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交上去的画作又得了下品,她也不愁,每天吃嘛嘛嘛香,睡嘛嘛嘛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妃已娶,终于到了各大诸侯王族娶亲,一轮轮喜事接连过去,京城终于平静,公仪奈也凭借优秀的能力,终于入了太子的眼,开始掌握一些权力,连平日里见她狂吠的三皇子犬叫声都小了很多,宫内唯一不变的却是公仪复,养英堂内娶妻的各位开始接受圣人差事,只有她一天还像个纨绔子弟,在京城招猫逗狗。

    这天京城急报,南梁发生水患,天灾导致人祸,竟然有暴民袭官。

    朝堂上争论日久,圣人下定决议最终选定公仪复和公仪奈前去赈灾。

    南梁是南梁王的属地,他虽然自册封就未回去,但民暴他也有监管不严的职责,但最近京城雨下个不停,南梁王老寒腿犯了,走不成路,只好让世子代劳,而公仪奈是自请前去赈灾的。

    周黎坐在马车里冲公仪奈说道:“你其实不用跟我去,这是我们家的属地,属地出了问题,我作为世子责无旁贷。”

    “也不是帮你。”公仪奈用折扇掀开一点竹帘看向外边,京郊的雨还在下,马蹄走在泥里,道路泥泞不堪,两边的庄稼明显雨水过多,显得营养不良。

    “嗯?”周黎疑惑。

    公仪奈放下竹帘,正襟危坐道:“我想要权力。”她脸上有了野心。

    以前只是为自保,可是体会到权力的美妙,公仪奈不想放手了。

    周黎哂笑,“跟着我能有什么权利。”

    公仪奈看着他摇头,“你不懂。”

    公仪复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不用担心那天自己会被人欺负,也不用担心自己生病无人医治,她虽然贵为皇子,但宫内踩高捧低,她的下仆生病她竟然求不来大夫……

    唇亡齿寒。

    那天的经历让公仪奈深深地记到心里,她害怕自己哪天生病,也同样如此。

    但自从跟了太子,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吃穿用度一应提上,就算是往日咳嗽一声,都会有人紧张关注。

    三皇子也不敢再来骚扰自己,随意践踏她的自尊。

    公仪奈体会到了权利的美妙之处。

    而跟着公仪复赈灾,只是为了让别人看到她的能力,只要这趟差事办得漂亮,公仪奈就会进入太子的眼中,太子会把更多的差事交给她办,掌握到的权利越多,公仪奈越不用担心自己的事情会暴露。

    周黎摇头,她怎么不懂,她什么都懂,这是公仪奈踏上野心的第一步,她的权势之心开始萌芽,一步步走向权利的顶峰。

    从南梁飘来的乌云,跟随她们到达了赈灾的地方,雨水接连下了一月,还是未见停歇,雨势也一直不见小,南梁几个县都被因雨势决堤的河水淹没,但一路上并未见到流民,赈灾的队伍到达的几个县城百姓安稳,看起来安居乐业,跟发到京城的线报完全不一致,周黎直觉这里头有鬼,但这次赈灾的主角不是她,她每天被伺

    候地舒舒服服的,看着公仪奈忙碌。

    进入南梁属地,周黎去了都城,南梁王府在这里有自己的王府,虽然很少回来,但府里上下都有管家打理妥帖,周黎一住进去就不想起了,公仪奈倒是一到就召集南梁各县丞,让他们统计受灾部分,还有暴民袭官的地方是哪里?调查事情起因。

    见公仪复因为雨水蹲在家里烤火。

    连日的雨天让屋里阴冷不止,公仪奈来找公仪复,公仪复正坐在檐下,红泥小火炉温酒,旁又有红袖添香,手捧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公仪奈面色微沉径直坐下,周黎从书卷上分出一分心神问道:“你今天不是召集下官开会,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公仪奈从牙齿中露出一句:“开完了。”

    “这么快?”周黎依依不舍地放下书卷,“都统计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发赈济粮?发完就赶紧回去吧,这鬼地方,还没京城舒服。”

    公仪奈看公仪复被养得唇红齿白,脸上的肉都丰腴了些,倒是她天天脚不沾地,四处盘查,累得眼下青黑。

    公仪奈抿唇:“没有。”

    周黎看着公仪奈眨了眨眼,坐直了身子,冲温酒的侍女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侍女低头静默地退出去,她才问道:“发生什么了?”

