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课间,吴慧敏好奇地看向贝夏,贝夏低下头神色认真地在本子上勾勒线条。

    “你在画什么?”吴慧敏问道。

    她发现最近贝夏课间最新的活动就是在本子上画画,但也仅仅只是勾勒出一个清秀的轮廓,并没有上五官。

    贝夏笔尖不停,淡淡说道:“周黎。”

    吴慧敏并没有多想,她凑过去仔细打量,实在是从这几笔清淡的线条里看不出周黎的样子。

    “你学过画画?”

    “嗯。”

    贝夏笔尖迟滞,想起从前。

    画画其实并不是她的兴趣,是母亲觉得贝夏应该有点学习之外的爱好,给她报的兴趣班,贝夏从初中学习到高中,高中因为学习任务繁重,才停了画画,其实贝夏对画画的兴趣不重,只是觉得母亲喜欢罢了。

    贝夏停下笔,上课铃响。

    她手伸进课桌时,碰到了自己的记事本,贝夏翻了几页,看到了她在纸上画得母亲和父亲的小像。

    贝夏看了几眼,又放下,认真听数学老师讲卷子。

    当时对画画没什么感触,再次捡起铅笔,贝夏却多出了几分感悟。

    她可以用画笔留下她记忆深处的影像,也能用画笔描绘出她眼中的周黎,这就是贝夏要送给周黎的礼物。

    电视台,周黎正在发呆,被严旭发现了。

    严旭端着咖啡杯从茶水间出来,路过敲了敲周黎工位的挡板,笑道:“我们的领导陷入了什么苦恼了?这电脑屏幕都黑了。”

    周黎回过神来,按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碰到了空格键,屏幕又亮起,亮出她正要写得策划方案,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贝夏的名字。

    周黎手忙脚乱关了文档,重整神色,用脚蹬地,把凳子往后滑了一下,离开工位的包围,椅子转向严旭,脸上认真的问道:“严哥,你交往过比你小很多的对象吗?”

    严旭摸着下巴认真想想说道:“说来,我交往的对象都比我小很多。”

    “这年头姐弟恋不吃香呀。”严旭感慨道。

    “大十岁的呢?”周黎问道。

    “十岁?”严旭不禁端起咖啡杯,又放下,开玩笑道:“那我上大学时,我对象还在幼儿园吧。”

    周黎呆了呆,回道:“不是应该上小学吗?”

    严旭啊了一声,“你真算啊?”又左右望望,八卦地弯下腰问周黎:“是有人追你,还是你喜欢上谁了?”

    周黎咳嗽一声,坐回工位前,装模作样要工作。

    “谁都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严旭看她不愿意说得样子,随意地感慨了一句:“年纪大的可能会靠谱点,年纪小的不定性,谁知道他是不是一阵子的热情呢。”

    说完人就溜达走了,周黎看着写到一半的策划方案,咬了下牙根,又吐气,继续工作。

    晚上,周黎去接贝夏。

    说要保持距离,但她还是担

    心贝大为去找贝夏,

    过完年,

    马上就要第二次开庭,贝大为要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就只能让贝夏这个原告撤诉。

    她开车到时,高中晚自习还没散。

    街上倒是停了几辆车,看样子也是家长来接学生的。

    周黎坐在车上,看了一眼手机,再抬起头时有人敲车窗,贝大为那张脸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车窗上。

    他趴在周黎主驾驶位置的车窗上,贴着脸看里头,看清周黎的脸激动地拍车门。

    贝大为:“臭女人!我正要找你呢!你给我们家贝夏灌什么迷魂汤了!竟然敢告她亲舅舅!我告诉你!让她赶紧撤诉!不然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看看她这几年是谁在养她!没良心的小杂碎!”

    周黎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巧。

    她直接拿手机报了警,学校附近就有警务室,不到十分钟,警察就出警,贝大为被警方劝到旁边,周黎才下车,警察询问,周黎瞟了眼贝大为冷酷说道:“我跟他正在打官司,他可能是觉得不爽,所以最近常常来学校堵我家小孩,我小孩就在这所高中上学,念高三,马上快高考了。”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申请强制拘留?他这样骚扰我们,影响到我们生活了。”周黎冷笑,她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骂她的贝大为,脸上表情不善。

    贝大为当下就恼火了,“臭婊子!你才是骗子!你跟贝夏有什么关系!我才是她亲舅舅!你家小孩,你生得出来吗?!”

