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裴雪？”
    一道帶着疑惑的男聲叫住剛走下樓的裴雪。
    原本心神不寧的裴雪看到來人, 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史文哲，韓楊大學時的室友。
    大學時，裴雪和韓楊都留在了南清本地, 雖然不是一所大學, 但都在大, 而蔣佳伶去了外省讀書，有時候周末她?回來找韓楊，吃飯或者唱歌就會叫上裴雪一起。
    史文哲就是在聚餐的時候認識的裴雪, 對裴雪一見鐘情, 喜歡得不行，這人?名?字聽上去文绉绉的, 但本人?和書生?氣質完全連不上線, 他那天就找韓楊要了電話想追求裴雪, 在得到?裴雪明确的拒絕之後還不放棄, 五次三番地給她打電話，發?消息。
    韓楊當時怎麽都攔不住這人?, 白天?他能幫着盯着史文哲, 可不能時時刻刻盯着，兩?人?大部分課程不同, 而兩?所學校又挨得近，一節課的時候, 就夠史文哲在裴雪下課路上堵人?了。
    這樣?的事持續了快半個月, 後來不知道怎麽, 突然有一天?他又不來騷擾裴雪了, 裴雪的生?活才回歸安寧。
    雖然只有兩?周，但對于裴雪來說是噩夢一般的兩?周, 即使那兩?周後有六年時間沒?見，見到?這張倒胃口的臉，裴雪還是一眼就回憶起來。
    裴雪沒?想搭理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轉頭就進了廚房，她?下樓是為了躲開陳熠馳，但躲人?總得有個借口，于是給蔣佳伶說她?口渴。
    蔣佳伶當時哦了一聲，朝着陳熠馳所在的窗外挑了挑眉，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也是，口渴也正常。”
    即使被忽略，史文哲還是追了過來，“诶，韓楊說你不來，我還挺失望的。”
    就在裴雪按下飲水機出水按鈕的時候，史文哲湊到?她?身邊，“我一來就問?韓楊你現在的情況，他說你還沒?男朋友，那你……”
    “我有男朋友了。”裴雪擡起身，拿出玻璃水杯，“韓楊他們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在度蜜月，我還沒?告訴他們。”
    這人?簡直就是第二個周成偉，讓人?反胃的程度也不相上下。
    “你男朋友做什?麽的啊？月收入多少？現在在哪上班？”史文哲語氣有些?不屑，從這不屑的語氣裏能聽出他對自己目前的情況非常滿意，不管裴雪男朋友是做什?麽的，他都有與之一戰的實力。
    “和你有關系嗎？”裴雪冷淡地睨他一眼。
    “那你……”史文哲剛把手搭在裴雪的肩膀上，立馬有一只手擒住他的手腕将他扯離裴雪，“哎喲！”
    來不及看多事的人?是誰，手腕就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史文哲咬着牙緊閉雙眼，臉色瞬間失了血色，疼痛到?極點?，聲音在發?顫，“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開我，手要斷了！”
    史文哲嘴上在求饒，實際心裏在痛罵這人?只會搞偷襲！算什?麽爺們！有本事和他正面對決啊，他打架還沒?輸過。
    可轉頭看到?高他半個頭的陳熠馳，看到?男人?背心外的手臂和寬闊的肩膀，怒火又憋屈得熄滅了。
    “有病！”史文哲暗暗咒了句，立馬跑去客廳搬救兵。
    今晚來的人?主要分兩?波，一波是韓楊和蔣佳伶的高中同學，一波是韓楊的大學同學，兩?邊人?馬互相不熟，一群人?打球，一群人?打牌，興趣方面也泾渭分明。
    裴雪看向陳熠馳，想道謝，但剛看過去，對上眼睛，又立馬移開視線。
    別墅的廚房很大，滑軌雙門設計，空間寬敞，光線明亮，陳熠馳此刻雙手環在胸前，冷着臉靠在門邊，一句話沒?說，但他的存在感卻是吓人?的。
    “裴雪。”陳熠馳叫她?。
    裴雪難堪地看回去。
    空間還是很寬，燈光還是很亮，但在陳熠馳的注視下，裴雪卻覺得自己，好?像，就出不去了。
    “你在躲我？”他問?。
    聞聲，裴雪立馬深呼一口氣，不看他的臉，那能看哪裏呢，感覺哪裏都是陳熠馳。
    視線亂竄，瞥到?把黑色背心飽滿地撐起的胸肌，緊實勁瘦的腰，感受到?渾身散發?的荷爾蒙，裴雪心亂了。
    只能看向被她?捧在手裏，接到?八分滿的水杯，杯裏的水面晃動劇烈，暗示着她?的緊張和局促。
    “陳熠……陳總。”裴雪将水杯放在桌上，嘴唇動了動：“謝謝你幫我解圍。”
    非她?所願，又麻煩他了。