    公仪奈垂眼道:“他们要见你才给名单。”

    “见我?”周黎一脸疑惑,“我来了不就说了,赈灾大小事项都归你管。”

    公仪奈苦笑:“毕竟是你家封地,他们有疑虑也正常。”

    周黎看她样子,就觉得不止是这个事情,但她也没问,随意点点头道:“好啊,他们走了吗?没走那就见见吧。”

    “还在。”公仪奈说。

    周黎叹气起身:“走吧。”

    身旁的人低头给周黎系上披风,周黎看着檐下的雨,手接过竹伞,偏头催促公仪奈,“快点。”

    雨顺着瓦片往下滴落,连珠成线,公仪复大袖滑落在肘间,露出一节莹白小臂,她脸上还带有两分倦懒,连声催促公仪奈。

    刚才不着急的是他,现在着急的也是他。

    公仪奈跟上,跟公仪复撑着一把伞,走出院子。

    前院的人未散,各看各不顺眼,进门的县丞闭眼老神神在。

    “世子,六皇子到!”

    前门有人通报,几人互相对看一眼,起身低头行礼。

    进门后周黎没有叫他们起身,而是先把自己披风解了,随意扔给下人。

    披风的下面已经沾染了雨水,连带她的裤角和鞋面都被雨水浸湿,几个县丞就见一双白色的筒靴从面前踏过,接着是无数双脚,只能勾着腰等待世子喊起。

    周黎和公仪奈在上位坐下,看着还在背对着她迎人的各位,这才声音懒懒的道:“竟把你们忘记了,都坐吧。”

    各位入座,这才抬头打量上座的世子。

    六皇子他们之前见过,看起来瘦弱,实际心思深沉,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怎么

    能看不出六皇子的心思,但赈灾这事急不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

    在看高座上的世子,面白如玉,气质疏懒,跟他们猜测的样子差不多,一看就是矜贵的主,没怎么在下面行走过。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像世子这种估计捧着他会高兴点。

    靠门边的那个县丞首先说道:“恭喜世子!贺喜世子!世子一到南梁这大堤就堵住了!简直是世子庇佑!”

    周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神力?”见对方还想再说,周黎摆摆手道:“行了,我不是说过一切事情都交给六皇子,你们怎么不听他的,还要找我来?”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下面人急忙说道:“这……我们属地的事情,交给外人来不好办啊。”

    周黎托腮,冷笑道:“南梁不是属于庆国的土地吗?六皇子是庆国的皇子,他要算外人,你们算什么?你们不过是帮庆国治理土地的人,办得不好,随时能换,给你们脸,你们可别不要脸!”

    没想到世子说变脸就变脸,这就差没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叛变了,这下可是惊呆了一众人,急急跪倒,说不敢。

    周黎挥袖,“名单呢!还不速速呈上!”

    几个人急忙从衣袖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递了上去,周黎看也没看,直接交给公孙奈说:“你看。”

    又问她:“你还有什么要问得?”

    公孙奈道:“被袭击的那个县丞。”

    周黎点头了解,声音不变地问道:“谁了解当初暴民袭官的事。”

    “世子我了解!”底下一人说道。

    “你起来说,其他人继续跪着。”周黎可不惯他们这个臭毛病,那人紧张地站起,低头不敢直视世子说道:“清水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县,闵县丞召集县上百姓去加固大堤,提前争役,大堤被冲垮后死伤无数,所以引发民乱。”

    周黎都听笑了,她问道:“雨下一月,河工没有预警大堤会崩塌吗?”

    五个县丞都沉默了。

    周黎就知道这里面有鬼,但她不是来查案,所幸挥挥手道:“那闵县丞呢?”

