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合宿的时候,大家还不太熟,仍然抱有一丝微薄的真诚和拘谨——这次就完全没有了。

    宫野春礼貌打过一圈招呼,回头看的时候,宫侑和黑尾就已经你一句我一句的呛起来。视线相对之处,火花四溅,就差升级为肢体冲突,当场来一次忠诚决斗。

    宫野春感叹:“关系变好了呢。”

    研磨疑惑:“……从哪里看出来的?”

    虽然音驹就在东京,但黑尾他们也不是每年都会来看IH。观众席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在场下精准定位到其中的几个。但宫野春还是早就知道他们今年来了——因为他们的票是他从教练那要的。

    宫侑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原来你要的票是给他们的!?”

    宫野春点点头,“师父说要来看比赛,我就跟教练要了。”

    黑尾铁朗借着身高优势,笑眯眯地揽过他的脑袋,“多谢春的票啦,省了两千块呢,不过明年就不需要了——明年我们肯定会靠自己拿到进体育馆的资格的!”

    研磨吐槽:“那也不用从今年就开始立Flag吧……”

    宫侑张了张嘴,又气呼呼地闭上了,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宫野春要票这件事,还是他和外校的人有联系这件事,自己其实都知道,但又可以说完全不知道。

    或者说,他那时候并不关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去关注这个每天都在自己身边、他自以为很了解的人了?

    黑尾推了推宫侑的肩膀,让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走不走啊,你们不是要去看枭谷吗?”

    IH的规模比春高小,所以只设置了A~E五个场地,前三个在主赛场,后面两个是独立的中心赛场,枭谷第一轮的场地是后者。

    出发之前,生川主将发出灵魂质问,“你们……认识路吗?”

    摸摸兜里的宣传册,宫侑刚想说自己可以带路,大家已经齐刷刷看向黑尾铁朗。

    毕竟东京是音驹的主场。

    黑尾铁朗看向孤爪研磨。

    研磨:“……知道了,我来带路。”

    失去展示机会的宫侑:“……”

    黑尾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研磨记地图很准的,不会把你家的小怪物弄丢的。”

    宫侑偏过头:“……我又没担心这个。”

    他害羞又有点高兴的在心里嘟囔:……什么啊,我家的是什么意思啊。

    几人往D场地的方向走,路过自动贩售机,黑尾跑去给大家买了几瓶饮料,回来就相对落在了后面。

    宫野春和研磨在前面找路,虽然之前都完全没有接触,但这几分钟的功夫,两人竟然就自然而然的合作了起来。

    气氛和谐而自然,一点都不尴尬。

    看得黑尾目瞪口呆,他用胳膊戳戳宫侑,“喂,你家的小怪物有两下子啊,竟然能跟研磨社交。”

    宫侑从鼻子里哼一声,“那家伙才不是在社交?_[(,他对自己以外的东西都漠不关心,充其量算是一种固定的行为模式吧。”

    社交是带有主观意识的词汇,人对对方产生主观评价,无论是喜欢或者厌恶,社交才会开始。

    而宫野春从头到尾压根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离谱的是,这恰恰也是他受欢迎的原因——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意味着不会讨厌任何人。

    就算不被【喜欢】也没关系,只要不被【讨厌】,就可以默认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宫侑才不承认,这种东西算是在【交朋友】。

    “原来如此。”黑尾觉得更妙了,“研磨对其他人的视线很敏感,但是小怪物并不关心他,也就没有所谓【视线】,反而让他比较容易放松下来吗。”

    这可真是太巧了。

    宫侑一口汽水差点呛在嗓子眼:还能这样?

    “不过,我觉得小怪物并不是对自己以外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至少,我看到的他,并不是那个样子。”

    黑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宫侑愣了一下,向他看过去。

    黑尾铁朗走在他旁边,仰起头,不紧不慢地感叹道,“人是会改变的,美好的相遇会让人变得更加完整。”

    正如黑尾铁朗清楚,和研磨相遇、和猫又教练相遇,让自己发生了什么改变一样。

    他认为,在宫野春的身上,这种改变也正在发生着。

    或许会带来新的矛盾,或许会带来惊喜,这些都无人可知。

    谁让,改变意味着未知的恐惧,也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而……

    “而走进小怪物的世界,让他发生改变的那个人,如果我没猜错……”

    黑尾铁朗笑眯眯地看向他。

    “难道不正是你吗?护犊子的宫侑同学。”

    在这里被叫名字实在猝不及防,但宫侑没有半点达成目的的满足感,或者说没来得及注意到。

    宫侑怔了一下,随后脸迅速的红起来,略微狼狈地转过头,咬着牙顶嘴。

    “……你、你才护犊子呢!”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都没有说话。宫侑喝着汽水,看向和黑尾相反的方向。

    ……是这样吗?

    宫侑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不存在的石子,心不在焉地想。

    春……已经改变了吗?

    所以,还留在过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吗?

    他们到的时候,选手已经入场,前面的座位基本都没有了。后面的观众还在往里进,几人在后排找了连着的座位,一股脑坐了进去。

    因为坐得太急,座位顺序就很不讲究了,等宫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黑尾已经坐在了最外面,里面是森然生川两位主将,最里面是研磨和宫野春。

    宫侑:“……”

    黑尾铁朗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宫侑,“怎么,不想跟我一起坐吗?”

    宫侑正面对上他

    的视线,脸上挂起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怎么会呢,我很乐意。”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人就是纯粹喜欢逗他玩吧?有这么不正经的前辈吗?