    陳熠馳還是不講話，就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裴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你要喝水？”
    她?又把桌上的水推到?陳熠馳那邊，“我剛剛接的，沒?有碰過，你喝吧。”
    裴雪說着又轉身從杯架上拿了個幹淨的玻璃杯，彎腰重新接水。
    陳熠馳看着那杯水，想，如果真?有忘情水這玩意，如果裴雪給他遞來的這杯就是的話，喝下去，就能徹底忘了裴雪，就能免除一切她?給他的傷痛，從此就能輕松地去愛上別人?，不用再和她?糾纏的話。
    那他要喝嗎？
    陳熠馳在想，在認真?思考這種假設，他專注的表情讓一邊的裴雪不知道該不該離開，氣氛特別古怪。
    那杯水可以是一杯普通的純淨水，可以是一杯清澈甘甜讓人?忘了煩惱的忘情水，它是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端起那杯水，就代?表他做了那個決定。
    兩?分鐘後，陳熠馳轉身走出廚房，碰都沒?碰那杯水。
    然而這一切在裴雪心裏卻卷起了不一樣?的風暴，陳熠馳心裏想的什?麽，裴雪完全不知，她?只感受到?陳熠馳的冷漠，他甚至不願意喝她?幫他接的水。
    裴雪走到?桌邊，端起那杯水默默走到?水池邊，倒掉。
    另一邊，史文哲剛回到?客廳就去找他那幾個大學朋友，幾人?一聽他被欺負，再一看他變紅的手腕，當即就說要幫他讨回公道。
    幾人?吵鬧的聲音引起球場上的幾人?注意，韓楊趕回來勸和，偏偏那幾位哥都英雄主義上頭，韓楊一個人?有些?拉不住，叫上江斯逸和徐明傑來幫忙。
    “這人?誰啊？”江斯逸不想出手，嫌會髒了手，慢悠悠地邁腿上了臺階，回到?客廳後就坐在沙發?上。
    “我大學同學，和熠馳有些?誤會，我快拉不住了，幫我勸勸啊，別光坐着！”韓楊展開手臂，像老鷹抓小雞一樣?，費力地攔着要去惹事的人?。
    史文哲手受傷，戰力不足，但還剩三個，也讓韓楊夠嗆。
    “要和陳熠馳打架啊？”江斯逸笑?，“去去去，都去，幫我狠狠揍他一頓，免得打個球受他一肚子氣。”
    “陳熠馳……這名?字我好?像聽過。”
    鬧得正歡呢，其中一個男生?突然停了下來，嘴裏念叨了兩?遍陳熠馳，想到?什?麽，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比受了傷的史文哲還要白，瞳孔擴散，慌張地吞咽着口水。
    正好?這時候陳熠馳從廚房出來，那人?一眼就看到?陳熠馳手腕上的百達翡翠鹦鹉螺，頓時慌得六神無主，站都難以站穩。
    他所在的公司上半年和遠科合作，遠科是甲方，他們是乙方，當時就聽說遠科的管理層要集體更換，大boss從陳家的二兒子變成了陳家的長孫陳熠馳。
    只是沒?想到?百聞不如一見，一見就在今天?。
    也沒?想到?韓楊竟然認識這種大人?物，畢竟上大學的時候，韓楊一點?公子哥的派頭都沒?有，或者說，他們也想不到?，一來就說要打球的男人?會是那種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還打不打球？”陳熠馳視線冷冷地掠過那一群人?，看向江斯逸。
    “打什?麽球啊，這幾位兄弟找你有事呢。”
    江斯逸看熱鬧一樣?地擡了擡下巴，示意陳熠馳有人?找。
    “沒?有沒?有，剛剛都是誤會！”
    見男人?這幅嬉皮笑?臉的模樣?，其他幾個人?也沒?了剛剛的傲氣，特別是史文哲，感覺出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慌得跌坐在地板上，被正好?出來的裴雪看見，也不顧丢臉不丢臉了。
    大學時，他死皮賴皮地追求裴雪，後來被幾個男人?堵在巷口暴揍一頓，警告他離裴雪遠一點?，他當時吓破了膽，但，都沒?現在可怕。
    裴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管，幫蔣佳伶帶了一杯水，重新回了二樓房間。
    窗外的球場已經沒?人?打球，蔣佳伶也回了房間，正在收拾要給裴雪的禮物，因為數量太多，她?直接騰了一個行李箱來裝。
    “別擔心，到?時候我叫韓楊來搬箱子，再讓他開車送你回去，完全不用擔心~”
    “佳佳，我和你說一些?事，你不要太激動。”裴雪才不擔心行李重不重呢，她?指了指地板，“他們都在樓下。”
    激動？
    蔣佳伶笑?，能讓她?激動的事可不多。
    然而幾分鐘後。
    “你和陳熠馳都親幾次了你一次不告訴我，你大壞蛋你唔唔——”
    裴雪用手捂住蔣佳伶的嘴，“說了讓你冷靜。”