    “启禀世子,因他贪工失误,被投进大牢了。”

    周黎都问完了,她看向公孙奈。

    公孙奈正在快速看受灾统计名单,她数数很好,看完沉默了一会,才启唇问道:“我记得南梁有自己的粮食库,为何还缺这么多粮食。”

    底下几人突然无话,还是周黎一拍桌子,才有人上前说道:“去岁不丰,有几个粮库没收上粮,南梁王又一直减赋,加上今年雨水暴涨,竟然淹没了储存粮食的高地,因此粮食远远不够。”

    周黎托腮,公孙奈没有要问得了,她需要理清思绪。

    周黎挥手,让人把这些县丞先请进客房,没让他们回家。

    公孙奈惊讶了一瞬,又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这些人说话不实,他们初来乍到,总要想个办法。

    这个办法周黎是不会去想,她不能夺了公孙奈的高光场面,她办完事就回去躺着,却不想门又被敲响,公孙奈拿着册子皱眉进来。

    “我要借你府上的好手一用。”

    “?[(”

    “我接到消息,有人要杀闵县丞!”

    “这个人很重要?”周黎问。

    公孙奈点头,周黎直接解下腰间玉佩扔给她,“拿着这个去找管家,他会为你安排的。”

    公孙奈接住一看,是南梁王府的家徽。

    她手指摩挲了一下,深深地看向公仪复,公仪复却不当回事地躺倒,拿起书盖在脸上说道:“你叫下面人去就行,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不想到时候还要冒雨去救你。”

    “我不会冒险。”公孙奈承诺道。

    周黎懒洋洋道:“你知道就好。”

    雨还在下,看样子这几天不会停。

    周黎把所有管事的人都关在府里,最近不停地有人来拜见世子,求她让人,让这些人去主持大局。

    周黎干脆说道:“你们不行在这办公,省得有事还要找我。”彻底地把人留在了南梁王府,南梁王府进出人多,赈济粮也有条不紊地下发,把被水淹了的百姓也暂且安置,终于开始处理民暴的事情,而这时候公仪奈突然不见了。

    接到六皇子消失的事情,周黎还没反应过来。

    这几天赈灾事情都是公孙奈在处理,上午周黎还去议事大厅晃了一圈,看大家忙得起飞,心虚地继续回去躺,她相信公孙奈有处理事情的能力,这次也是对她能力的一种锻炼。

    下午公孙奈说要出去,去最近安置灾民的地方看,这人突然就消失了,只有跟丢公孙奈的侍卫狼狈地跑了回来,说六皇子让他们去帮忙抬重物,他们刚忙完,六皇子人就不见了,问了灾民,谁都没有注意到六皇子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周黎不相信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派出不少人去找。

    深夜,周黎接到一个信件,南梁王府彻底炸开了锅。

    闵县丞在营救的路上被杀,南梁王府的人九死一生把消息给周黎带到。

    大堤决堤另有隐瞒,是这十多年中河工一直偷工减料,才至大堤不堪一击,淹毁十万人家园。

    而掌管全天下河工的高官,正是三皇子的母家,高家。

    周黎拿到闵呼的血书,被书上高家的罪名惊呆,她脑门冒汗,脖子发凉。

    公孙奈消失的事情应该跟此事有关。

    高家数十年不停在各河堤偷工减料,贪污腐败,要不是这场不停地暴雨,估计谁都发现不了。

    天下有五大渠,又有数不清的支流,要是所有河堤都是纸糊,将来大水漫灌,怕是会直逼京城!

    周黎一甩袖子,让暗卫把此事带到京城,冒雨去找公孙奈踪迹!

    她相信公孙奈那么聪明,应该还活着!

    雨夜,地面湿漉漉。

    近来的雨水已经减小,濛濛细雨不断地飘落,像四月的柳絮。

    路上水坑被马蹄踩过,芦苇荡里冒出个人。

    公孙奈满身污泥,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她不停地喘息,刚跑走的马蹄声,又渐渐逼近,寒光闪过,一把刀向她脑袋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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