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没有?!”公仪奈一脸紧张。

    来人摇头,愧疚地低下头。

    公仪奈愣怔,呆呆地望向窗边的树。

    柳太傅今日抄家,所有人充为奴仆,柳太傅判斩首。

    公仪奈本想保住柳应姿,可是遍寻不着,不知道这人是生是死。

    她手扶在窗边,忍不住掩面。

    “主子……”老仆忍不住劝诫,“柳太傅这事水太深,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掺合较好,这柳小姐如今找不到说不准是好事,柳家被抄了,她是要为奴为婢的,这对柳小姐来说想必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知道……”

    一连说了几声,公仪奈才放下手,她对老仆说道:“柳应姿救我三次,我仅仅想报答她一次而已,阿娘说不要欠债,尤其是人情债,现在这人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仆一脸心酸地看着公仪奈,他已经年老体弱,陪伴不了主子多久。

    本来是个小女娘的,也应该享受别的女娘有的一切,可就因为女主人糊涂,把女娘变做男儿,可是事已至此,玉蝶已上,就算是为了主子性命,这件事也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老仆低声道:“上次柳小娘救主子,可有发现……”

    公仪奈垂眼,“我不知。”

    她不会水,当时只想保全清白,冲动之下跳水。

    四周都是看客,讥笑的脸犹如一堵墙压得她喘不过气,是柳应姿跳下水,渡气给她。

    都说柳太傅古板,生得女儿也古板无趣,但公仪奈却敬重柳太傅,柳太傅对待她跟养英堂里的其他学生没有区别,从不低看她一眼,也从不高看别人一眼,柳应姿跟她父亲一样,本来应该是天上的云,却总能看到脚下的泥。

    ……

    事情过去许久,久到养英堂也再无人提及柳家。

    柳太傅没了,又换了李太傅,公仪奈有时候抬头望窗边的树,都觉得如梦里一般,柳应姿好像只是她的幻想,世上从无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养英堂又来了新人,南梁王之子公仪复。

    公仪复是一个性格跳脱的人,南梁王作为一个忠实的保皇党,公仪复天然跟太子亲近,每每在太子左右侍奉,太子马上要选妃,近日里不怎么来养英堂,留下公仪复一个人,三皇子接近笑道:“公仪哥哥今日一个人呐?怎么没随太子哥哥去选妃?”

    周黎斜靠着书桌。

    这个朝代上课讲究跪坐,动辄跪坐一炷香的时间,她腿都酸了,靠着书桌缓缓腿。

    听到有人问她,她懒洋洋答道:“挑来挑去不就是那样,有什么好选的。”

    她这次扮演的是公仪复,将会成为公仪奈的好友,最后两人反目成仇。

    公仪复长相清俊,说话自带一股矜贵之气,举止又风度翩翩,听说刚进宫就引得不少宫女眺望,路过养英堂的人都比往日多了许多,就连公仪奈居住的地方都有

    人议论。

    公仪奈望向公仪复。

    同人不同命,

    作为南梁王唯一的嫡子,

    公仪复有跳脱的本钱。

    三皇子说道:“怎么南梁王没准备给你选个美娇娘?”

    周黎拍桌笑道:“我家家训,不过十六,不得娶妻,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又不是不知,怎么还问我?莫非是你想美事?我看三弟你是思春了吧!”

    公仪复一脸促狭,三皇子脸色涨红。

    要是别人他说不过还能直接动手,对待公仪复却万万不可。

    南梁王和圣上同为兄弟,却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不近女色,四十好几,才生下这一个嫡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公仪复就算是要上墙,南梁王估计都会给他递梯子!

    三皇子脸憋了憋,转头看到公仪奈在一旁看笑话,气直接撒了过去。

    “怕是普通人入不了公仪哥哥的眼,像我们小六这样的,估计哥哥就能看上了。”

    公仪奈眉头微蹙。

    从她进宫三皇子就一直跟她不对付,找机会就折辱她,现在又拿她相貌开玩笑。

    周黎偏头看向公仪奈。

    她斜靠着桌子,手把玩着自己的乌发,神态漫不经心,看到公仪奈脸上露出羞辱的神色。

    公仪奈长相精致,鸦羽般的眼睫遮住神光,低头胸膛起伏。

    她本就是女儿身,长相细腻,不如一般男生硬朗,现在姿态软弱,更让人想折辱。

    手在衣袖下攥成拳头,公仪奈知道三皇子在故意挑弄是非,自己不能得罪公仪复,只得忍下这口气,却不想三皇子神态嫌恶。

    “身为天潢贵胄,总是这幅小家子的姿态,听说你跟你娘很像,怕是你娘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圣人,才生下你这杂碎。”

    公仪奈原本不想得罪三皇子,她势弱,在宫中本就步步小心,况且三皇子的舅叔还掌管着宫内内务,要再得罪三皇子,怕是她吃喝都会被克扣个精光,宫内的人最会见人下菜碟,她是入了玉蝶的皇子,虽然面上不敢怠慢,但也知她没有势力,不过是纸皮画灯笼,外面精美,里面全是纸糊的。