    裴雪其實先說了她?和林遠假裝談戀愛的事，蔣佳伶雖然有些?驚訝她?找林遠來假扮，但都沒?聽到?她?和陳熠馳早就見過面還接過吻那麽激動。
    蔣佳伶猛點?頭，裴雪松開手的瞬間，她?大口喘氣，同時堅定質問?：“那你們幹嘛裝不熟。”
    “不是裝，就真?的不熟，也沒?熟的必要。”裴雪垂下眼睫，“我要回去了，太累了。”
    下樓，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離開，客廳裏只剩下韓楊和陳熠馳。
    聽見下樓的腳步聲，正講着電話的陳熠馳擡頭，看到?裴雪，停了兩?秒，移開視線。
    “韓楊，幫我把箱子提下來，特別重，就在我房間，黑色那個行李箱。”
    蔣佳伶發?話，韓楊照辦，只是蔣佳伶說話的時候，一眼沒?看自己老公，視線就在裴雪和陳熠馳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這兩?人?接過吻？怎麽親的？隔着十米飛吻還是怎麽？
    韓楊上樓提箱子的時候，陳熠馳也講完電話，他早已換回一身正裝，收起手機，先裴雪和蔣佳伶一步去到?玄關。
    “陳熠馳，聽裴裴說這周末你們要去爬山啊？”
    陳熠馳回頭看着她?們，裴雪拉着蔣佳伶的手，“我說了他不去啊。”
    “不去啊，好?可惜诶。”蔣佳伶佯裝才知道這事，“那陳熠馳，你反正開車，順路送裴裴回去好?不好?？裴裴又是你高中同學，又是你……公司職員，幫個忙不過分吧？”
    蔣佳伶說話中途就反握住裴雪的手放在身後，像是預知裴雪會表示抗議一般。
    “佳佳！”
    手被攔着，裴雪只能低聲提醒蔣佳伶，她?剛剛才說，她?和陳熠馳的吻幾乎都發?生?在他的車裏，蔣佳伶還要陳熠馳送她?回家，那太尴尬。
    蔣佳伶回頭看裴雪，悄聲道：“不怪我，怪你自己。”
    裴雪不解，面露慌張。
    “你不知道你說和他不熟，也不用熟的時候。”蔣佳伶拍了拍裴雪的背，“你都要哭了，笨蛋裴裴。”
    “……”
    感情總在最不設防的人?面前流露。
    全世界，她?只會，也只能告訴蔣佳伶，她?和林遠是假裝戀愛，為了逃避家裏的催婚。
    而表情會說話，肢體會表達，即使嘴上說不會在一起，理智分析，不能在一起，還是藏不住喜歡陳熠馳的事實。
    “只有這一箱對吧？我沒?看到?其他的。”
    韓楊推着行李箱過來，陳熠馳順手接過，看了眼旁邊的裴雪，“走吧。”
    上了車，裴雪朝着窗外的蔣佳伶揮手，“別送了，你又不穿外套，快回去。”
    “那你們注意安全，到?家給我微信，拜拜。”
    蔣佳伶勾着韓楊的手，整個人?半倚在韓楊懷裏，在寒風中看着駛遠的汽車。
    “這種送他們一起離開的感覺，好?像裴裴和陳熠馳也結婚了。”
    “我記得我們婚禮的捧花你就是丢給的裴雪是吧？”
    “對啊，我瞄準的裴裴，一丢一個準！”
    然後車上沒?有蔣佳伶想象的那種溫馨和甜蜜。
    陳熠馳專心開車，沒?有說話。
    裴雪本來想感謝陳熠馳順路送她?，也被男人?冰冷的态度給堵得只能安靜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半小時後，車停在裴雪小區門口，裴雪道了謝準備下車，被陳熠馳叫住。
    “裴雪，其實你不用刻意躲我。”
    陳熠馳的手指輕輕敲着方向盤，“這幾天?，你躲我，反而顯得明顯，你知道嗎？”
    男人?的聲音很冷，所有的話顯得生?分疏遠，就算是正常的語氣說着正常的道理，但是在裴雪聽來就像是在說。
    ‘躲我？但是你躲我比不躲更刻意，我更加能注意到?你，所以你是存心躲，還是引我看你？’
    裴雪被說得紅了臉，但也不想解釋，因為她?的确沒?那個意思，她?就真?的不想見到?陳熠馳，也不想陳熠馳見她?。
    “上周日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陳熠馳從儲物格裏翻出打火機和香煙，但沒?有點?燃，只是把煙夾在指間。
    “以後就只有工作上的往來，其他時候都沒?有關系了。”
    陳熠馳降低車窗，夜晚的寒風灌了進來，吹動裴雪的長發?，掠過她?緊繃的表情。
    陳熠馳看向窗外：“我認了。”
    然而等裴雪一下車，陳熠馳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給助理發?消息。
    【周末的爬山我也去，你明天?幫我把周五的工作都移開。】
    他認了？
    他不可能認。
    他只是不想裴雪再費心躲他，讓他難受，她?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