    周黎严肃道:“警察同志,你听听他的话,他再这样对我出言不逊,我要告他!”

    贝大为上次去过法院,法院的肃穆一下让他熄火了。

    此时高中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整座安静的校园一下活泼起来,第一批放学的学生先走出了校门。

    周黎和贝大为在校门口已经造成了拥堵,警察看了一眼周黎和贝大为的体型差别,先把贝大为带走了,又对周黎说了几句,说这个事情不可能拘留对方,但他们会代为调解。

    周黎谢过对方,她也知道仅仅这样,警方是不会抓贝大为的,她只是说出来吓吓对方。

    贝夏知道周黎要来接她,下了晚自习就收起书包往出走,走到校门口看到周黎跟一个警察站在一起,她一下警醒了,疾走几步走到了周黎身旁。

    “这就是你说得孩子?”警察打量贝夏。

    周黎笑了一声,“这是我妹妹。”

    “行,没事了,我们以后会派人在学校附近巡逻的,你放心。”警察说道。

    “麻烦你们了。”周黎感谢道。

    她刚才跟警察说了她们与贝大为之间的纠葛,还出具了法院第一次的调解书,警察了解事情后,又了解到贝大为最近天天在学校附近出没,很可疑,所以决定每天巡逻地点再加一处。

    看着警察走了,贝夏才皱着眉问周黎:“你跟他起冲突了?没受伤吧?”

    她担心地望着周黎。

    周黎笑:“没有。”看贝夏还在望她,才继续说道:“我在车

    里坐着等你,被他看到了,敲我车窗,我就报警了,没事。”

    周黎对贝夏说道:“上车,回家,以后有警察巡逻,晾他也不敢再纠缠你。”

    贝夏走到周黎的汽车前,看到了贝大为拍车窗留下的爪印,她心惊肉跳,很害怕因为自己周黎与贝大为起冲突。

    贝大为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力量上的差距,贝夏说道:“你以后不用来接我了。”

    她语气僵硬,周黎看她一眼,启动车子。

    贝夏见周黎不理她,焦急道:“他到底是我舅舅,就算是看在我妈妈的份上,也不会伤害我的。”

    “当初我是怎么捡到的你?”周黎语气低沉道:“他要真当你是亲人,就应该好好对待你,现在事情到了这步,我们谁都说不准他会做什么。”

    “不是有警察?”贝夏说。

    周黎沉默了一会,贝夏叫道:“周黎?”她才松口道:“这样吧,我再送你几天,他要不来了,我就不用接送你了。”

    贝夏抿唇,无奈地点点头。

    周黎瞄她一眼说道:“高兴点,这几天有免费的车接送还不好吗?”

    贝夏终于笑了。

    周黎接送了几天,上次的警察说到做到,不仅在学校附近加强巡逻,还联合交通警察在学校附近指挥交通,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报道,电视台也专门报道了一番。

    贝大为倒是吓得不敢再来了。

    他也找了律师,律师帮他提交了延缓开庭的申请,但是律师明确告诉贝大为这件官司他不可能胜诉,唯一的办法就是找贝夏撤诉,贝大为心烦意乱。

    周黎觉得不过是贝大为延缓自己的死期罢了,这种案子,只能拖时间耗了,周黎这边反正不着急,耗得起。

    贝大为却在家里心慌极了。

    妹妹家的钱,他一部分修了自家的墓,一部分盖了村里的自建房,还剩余一点,村上有人提议要修祖坟,大家都是沾亲带故,又说谁掏钱多,就立碑刻上谁得名字,这可是能流芳百年的事迹,贝大为当时就心动了,说好等开春,冻土化了就动工,现在马上春天到了,这钱贝大为却是有点不敢动了。

    雷华问贝大为:“这钱我们都花了,到时候就算是败诉了又怎么样?他还能拆了我们家去不行?”

    当初村里的房子建好,谁不夸他们家阔气?

    虽然他们一家在城市里蜗居,但是乡下的房子可是比城市里的人住得还好!要不是为了孩子上学,雷华早回乡下了!

    在村里,那些人可都是要巴结她的!

