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的公子一开口,燕国特使虽然十足的不甘心,但是扬起手来道:“咱们的车马向后退一退,让赵国的使团先入城。”

    燕国的车马整齐有素的向后退去,将道路让出来。

    郭开趾高气昂,冷笑连连:“还是你们燕国的公子知晓礼数,你们这使者,都要像公子多多学习是!”

    他说着,又开始吸溜鼻涕,赶紧上了马,让赵国使团进入咸阳城。

    成蟜有好奇的抻着脖子看过去,燕国的公子?竟这般大的肚量?自己精心设计的局,被这位燕国公子轻轻巧巧的给破了?

    说是轻轻巧巧,其实一点子也不轻巧。

    毕竟燕国和赵国是宿敌,谁先进城门,这关乎着国家的脸面儿,一般人虽然看得透,但是必须挣上一挣,说实在的,赢了输了其实都没甚么妨碍,但是为了脸面,也必须争抢一番。

    这位燕国公子则是不同,看的此透彻,竟然下令让燕国让一让,避免了这次矛盾冲突。

    成蟜不由好奇起来,对方到底是个甚么样的人儿?只可惜车帘子挡着,并没有看到庐山真面目。

    “蟜儿?”斗甯道:“看甚么呢?”

    成蟜道:“这位燕国公子,何许人也?”

    斗甯道:“怕是燕王的独子,燕国公子丹。”

    “太子丹?”成蟜大吃一惊。

    方他不知燕国公子是何许人也,这么听斗甯一说,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太子丹么?

    太子丹乃是燕王喜的儿子,而燕王喜是燕国的亡国之君,太子丹做过最著名的事情,便是结识荆轲,令荆轲刺秦王。

    可想而知,刺秦失败之后,秦王震怒,给燕王施压,太子丹最后被自己的父亲燕王所杀,最后燕国也走向了灭亡。

    “太子?”斗甯抛出了一个疑问。

    成蟜道:“不是么?”他说到这里,突然记起来,方燕国使者唤的是“公子”。

    斗甯笑道:“自然不是,燕王虽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但燕王秉多疑,这个公子丹在燕国建树颇高,羣臣爱戴,燕王对他然很不满了,虽卿大夫们都建议燕王立公子丹为燕国太子,不过燕王打算再努力一下,万一甚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公子呢?一直没立里公子丹为太子。”

    原是这么回事。

    成蟜心中感叹,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里,儿子华出众,人气颇高,做爹的高兴来不及呢,偏偏燕丹生在君王之家,因为太过受人爱戴,老爹都怀疑他猜忌他,怪不得燕丹最后会死在老爹手中。

    今日是五国使团入咸阳城的日子,晚间在章台宫有接风燕饮。

    成蟜迎接了使团之后,歇息了一阵子,便赶紧去了咸阳宫的燕饮大殿准备,五国使者经陆陆续续的赴宴。

    此次秦王亲征,成蟜功不可没,五国也听说了成蟜的大名,加之他又是这次的大行人,负责接待使者,使者们自然要多多与他攀谈。

    “成小君子!”一个韩国的使者笑眯眯的道:“

    您记得臣么?咱们见过的。”

    成蟜觉得他有熟,应该是去韩地谈判的时候见过,但具体没有印象,“哦”了一,装恍然大悟的道:“韩使者,又见面了。”

    “是啊!”韩国使者异常热络,毕竟韩国弱小,和其他国家都是不比的,自然要多多巴结。

    他亲昵的握住成蟜的手掌,成蟜五感灵敏,不喜欢旁人的触碰,想要抽回手来,哪知对方握得死紧,甚至在自己的掌心中若有似无的挠饬了一下。

    成蟜吓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这个韩国使者他要做甚么?

    韩国使者:【听闻成小君子与秦王传有流言,素来喜爱南风,为了王上卑臣也只拼了,若是就此巴结上成小君子,对我韩国大有利益!】

    成蟜:“……”

    他……想勾引我?

    成蟜仔细打量着韩国使者,好看是好看的,只是身量比自己要瘦弱一,两个人目光一对,韩国使者竟然对着成蟜抛了一个媚,似乎在放电?

    成蟜:“……”他真的想勾引我。

    成蟜是鸡皮疙瘩乱掉,干笑道:“呵呵、呵呵,韩国使者,个……”

    韩国使者不等成蟜开口,然道:“成小君子,要不然……咱们去面说话,面僻静,无人打扰。”

    说着,拉着成蟜便走。

    成蟜一个头两个大,我长得像是喜欢小白脸的样子么?便算是找个男人来勾引我,也合该找一个胸肌很伟大的种来罢,就像是便宜哥哥嬴政般。

    想到此处,成蟜一愣,嬴政?我为何会突然想到他?难道便宜哥哥样的,真的是自己的理想型?

    上辈子成蟜体弱多病,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短暂的一辈子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因此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男人是女人。

    成蟜没想到,自己是个自然弯的,而且喜欢便宜哥哥样伟大的胸肌……

    成蟜脑海中乱七八糟,一时忘了拒绝韩国使者,韩国使者以为成蟜这是“欲拒迎”,便拉着他往偏僻的地方走。

    啪!