    但三皇子提起她的母亲。

    公仪奈缓缓抬头,她眼睛瞪到发红,她一语不发,突然动手,直接向三皇子撞了过去。

    养英堂里都是天潢贵胄,没有皇子吩咐奴仆大多退居在室外,仅仅留下几个填茶的下仆,公仪奈动手突然,知道自己身姿体薄,比不过这些每天锻炼的皇子,她直接用肩膀撞向三皇子的胃,一下把三皇子撂倒。

    两人倒在地上,三皇子脑壳硬生生磕在地上发出一声□□。

    周黎挑眉,还以为公仪奈会继续扮猪吃老虎,没想到竟然出手了。

    一老跟三皇子交好的跟班要上前去,被周黎拦下了,她长袖纷飞,如翩然的蝴蝶翅膀刷地扫过跟班的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人家兄弟打架,你们上去凑什么热闹?打输打赢都是兄弟间的事情,你们凑上去可就

    是袭击皇子了。”

    两位跟班愣了一下,站住脚不动了。

    三皇子怒火滔天,公仪奈这杂碎竟然敢袭击他!

    他挣脱不开,直接用手肘击向公仪奈的后背,公仪奈冷哼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三皇子,直接上口就咬。

    七皇子和八皇子还小,见到热闹拍手叫好。

    刚喊了两声,被人一左一右地提了起来。

    “干什么呢?!在养英堂打架!成何体统!”大皇子随太子回来了。

    太子在兄弟中排行老二,却是皇后所生,大皇子是当初皇帝开脸的侍女所生,所以居于太子之下。

    公仪奈头发散开,长袖被踩成污泥,被三皇子踩在地下,三皇子还要踢她一脚,被人拦住。

    周黎笑眯眯道:“太子来了。”

    太子刚从皇后那看完选妃人员名单,正头晕脑胀,收到公仪复派下人送来的口信,知道老三跟小六又起了冲突,一脸无奈。

    三皇子之所以对公仪奈不爽,是因为母亲如妃。

    当时如妃正陪圣人在皇庄避暑,查出身孕,圣人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却跑去下面微服私访。

    却不幸皇庄走水,执意要等圣人回来的如妃在皇庄被火烧死。

    而圣人却带着一名民间女子出现在皇城,说要封她为妃。

    太后自然不同意此事,那女子没进门就被送走。

    现在公仪奈出现,算算日子,她诞生的时间,恰好就是如妃被火烧死的那晚。

    三皇子怎么能看她顺眼?

    要不是皇帝被人迷了心窍,皇帝所在的地方是安保最严密的地方,说不准不会走水,就算是发生火灾,也会被尽快扑灭,如妃说不准就不会死。

    三皇子恨死公仪奈和她卑劣的娘!

    公仪奈衣冠不整地被周黎扶起,她整理衣冠。

    太子正教育三皇子,周黎挡在她身前让公仪奈整理仪容。

    她头发散落的样子柔媚的惊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出惊人的美。

    周黎在心中感慨,公仪奈都如此好看,不知道她娘要长成什么样子,才能在十几年后还让圣人念念不忘,寻回公仪奈后,还重新立碑封妃。

    公仪奈看向挡在前面公仪复并不宽广的肩膀,少年人骨骼清秀,白衣曳地,潇洒自如。

    公仪复有她羡慕的一切。

    相爱的父母,完整家庭,还有绝对宠爱,就算是这些皇子在他面前也不敢不恭敬,因为他是南梁王唯一的爱子。

    “谢谢。”公仪奈道谢。

    公仪复头也没回,笑了几声,“下午绘画课,你跟我一起。”

    公仪奈没反应过来。

    公仪复看着太子还在教育弟弟,偏头小声道:“你画画好,帮帮我。”

    公仪复什么都好,君子六艺,唯有画不开窍。

    而公仪奈相反,君子六艺,射箭拉不开弓,骑马能让马撅了。

    “好。”公仪奈小声道。

    周黎冲她一笑,拉过公仪奈的手大踏步向太子走去。

    “太子哥哥,大家就是打闹玩玩,别耽误上课了,我看太傅在门口站了好久。”

    太子叹气,“行了,上课,你俩上完课给我好好反省!”

    ……

    上完课,公仪奈和三皇子被太子罚站,周黎自然是回家了。

    她刚到家,南梁王和南梁王妃就迎了上来。

    “哎呦我的儿啊!听说你们学堂今日又打起来了,没有伤到我的儿吧?”

    周黎把擦手帕子扔给下人,笑道:“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伤到我?”

    南梁王妃屏退下人,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难受的要哭了。

    “你说说你作为一个女娘,何苦要跟个男人一样?学什么拳脚功夫!现在又要混进男人堆里,娘真担心你哪一天露馅了!都怪你爹!”

    说着南梁王妃拧了一把南梁王腰间的赘肉,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南梁王连声都不敢出,疼得呲牙咧嘴的。

    “夫人,我错了!”

    “你快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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