    “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贝大为急得嘴上起了大炮,苦闷地抽烟。

    这钱当初他是见钱眼开了,但是钱到了他的腰包,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想到律师说过的话,贝大为把烟蒂扔到脚下踩灭,只能从贝夏下手了,那个叫周黎的臭女人,油盐不进。

    这次贝大为去找贝夏,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还提了一筐水果,买得时候雷华一脸肉疼。

    贝大为到学校门口穿得人模狗样的。

    他已经摸清了贝夏高中上下课时间,

    到的时候请一位进校门的同学,

    给贝夏带了张小纸条。

    贝夏刚吃完饭回来,正在教室坐着和吴慧敏说话,突然听到门边有人喊:“贝夏,有人找你!”

    吴慧敏奇怪的探头,贝夏走到门边看到是一位不认识的人,那人把纸条给贝夏就走了。

    “校门口一位叔叔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舅舅。”

    贝夏拿到纸条,奇怪地皱眉,她打开看了一眼却愣怔住了。

    ……

    周黎今天晚上在电视台值班,回家的时候很晚。

    回到家中,她把外套挂起来,转身看到客厅放了一个奇怪的果篮,周黎走近看了一眼,她朝屋里喊道:“贝夏?这水果篮是谁送回来的?”

    贝夏房间的门开着,似乎就是在等周黎,她放下笔,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充满阴翳地对周黎说道:“是我舅舅送得,他今天来找我,希望我撤诉。”

    周黎一听就急了,紧走几步,走到贝夏面前问道:“他怎么还不死心?怎么又去找你了?你没有受伤吧?”

    贝夏面色不好,她愧疚地低下头对周黎说道:“我们撤诉吧。”

    贝夏知道周黎在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心力,又找证据,又找律师,跟法院那边也是她在沟通,预计要是夺回贝夏爸妈留下的财产,贝夏念完大学还绰绰有余,可是今天贝大为带来了一个对贝夏来说无比重要的消息,这个消息比钱对贝夏还重要。

    周黎不可置信地看着贝夏。

    “为什么?”她问。

    贝夏紧咬下唇,“舅舅说了,他手头还有十五万,会全部给我,当作和解费,所以我们撤诉吧。”

    周黎深吸一口气问道:“我问你为什么?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贝夏,我知道你不是为钱。”

    贝夏难过地低下头,没有隐瞒地说道:“舅舅说他那边有我爸妈的遗物。”

    周黎眉头蹙紧,她说道:“贝夏,贝大为是怎么给你说的,原封不动的告诉我。”

    贝夏说道:“他说当初飞机出问题前,我爸妈在飞机上留下了遗言,当初爸妈的事情都是他在跑着办,所以东西航空公司也交给了他。”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周黎疑惑地问。

    贝夏伤心道:“他说,那份遗言里我爸妈说了关于家里财产的事情,他不想让我知道,就一直没有交给我。”

    周黎瞬间失言,没想到一个人能可恶到这种地步!

    贝夏低头,眼圈红了,此时她仅仅也只是一个无助的人。

    “他说,只要我们撤诉,他就会连同剩余的十五万,和我爸妈留下的东西一起交给我。”

    周黎深吸口气,感觉肺里火辣辣疼,被贝大为的卑劣气到了。

    她摸了摸贝夏的脑袋,把贝夏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不要哭,贝夏,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这些

    东西对你很重要。”

    周黎顿了一下,她郑重地说道:“我们撤诉,贝夏!”

    贝夏揪住周黎胸前的衣服,没有哭,只是重重地咬住了唇,她发誓,这是她对贝大为最后一次的忍让,他们之间的亲情已经在这一次次的交锋中荡然无存。

    贝大为很快收到法院发来的短信,原告已经撤诉,他狠狠地吸了口烟。

    雷华千万个不乐意:“真要给她啊?”

    “你懂什么!”贝大为对她哼哧道:“只用给这点钱我们就偷着乐吧!”

    雷华惊讶道:“你又怎么了?当初不是说好一分都不给的?”

    贝大为头疼地给她说道:“我问过律师了,这个案子我们胜诉的可能性很小,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她们撤诉,如果我们败诉了,可能要给的还不止这一点,到时候给不上钱,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孩子。”

    雷华一听会影响到贝兵,立马拍着贝大为让他说清楚。

    听到贝大为说还不上钱,征信会有问题,将来可能出不了门,贝兵也无法上学,当下哭嚷着对贝兵说道:“我当初就要你别那么贪,你非不听!”

    贝大为也受不了这婆娘说道:“你要对贝夏好点,我们至于这样吗?”

