蒙古诸部约定好的会盟地点,但一路上碰到的前来会盟的蒙古部落越来越多,御驾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康熙已经处理完了今日从京城转过来的折子和各地的密折,只是毫无睡意,他在床榻上躺了足有两刻钟都无法入睡,这才起身,让人又点了几盏灯。

    今日是二格格与敖汉台吉的大婚之日,但老大这会儿L还被关在直郡王府。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虽是阿玛,可首先是皇帝,不能不狠下这个心来。

    储君之位事关国本,尤其是在已经废过一次太子的情况下,想要再立,必须慎之又慎。

    他有心想再给保成一个机会,但心中也不是没有犹豫,所以他只封了保成为亲王,想在保成、老四和十三之间再看看,再斟酌斟酌。

    只是这斟酌的时间不能太久了,他已经圈禁了一个儿L子,不想再圈禁一个两个。

    康熙呆呆望着远处架子上

    跳动的烛火,直到魏珠进来禀报,才回过神来。

    “万岁爷,十三爷的书信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康熙毫不意外,伸手把信取来,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果然,内容不出所料,写的是坊间有关于老三和老四的传言。

    一个‘卖身’筹银子,一个成了被老三衬托的好男人。

    十三下笔还是有倾向的,更向着老四,甚至没提坊间早先流传老四爱美人胜过爱江山那些话。

    老三筹银子的手段他知道,这倒也没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拿侍妾换银两又算得了什么,他当年何尝不是用妃嫔的位置换取朝臣的支持,这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失望的是老三的心性不够,脑子还不够用,手段……也不够狠厉,所以今年封爵老三只是个郡王,但凡还有些脑子,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老三卖身凑银子的事情被人捅出来,康熙倒也不意外,老三在今年年初跳出来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在只被封了郡王还不知道收敛的时候,也该想过下场。

    这样也好,名声是难听了些,但至少人能保全,就跟老八一样,从此收了野心,安分度日。

    至于老四……痴情一人的确是个问题,哪怕老四福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他纵使偏爱母家,也不得不承认佟家已经富贵到了极致,不适合再出一位皇后,更不适合再出一位流淌着佟家血脉的皇帝。

    而老四所有的孩子都是嫡福晋所出,都流着佟家一半的血。

    康熙把信翻过去扣在桌上,如果考虑到佟家,老四就不算合适了。

    十二和十四都只是贝子,他却封了十三做贝勒,但显然十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无论是在内务府,还是监国,还是刚刚的那封信,话里话外都是以老四为主,甚至比从前跟着保成的时候更用心,更像一个辅佐之臣。

    不过,十三的排行和年纪的确小,察觉不到他的用意或许也正常,上面的兄长太多,未来也是个隐患。

    康熙原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但在看过十三的书信后,很快便涌上一股睡意。

    *

    汉城。

    二格格和敖汉台吉大婚后的第四日,惠妃再是不舍,也不得不准备起程了,她固然可以找借口多留下来待一段时间,但皇上此次能让她来已是心慈,她不能不知好歹。

    “你们都好好回去过自个儿L的日子,挺起腰来,谁都不用怕,本宫还是妃位之首,你们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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