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位置离英灵殿不远,外观是一座不太显眼的二层建筑,周围树丛茂盛,有些像弃置的车库。

    午后的阳光中尘埃漂浮,校长室内的环境相比起来就很不错,这里一楼和二楼之间没有天花板,打通后看上去宽敞明亮,顶部中间是一面巨大的天窗,有去年秋末洒落的零星树叶尚未打扫,四壁布满两位油画和书架,古籍的手抄和精装拓印本入目皆是。

    江源入座,面前是造型古朴的书桌,一瓶典藏的梅斯卡尔精品摆在桌面上,等到瓶盖轻起,焦灼感明显的烟熏味像是发酵般弥漫,如同带领饮酒者来到了野外篝火边。

    面前的老人西装笔挺,眉目间延传着年轻时的俊朗,眉发银白,因其体魄雄健,魅力未经时光消歇,反倒历久弥长,传闻中秘党每年都会支付高昂的行动资金,用来供应这位校长在全世界各地的衣食住行。

    “这应该是我们初次见面吧。”昂热微笑着说道。

    “嗯。”江源抿着酒水回答。

    “像你这么年轻的炼金大师此前从未有过,弗拉梅尔十分肯定你的天赋,他觉得你能窥探到大师们孜孜以求的高处风景。”昂热不吝夸赞。

    “或许吧。”江源如实说,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在第一次夺走他人性命时就做好了身首异处的准备,所谓登神,要么征服世界,要么一无所有。

    “切勿自谦,我对伱抱有和他相同的期待,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充满可能性的人。”昂热笑道。

    江源颔首,然后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问一问。”昂热无奈,这种程度的冷淡性子,他这百余年来也未曾见过几例。

    “人的精力和才能都有限,我只关注和自己相关的事物,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并无差异,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可能性。”江源放下酒水。

    “就像量子。”昂热看着对方身后的一本书封说道,新时代涌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两者都不绝对稳定。”

    “准确地说量子是很难稳定。”

    江源停顿片刻继续道:“人也不稳定,社会却保持秩序,人和量子都具备可能性,那么人身上一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倘若人为地将量子赋予两性,就像孕育子嗣一样催生出的新的量子,那么形成相对数量后是否能维持动态平衡,并成功加以控制。”

    “我不知道,但听起来是个方向。”昂热坦白地说,“你好像有很多灵感,就像STTG。”

    江源用眼神示意酒瓶,“血液支撑肉体,肉体承载灵魂,酒让炼金师更加自由。”

    说完,他转头拍了一下夏弥的肩膀,细小的电流注入,少女浑身一抖,立刻精神起来。

    “我在这儿争取时间,不是让陛下你来睡觉的。”

    轮回权柄的思念波在心底响起。

    “抱歉,教授,校长先生。”夏弥坐直挠了挠头,她没有睡觉的需求,但论舒适感的话无出其右,有臣子在附近,安全无虞,有机会自然是大睡特睡,不过最主要原因是她看小源和校长好像聊起来了。

    “没关系,看上去你没有不高兴,那就顺其自然吧。”昂热露出了一个过来人的表情,他出席活动几乎没有单独待着的时候,对这段关系很能共情,剑桥折刀ID在清晨的守夜人讨论区里获赞数位列前三。

    评论:没人关注四点这个时间吗,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下面是无数“校长英明”“眼光毒辣”之类的恭维,天命屠龙者是整座学院的单推偶像,秘党对此相当忌惮却只能放任,毕竟当一个男人踏上战场的时候,他背后最好有着千军万马,一切只为胜了又胜。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夏弥举手发言。

    “就算是误会,也让它美妙下去吧,我能看出你心生欢喜,不是吗。”

    昂热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笑容里充满了长者的和煦,他可是一百多岁了,世事洞明。

    夏弥偷瞄了一眼某人,江源平静道:“既然仇恨已经迫不及待,那么压抑只会让剑变钝,我说过人的精力有限,故意转移它,不如让正事开始。”

    昂热笑容收敛,对比小姑娘,眼前这位炼金大师才是真正棘手的对象。

    “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去接一个人。”

    “那他估计很重要。”

    “路明非,S级,未来也许是比我更优秀的天命屠龙者。”

    “理由呢。”

    “炼金大师和天命屠龙者,这不是最佳拍档么。”昂热说道,“未来是你们的,包括守望血色黎明的重任,屠龙的战场需要继任者开拓。”

    夏弥:“……”

    果然唉,混进大本营都要成为屠龙顶梁柱了,如果她不是龙族的话。

    “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江源说。

    “我有预感,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昂热笑着说。

    短暂的正事聊完,接下来就是寻常的下午茶,校长室内储藏的酒水和茶叶都是顶级,卡塞尔食堂除了定式硬菜猪肘子,还负责每日向各部门供应精致糕点。

    下午三点,两人离开,回去的路上,江源开口问道:

    “陛下,有结论了么。”

    夏弥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背着手转身,倒退时灵巧地避开了路边的信号箱,淡绿色的齐膝裙微微摇动,她思考片刻回答:

    “他体内有奥丁弟弟海尼尔的死茧,那家伙在我们阵营决战的时候被重创灵魂,倘若中断修养再死一次,伤势可能会恶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茧内已经没有骨与血了,我那位兄长看来做出了决定,估计是有什么东西取代了海尼尔在祂心里第二的那个位置,第一当然是祂自己。”

    江源点头,考虑到黑王尼格霍德的注定归来,实力不济大概会痛失所有,面对死前是准神的血脉源头,唯有成就半神才敢言生路,整个加图索存在的意义,很可能不是为了图谋什么,而是创造一个归宿,奥丁对祂自己的心理治疗无疑很有一套。

    不像屑弥。

    “你现在很喜欢睡觉。”江源提起这件事。

    “舒服呗。”夏弥头顶碰到了树木垂落的枝条,她狠狠摘掉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出口哨。

    “你向往什么,就将成为什么,名为相信的东西本身就具备力量。”

    “那么你呢,我亲爱的臣子,人和龙你选哪一边,受人敬仰的梅斯卡尔教授先生可是有着光明的未来。”

    夏弥高举双手如同歌颂赞叹,然后身上的活泼在一瞬间归于死寂,君主的威严从双眸中流淌,元素塑造的无形围墙里,两人宛若对峙。

    “最终将会是世界适应我,却非我去适应世界,人和龙都会因为我的选择而去向往所谓正确的方向,至于我的选择,自然是看收益。”

    “除了龙躯肉体,在你眼里,我们之间也只有收益?”

    “不然……”江源止住话头。

    “是不然,还是不然呢。”夏弥咬了一口树叶,苦到让她脸庞差点扭曲,有些树专门进化出了苦涩的叶子,防的就是蛀虫。

    “去吃晚饭吧。”江源转移话题,他怕一句家人让对方发动地鸣,犯不上,精神捶打的矫正就定在了下次旅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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