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将目光收回来,说道:“对于你而言,余筱荟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是一个陈述句,她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阮之珩听懂这其中的意味,突然问道:“余筱荟对我来说重不重要,你很在乎吗?”
    他也好像明白了,她这段时间的别扭究竟为何。
    答案就在嘴边,但程曦可是拥有公关发言人培训师执照的人,她很快就辨别出这是个陷阱问题,哪怕内心窘迫,无法应对,她也能选择“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对着自己面前的播放窗口说:“我想点歌,可以吗?”
    阮之珩也不逼她,只说:“可以,Aurora 已经连接了 5G 技术。”
    程曦颔首,想起他方才提到的 Aurora ID 所承载的个性化信息,于是冲小欧说道:“小欧,播放 Kyle 最喜欢的流行歌。”
    正在开车的阮之珩突然开始慌乱,他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松开,似乎想做些什么来阻止小欧的回应,Aurora 则在雪天的柏油路上出现了小幅度的打滑。
    好在自动驾驶辅助系统一直在运行着,感受到驾驶员松开了方向盘,Aurora 很快自动矫正了巡车轨迹,车辆再次恢复了平稳。
    阮之珩再次握紧方向盘,也就在这片刻的惊慌中,小欧已经答道:“好的,即将为您播放张震岳的《贪心》。”
    男歌手沧桑又沙哑的歌声,夹杂着清脆的吉他声和鼓点从音响中流淌出来,唱着一个愧疚却又不甘的故事——
    有的人走得久,有的人破碎支离;
    犯了错,伤了人,才懂得检视自己;
    我想我的问题,就是太贪心;
    原本以为,事过就忘记;
    那么多年,我还没忘记;
    如果哪天,我们再相遇,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声对不起。
    雪天,城市里的杂质沉淀下来,从车窗往外看去,夜空中是清醒却又混沌的白。
    窘迫的情绪好似会传染一般,此时的阮之珩只能目视前方,尴尬地说:“张震岳今年发的新歌,我觉得还蛮好听的。”
    程曦当然都听得懂,萦绕在耳边的每一句歌词都是阮之珩的心声——年少时,他是一个以前程为重的人。她相信他对她也有感情,只不过不像她对他的心意那么重。
    人的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控的存在。就像她无法控制自己被他吸引一样,他只是更在乎前途,更渴望离开阮家罢了。
    这么想着,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说:“是挺好听的。可是师兄……我早就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了。”
    阮之珩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慌,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程曦,就见后者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平和与坦荡。
    这张脸瞬间和多年前那个平安夜里的少女重叠,阮之珩心中的恐慌倏地沉寂下来,被悸动与悔恨交织的酸胀情绪取代。
    他将 Aurora 停靠路边,伸手向程曦靠过去。她的神情顿时僵住,背抵着半边的座椅靠背,她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只能迎向他深邃又多情的目光。
    修长的双手将她拥住,温润的唇瓣落下来的时候,程曦忍不住在想,窗外的白雪即便轻如鹅毛,也不会比这个吻更温柔了。
    雪夜里的世贸大街畅通无阻,Aurora 闪烁着临时停靠的车灯,就连冰冷的技术,都不忍心打扰这失而复得的亲密。
    第37章 又一个下雪的平安夜(下)
    十一年前的平安夜,B 市也下了很大的雪。
    在程曦的回忆中,那场雪就像圣诞老人不小心撒开的一麻袋珍珠,多而杂乱地漫天盖地。
    她站在 R 大东门口的门廊下,哪怕已经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依旧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冻成冰雕了。
    掂了掂背包里的圣诞礼物,程曦不住地往双手上哈气。夜渐渐深了,眼看就快赶上宿舍楼门禁的时间,不少学生开始往学校里走。
    其中不乏出来约会的小情侣,两个人依偎着,从她身边跑过。
    程曦忍不住朝公交站的方向望了望,想起自己从阮之珩室友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之珩应该是有事回家了。不过他从来不在家里过夜,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可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程曦腹诽着,哭丧着一张脸。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再给阮之珩发一条短信,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哪怕是坚强地可以用来敲核桃的诺基亚,都抵不过这漫长的等待。
    自从入学那天认识阮之珩开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对他表白过多少次,又被他拒绝多少次了。最初的见色起意变成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又在经天累月的追逐中变成了泥潭深陷。
    同班同学和室友都问过她:“那个阮之珩是给你下蛊了吗?就算他长得帅,你也不用追了一年多都还不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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