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珩倒不置可否,说:“你昨晚病得很厉害,我实在不放心。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还痛吗?”
“我没事了。”程曦边说,边摇了摇头。
她正准备告辞,就见阮之珩拿起矮几上的座机开始打电话:“对,2508 房间,麻烦送两份中式早餐过来,其中的一份白粥熬得稠一点儿。”
他挂了电话,又看向她:“你去浴室梳洗一下,吃了早饭再走吧。”
程曦觉得这个安排大可不必,但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不口,又听到他说:“既然想谢谢我,就让我放心。”
*
在早餐送来前的间隙,程曦洗漱完,又借了阮之珩的手机充电器,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手机开机。
罗兰湖大酒店位于罗兰湖度假村的中心,阮之珩的这间行政套房又有着绝佳的视野。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能看见山林环绕中的罗兰湖,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与市内不同,这里的空气清新又湿润,鸟语花香近在咫尺。若不是做项目,程曦平时也没时间到郊区来享受这份静谧与舒适。
阮之珩从浴室出来,便看见程曦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温水,说:“晾了一会儿,应该不烫了。”
程曦没说什么,接过杯子就开始小口地喝起来。
阮之珩开始收拾矮几上的东西,从电脑到手机,最后动作停在摊开的笔记本上,他微微一怔,扭头去看程曦,只见她正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都是德语,她应当看不懂吧?阮之珩思忖着,将笔记本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早餐便送到了。两份白粥,几样小菜,还有鸡蛋和点心。阮之珩将肉松和榨菜拨到浓稠的白粥里,用汤匙搅了搅,又吹了吹,最后将碗放到程曦面前,说:“有点儿烫,慢慢吃。”
程曦拿起汤匙,沉默地吃起来。
她一边低头喝粥,一边用余光看对面的阮之珩,只见他剥开一个水煮蛋,放在小碟里捣成几瓣,再淋上酱油,也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切他做起来十分熟稔,就像多年前一样。他知道她喜欢浓稠一些的白粥,知道她喜欢把小菜拌进粥里,知道她怕烫,也知道她喜欢用水煮鸡蛋蘸酱油。
程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果说重逢之初,她还拿不准阮之珩对自己的过分关切代表了什么,那么当下,她几乎可以确认自己的感受不是错觉。
阮之珩自然是不知道程曦在想什么,他擦了擦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问她:“你今天什么安排?”
程曦顿了一下,说:“最近的重心都在忙论坛,领驭的竞标方案都搁置了。这两天我得好好梳理一下思路,要不就来不及了。”
阮之珩思考了一会儿,说:“要不要我和筱荟商量一下,把讲标的 deadline 往后延一延?”
“千万别。”程曦紧忙停下进食的动作,说,“竞标该怎么安排还是怎么安排,你千万别给我开后门。”
阮之珩闻言一愣——对于公关行业的许多细节,他自问并不专业。但他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极其依赖人际黏性的行业。如果今天坐在他面前的是其他公司的乙方代表,大概会对这样的“后门”欢欣鼓舞。
但是程曦并没有,并不是因为她绝对的刚正不阿,而是因为她拒绝和他建立起这份黏性。
这时,程曦吃完了早餐,把碗往托盘上一放。阮之珩发现她只喝完了白粥,小菜和鸡蛋都没动。
阮之珩问她:“怎么不吃?你以前不是……”
他还来不及问完,就被程曦打断了。她说:“师兄,十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何况是一个人的口味。”
她看着他,神情再坦然自若不过。但就是这个表情,让她的“拒绝”变得更加明显。
阮之珩不再接话,只低头吃饭。两人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直到他喝完一碗粥,才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作师妹在照顾。”
“那就谢谢师兄了。”程曦敛去自己的目光,颔首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把我交给同事就好。”
阮之珩没有回答,又拿过程曦面前的那个鸡蛋,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半晌,他吃完鸡蛋,再抬头看向程曦:“至少你还愿意承认我是你的师兄,对吧?”
程曦一怔,本能地回答:“当然。未来,我还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甲方爸爸’。”
阮之珩颔首,说:“好,那你和我说说,论坛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他突然公事公办的语气让程曦一愣,但她也立刻拿出专业的一面,一边回忆一边说:“今天都是休闲活动,可以去爬南山,也可以在山脚下的民宿听艾灸养生讲座,还可以去打高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