    宫侑在心里暗暗发誓。

    可恶,现在他也是前辈了,回去他也要逗一年级的小鬼!

    黑尾铁朗把刚才买的饮料给大家传了一下,宫野春从生川主将那里接过塑料袋,撑开让研磨挑选。

    距离比赛还有一定的时间,两人坐在最里面,自己喝自己的饮料,陷入短暂的沉默。

    宫野春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除了必要的交流,他几乎不怎么跟人闲聊天。跟熟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不怎么讲话,一般都是由对方提问——但却诡异的能用眼神和肢体语言传递心情。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稻荷崎的大家都幻视他拥有并不存在的耳朵和尾巴。

    巧合的是,孤爪研磨也是这样——单指不怎么爱说话这一点——所以这种沉默反而让他感觉有点安心。

    过了一会,他居然主动开口。

    “宫野……春同学,你会下将棋吗?”

    小黑和他提过宫野春不喜欢别人叫姓的习惯,不过一开始还是叫顺口了。

    宫野春愣了一下,略微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研磨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因为……上次合宿,聚餐的时候,你一直都没有把手放到桌面上。”

    坐在餐桌前,一般人都会很自然的偶尔把胳膊在桌子上放一下,但是宫野春始终把手放在腿上,从头到尾,一次也没有让身体的其他部位和桌面相碰。

    “应该是从小学围棋……或者是将棋才会有的习惯吧,你说你家里是开神社的,所以我想可能是将棋……”

    上次注意到之后,研磨就很在意——主要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但周围好像没人知道,刚才就顺势问出来了。

    宫野春听完他的推理,点点头,“是将棋。”

    “不过我只是业余的,小时候和祖父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只有过年回家的时候,偶尔会和朋友下几盘了。”

    研磨看向他:“……很重要的朋友?”

    “唔,重要吗……”

    宫野春认真地想了想,托住下巴,看向场地中央。各色的光飞快闪过他的虹膜,又转瞬消失。

    “可能,曾经,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宫野春:“啊,不过一直都没有阿侑重要就是了。”

    研磨:“……这句话还请不要告诉你的那个朋友。”

    会气死人的,绝对。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起天来,宫侑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捏着一瓶汽水,看起来很酷地把胳膊搭在椅背边缘,实际上一直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不安地扭来扭去。

    偷偷往里面投去视线,又快速收回。

    黑尾:“……你很在意吗,小怪物好像和研磨很聊得来的样子。”

    宫侑一僵,低头假装喝汽水,

    然后反驳,“没、没有。”

    “哦~”黑尾挑眉?,兴致更浓地看着他,“真的没有?”

    宫侑:“……”

    他意识到这个人又开始逗他了,正想挂上微笑,反击回去,旁边的黑尾忽然伸出手,向里面招了招手。

    “喂,研磨——你能坐我旁边吗?”

    宫侑愣了一下。

    研磨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小黑,怎么了?”

    黑尾铁朗掏出手机晃了晃:“虎说让我们帮忙录视频,点名说要你解说呢。”

    研磨:“……他认真的吗。”

    宫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但是好像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两人交谈的间隙,黑尾抽空在宫侑的背上推了一把。宫侑愣愣地回过头。黑尾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愣着干嘛,赶快去啊,你不是想坐他旁边吗?”

    座位坐的很满,四周都是等着开场的观众。但往后缩一缩,还能挤出一点换座位的空隙——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走到想去的人身边。

    宫侑挤到宫野春旁边的位置前,笔直地坐下,四周的人好像都变成灰白色,只剩下他们两个坐在观众席中间,拥有同样的红黑色彩。

    宫侑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

    明明不是在赛场上,心脏却如同比赛一般跳动。

    裁判一声哨响,观众席上沸腾一样欢呼起来。

    全国综合体育大赛第一轮,D场地第一场比赛。

    现在开始。

    主赛场,稻荷崎的休息区。

    “治,你能去一趟车里吗?”

    座位上睡成一片,大见教练拿着活页夹,看向唯一没有在睡觉的宫治。

    宫治鼓着脸颊抬起头,他去上了一趟厕所,才开始吃之前发的加餐,“怎么了?”

    大见教练露出苦恼的表情,“刚才检查行李的时候发现,春的冲锋衣外套好像不见了,可能是忘到车上了,你能去他的座位看一下吗?”

    “如果是丢在场馆里,现在就要去跟工作人员报失物招领了。”

    宫治:“……好吧。”那家伙真会给人找麻烦。

    宫治走一路吃了一路,到巴士前的时候刚好把饭团吃完,他用纸擦了擦手——他们兄弟俩没有一个是会带手帕的细心之人,把擦完的纸扔到兜里。

    司机在驾驶座上看新闻,宫治和他打了个招呼,直奔宫野春的座位,上下仔细找了一番,果然在座位的缝隙里发现了红黑的冲锋衣外套。

    宫治无语片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伸出手,够了半天,终于把衣服拿出来。

    他顺手就展开抖了抖,收起来准备回去交差,又觉得这个大小不太对劲。

    宫治停下脚步,重新展开那件冲锋衣,上下看了看,然后翻开衣服的后衣领,看到上面绣着的名字,瞳孔地震。

    ——果然,这件根本就是阿侑的外套啊好不好!?

    这两个蠢货,连对方的衣服都能穿错吗?明明尺码都不一样啊,他们俩到底相互穿错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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