    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成蟜,将韩国使者的手拍开。

    “拜见秦王!”韩国使者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礼。

    成蟜后知后觉,抬头一看,是嬴政!

    何止是嬴政,斗甯也在。

    嬴政与斗甯一左一右站在成蟜身后,仿佛哼哈二将一般。

    嬴政皮笑肉不笑,凉飕飕的道:“韩国使者,燕饮马上便要开始了,你这是准备带我们秦国的大行人去何处呢?”

    斗甯配合的道:“是啊,韩国使者第一次出使秦国,怎么仿佛与我们秦国的大行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呢?”

    嬴政又道:“说起悄悄话,寡人最喜听悄悄话了,要不然……你与寡人也讲讲?”

    斗甯微笑:“韩国使者慷慨大方,一定会与王上叙说的。”

    嬴政与斗甯形成了一个哥哥团双打,韩国使者吓得冷汗热汗参差而

    下,连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支支吾吾的道:“只是……只是叙叙旧,随便叙叙旧,唯恐秦王觉得无趣,是这样、是这样……”

    “既是无趣,”嬴政把脸子一撩,冷冷的道:“下次便不要再说了。”

    “是是是!”韩国使者一打叠应:“臣知晓,臣知晓了!”

    韩国使者逃命似的趋步跑走,成蟜狠狠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见到两个哥哥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斗甯谆谆教导的道:“蟜儿,你便是太不懂得防人之心了,你心肠这般软可怎么是好?个韩国使者,一看便对你没有好意。”

    成蟜:“……”亲哥哥把我想的太过柔弱。

    嬴政则是装好人,温柔一笑道:“甯君子也不要责怪蟜儿了,蟜儿心肠好,这是好事儿,也是无妨的,从今往后,有寡人在蟜儿身边时时刻刻守着,蟜儿定然吃不得半点子亏的。”

    成蟜:“……”便宜哥哥话里话,怎么好像在炫耀自己似的?

    斗甯瞥斜了一嬴政,没有接话。

    五国使团齐聚燕饮大殿,嬴政说了几句场面话,很快便开席了,之后便是五国使者轮番登场,进献宝,毕竟他们是来求和的,自然要带来一诚意。

    嬴政轻轻碰了碰成蟜的手背,道:“蟜儿,你看面。”

    成蟜顺着嬴政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几个齐国使者围着李斯,似乎在敬酒,不过看他们的笑意,就知道不怀好意,笑容颇有几分找茬儿的意味。

    成蟜仔细倾听,果不其然,齐国几个使者就是在对李斯找茬儿。

    李斯昔日里曾经在齐国的学宫求学,别说是李斯了,秦国许多名士,都曾经在齐国求学。齐国有最负盛名的稷下学宫,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学宫所不比拟的规模,宏大异常,遍布各国学子。

    李斯、韩非都曾经是学宫的子弟。

    “这不是李斯么?”

    “是啊,我就说看着熟,是李斯啊!”

    “想当年李斯在咱们学宫,也是一号人儿!”

    “谁说不是呢?师傅天天的责骂,咱们想记不住都不行!”

    “论学问,学问是末流,一心想着辅佐君王,做学问都心思不纯,真真儿是侮辱了学问!”

    “就你这样的人,也在秦国做舍人,我看也不怎么样罢?”

    李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今日是使团燕饮的大日子,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而引起骚乱,端着自己的羽觞耳杯便要走。

    “诶,去何处?”

    “咱们好歹也是同窗,怎么?你今做了秦国的舍人,翻脸不认人了?”

    “真是你李斯的秉,只知道向上爬,六亲不认,拿鼻孔子对着我们!”

    李斯今隶属司行,乃是成蟜的直系下属,身为上司,成蟜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给李斯出头,而是……

    “机会来了……”成蟜喃喃的道。

    嬴政挑眉:“蟜儿,你又想到了甚么坏主意?”

    成蟜笑眯眯的道

    :“甚么坏主意?不过是撮合同僚的好计策罢了!”

    李斯受辱,被一昔日里的同窗重伤,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替李斯出头,李斯必然会对这个人另看,不就当于偶像剧中的英雄救美么?

    成蟜四周寻找,神精光闪闪的盯在韩非身上。

    成蟜有意撮合李斯与韩非做好朋友,此一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李斯便不会构陷韩非,非要置韩非于死地了。

    成蟜大步走过去,道:“韩公子。”

    韩非连忙拱手道:“大、大行人。”

    成蟜故惊讶的道:“啊呀韩公子,你看面儿,在吵闹甚么呢?咦,不是李斯么?”