    雷华跟贝大为吵了起来,“什么叫我对她不好,我那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她一个姑娘家待在家里做点事情怎么了?将来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到时候我们还要赔嫁妆!我这是为你好!”

    贝大为呛声道:“不可理喻。”

    两个人说着说着打了起来,雷华用手挠花了贝大为的脸。

    周六贝大为带着东西跟贝夏见面时,脸上的花印还没消,贝夏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问道:“东西呢?”一丝多余的话都不想跟贝大为多说。

    贝大为把当初航空公司给他的东西还给贝夏,贝夏打开袋子看到熟悉物品,眼睛红了。

    这里面是贝夏父母的遗物,还有两个人留下的遗言。

    贝大为说道:“钱你还要等一阵子,那钱我婆娘放定期了,还有一月才到期,这现在取出来,就没定期的钱了,你也不着急用钱,就先放我这。”

    见贝夏不理他,贝大为继续说道:“这个你放心,这笔钱一到期我立马转给你!”

    贝夏打开看到物品,确认之后,对贝大为说道:“我心里一直都当你是舅舅,毕竟我们的关系这么近,但从今天起,你不在是了。”

    贝夏拿着东西走人,周黎在门外等她。

    贝夏坐在车上看完了父母留给她的信泣不成声。

    在信里,妈妈把一切都交待了,家里的存款,房贷,贝夏将来要如何生活,在信中还隐晦地提到了贝大为,让贝夏自己坚强点,不要去麻烦舅舅,怕是当时妈妈就预测到了如今的事情。

    爸爸的信中只写了一句话。

    【爸爸妈妈爱你。】

    贝夏泣不成声,哭到双眼红肿,近乎晕厥。

    周黎担心地看着她,贝夏强撑着,把母亲的信递给周黎说

    道:“这份遗言可以作为证据,抓捕贝大为吗?”

    “?”

    周黎愣了一下说道:“这么快?”

    系统重复:“是否选择脱离?”

    周黎道:“直接脱离吗?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与贝夏相处了这么久,周黎还真有点舍不得,听到系统说任务完成,她都有些恍如隔世。

    系统道:“你会有道工作调令,调离这边,然后渐渐消失在女主的记忆中。”

    正说着,周黎那边就来了道工作电话。

    “周黎呀,你最近工作很优秀,这边有一个工作机会奖励给你,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现在就要离开?”周黎脱口而出。

    贝夏拿着一个本子出现在周黎身后,她要在今天把准备了很久的礼物送给周黎,却没想到听到周黎说要离开,她手指握紧本子,精心准备的本子上还系了一个漂亮的粉色蝴蝶结。

    周黎电话刚挂断,就被人从身后扑倒,她踉跄两下倒在床上,贝夏握住她接电话的右手,手指攥得周黎手腕发疼,贝夏红

    着眼睛语气狠厉:“你要去哪?你哪里也不许走!”

    周黎心惊肉跳,她感受到钳制住她的力道,她脑袋上的汗都要淌下来了,周黎转了一下手腕,对贝夏说道:“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贝夏脸埋进周黎的肩胛骨处,她声音小小的,“我听到了。”

    周黎笑道:“就是一个工作调动而已,我这不是还没答应?”

    “你真不走吗?”贝夏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想抛下我逃跑。”贝夏哭腔道。

    周黎抿唇,心软得一塌糊涂,毕竟是自己养了很久的孩子,她温声道:“你再压住我,说不定我就答应工作调动了。”

    贝夏起身,本子从她怀中掉落,周黎听到声响,她下床捡起了贝夏的礼物。

    翻开封面,里面一张张画得都是周黎。

    喝水的周黎,睡觉的周黎,说话的周黎,养花的周黎……各式各样,无一例外却都很可爱。

    周黎眼神越看越柔软,贝夏还在低着头,似乎在哭。

    她抬起贝夏的下巴,看到贝夏满眼的委屈,这只小奶狗似乎就在等周黎的宠幸,周黎轻叹口气,栽了就是栽了。

    不知何时起,她的目光渐渐放不下贝夏。

    也许从过年后,感受到了贝夏的长大。

    周黎不知道贝夏的喜欢会持续到何时,也许就像别人说得,少年的喜欢就如夏日一般炙热短暂,可是无妨,此刻她也只想一响贪欢而已。

    周黎嘴角微翘,吻住了贝夏。

    “乖,我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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