    韩非刚并没有注意面儿,放看过去,便看到几个齐国使者围着李斯,不由蹙了蹙眉,光是看肢体语言,便知晓他们不安好心。

    韩非:【他们说的此难听……不过,我初来秦国,也不好多管闲事,过多树敌。】

    成蟜读得韩非的心,添油加醋的道:“这齐国使者在做甚么?他们怎么推李斯呢?说甚么学问?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韩非:【求学之人,说甚么三六九等,也罢,这叫甚么多管闲事。】

    韩非对成蟜拱手道:“大行人,臣失、失陪了。”

    说罢,立刻大步朝着李斯和齐国使者的方向走过去。

    成蟜一笑:“成了!韩公子英雄救美,李斯好生感动,从此两个人手拉手做好朋友!”

    嬴政皮狂跳:“……”

    韩非大步走过去,齐国使者也认识他,拉住韩非笑道:“这不是韩公子么?听说你也到了秦国做舍人,你竟和李斯是同僚,与这样学问末流之人做同僚,韩公子,真是委屈你了。”

    李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昔日里在学宫,韩非便是师傅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李斯也没少被师傅拿来和韩非对比,对比的结果便是一无是处。

    今又听到齐国使者这么说,心中难免窝火。

    韩非看了一李斯,深吸了一口气,道:“齐国使者,恕臣对你的言论不可苟同。”

    齐国使者一愣,韩非义正辞严,铿锵有力的道:“学问不分高低贵贱,术业有专攻,李舍人自有所长,齐国使者何必抓住自己的长处,与李舍人的短处比?再者,一心辅佐君王,也并非甚么低贱的心思,君王贤明,百姓安居,这正是我辈毕生所追求的真正学问,何错之有?何必自惭形秽?”

    李斯微微吃惊,眯起睛来看韩非,韩非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竟然一个磕巴也没打,言辞流畅犀利,几个齐国使者被说的面红耳赤,一个字儿也不敢反驳。

    韩非又道:“齐国使者今日此羞辱李舍人,是料定李舍人不屑与你们分辨么?不臣便多一个事儿,将秦王请来,亲自与你们分辨分辨何为学,何为问?”

    “你……你……”齐国使者脸红耳赤,另的使者拉着他道:“别说了,他们是一伙儿的,今日燕饮此盛大,撕开了脸皮对咱们都不好。”

    “哼!”齐国使者一

    甩袖转身离开,嘴里嘟囔着:“韩非甚么时候与他李斯是一伙儿的了?!”

    齐国使者走开,韩非这狠狠松了一口气,他长长的吁了一,竟后知后觉的有面红,并不是羞耻的,而是紧张的。

    李斯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韩公子。”

    韩非又恢复了口吃,摇手道:“无……无妨,臣只是……只是看不惯他们一口一个学、学问,来压李舍人。”

    李斯:【没成想韩非竟然会为我说话?依他这种清高的子,以为会与齐国使者一起折辱我的学问,难道……真是我想错了韩非?】

    成蟜看准时机,笑眯眯的道:“李舍人你看,韩公子为了你,不惜得罪齐国使者,这份心思真真儿天地可鉴呐!要不然,改天你做东,请韩公子去家中吃顿饭?”

    韩非连连摇手:“不不、使不得,臣只是……只是举手之劳。”

    成蟜又笑道:“诶,韩公子口中的举手之劳,对于李舍人来说,可不是般简单,定当是要感谢的。”

    李斯道:“正是此,今日若是没有韩公子,斯不知要何受到齐国使者的折辱。”

    成蟜道:“所以请顿饭,值得的。”

    李斯点头道:“这顿饭,斯的确该请,若是韩公子哪日有空,提前支会一,斯定然扫榻迎。”

    韩非未点头,成蟜立刻道:“好好好,你们都在司行办事儿,同僚之间多多交流也是好的,又是师兄弟,合该多亲密亲密,就这么说定了?”

    韩非:“……”

    韩非嘴笨,最后只点点头。

    成蟜办了件大事,拍拍手,走回嬴政身边,笑眯眯的道:“搞定了。”

    嬴政无奈的一笑:“知情的以为你在促进同僚情分,不知情的,以为你要乱点鸳鸯谱,李斯没甚么的,小心将韩非给吓跑了。”

    成蟜据理力争道:“这怎么叫乱点,这……”

    他的话未说完,一个白衣男子走到嬴政面前,礼数周全的了一礼,道:“燕国公子丹,为秦王敬酒。”

    成蟜蹙眉一看,是燕丹!

    今日在咸阳城门,燕丹没有下车,车马的帘子也只是打起一角,因此成蟜并未看到这位燕国公子的庐山真面目,而今燕丹自己送上门来,成蟜从上到下,看的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燕丹的年纪与嬴政差不离,并没有嬴政般肌肉匀称,身材高挑修长,一身白衣衬托着万千仪态,可谓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容长脸面,面容周正而俊美,浑身一股儒雅与正气,哪哪儿都透露着规规矩矩的气质。

    嬴政瞥斜了一燕国公子丹,唇角挑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嗓音平板扳的,不冷淡也不算热络,幽幽的道:“这不是阿丹么?”

    阿丹?

    成蟜:“……”唤得此热络,怎么看起来像是“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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