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豫的世界是昏暗而拥挤的。

    对于出身底层又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往上爬是一件永无止境的、疲惫到麻木的生存任务。

    他从小便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拥有的少;却也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渴望的多。

    那无尽的通天之路的台阶光洁,映照着他所有的卑劣和无力,他一路走来的泥泞的脚印格格不入。

    原来,他只不过是一块肮脏的、人人掩鼻而过的滩涂……可某天,美丽的蝴蝶落了上来。

    ……

    若说他汲汲营营的前半生有没有哪一刻是真正满足的?

    有的。

    是十九岁那年,当那群出身优渥的蠢货推推搡搡地将他兼职打工之余、熬了两个通宵完成、寄予厚望的参赛作业丢进垃圾堆的一刻,远处传来的那一声冷淡的喝止:

    “住手。”

    透过湿哒哒的、往下滴着垃圾水的发丝,他看到了她。

    她站在光亮处,淡漠而恹恹地望来,面容不甚清晰,只能看到她身上那件绵软的睡衣轮廓……旁边就是教师宿舍,她应该是午睡时被这群公子哥儿喧闹的嬉笑辱骂声吵醒了。

    “……”

    此前,他对于这个小沈老师只有模糊的片面印象:哦,天才。呵,又是一个被老天爷眷顾的、幸运的家伙呢。

    可此刻,这位小天才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从光亮处走入背阴的黑暗,单薄瘦小的身影和那张寡淡的面孔却逐渐清晰起来,嗓音亦是能够划破阴翳的清哑冷彻:

    “是作业布置得太少了么,让你们有闲时间在这里欺负同学。”

    ——她似乎有些怕冷,一边冷酷严厉地批评坏小孩,一边默不作声地将手缩进睡衣袖子。

    察觉到这个细节,狼狈坐在地上的他,不知为何扑哧笑出了声。

    那群人高马大、不可一世的少爷公子这才反应过来,罕见地露出窘迫的赧颜,慌张地交头接耳:“沈老师怎么来了啊……?”

    下一秒,他们招呼也不敢打、头也不敢回,老鼠一般地四散而逃,像是怕被沈老师记住长相。

    一时间,这垃圾收容处,只有落魄肮脏的他,和不染纤尘的她。

    他忽然有些乏味,像是耗尽了出生以来所有的、拼命上爬的力气,并不想起身,反而望向远处的学院中心湖,估摸着是投湖的死状好看些还是跳楼的死相爽快点。

    她却投来一缕目光,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萧豫。”

    他一顿。

    昂头看她,心中那点乏味的死志……被她冷彻的眸光和嗓音,挥散了些许。

    “起来。”

    她淡淡地说。

    ……或许,她不是她,而是一段从天而降的稻草、一汪严酷沙漠里的清泉、一点无尽暗夜中的晨光,亦或是其他什么。

    总之,他下意识拖着疲惫的身躯、听话地站了起来。中了魔咒似的低下头,一眨

    不眨地盯着她白皙的侧颜。

    她早已收回目光,看着满是肮脏垃圾的塑料桶,忽然伸出干净素洁的手,将那摔了个半碎、沾染着未知黏液的电脑捡了出来。

    他眼睫颤了颤——好似被捡起的不是电脑,是他。

    可是……太脏了啊。

    不染纤尘的沈老师的手和衣袖也被弄脏了。

    “跟我来。”

    ……

    那天中午,在沈老师的教师宿舍,他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了满身的劳倦和污秽。

    等他换上沈老师跟别的男老师借来的衬衫长裤出浴室时,她已经将那几近报废的电脑修好了。

    “哦,因为截止时间要到了,在你洗澡的时候,我顺手把你的参赛作品投递了上去。”

    她语气平平道,“抱歉,没有过问你的意思。”

    ……顺手。

    赶走欺负他的蠢货是顺手、捡起他脏兮兮烂乎乎的电脑是顺手、帮他提交作品是顺手……拯救他也不过是一次顺手吧。

    念头划过,在萧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她那浅淡了然而无所谓的‘顺手’已经印入了他最深的心底。

    和存在已久的、肮脏晦暗的野望搅混在一起了。

    萧豫抬眸,桃花眼清澈平静,“谢谢沈老师。”

    “没事。”

    空气沉寂片刻,她皱眉想了想,礼貌问道:“吃饭了么?”

    “还没有。”

    闻言,沈老师哦了一声,站起身倒了杯热茶,萧豫正要接过,“谢——”却发现她只是端起茶杯自己喝。

    “……”

    她后知后觉般眨了下眼睛,“啊,你也要喝吗?”

    他垂眸,摇摇头,手指蜷缩。

    她施舍的衣衫和裤子并不合身,会窘迫地露出手腕和脚腕——萧豫经历过的最难堪的那些时刻,都没有此刻令他耳热。

    “……不了。谢谢老师。”

    沈老师点头,自顾自地喝完了一杯茶,放下茶杯时,略带疑惑地问:“被欺负了,你为什么不还手?”

    在那双沉静的黑眸下,萧豫垂着眼睛,嗓音很低:“他们只是无聊来找茬,获取不到情绪价值就会离开了……要是还手,可能会惹来更麻烦的事情。”

    沈老师若有所思。

    最后只道:“嗯,我不干涉你为人处世的原则。只是——”

    她倒了一杯热茶,推向他。

    “——别让自己受伤了。”

    他怔然抬眸。

    袅袅白雾中,她的面容显得虚无缥渺,嗓音亦是幽渺的:

    “毕竟,就肉.身的坚强程度来说,人真的是很脆弱的一种生物。”

    ……

    后来,努力向她靠近了些,萧豫才知道,她和他之间那个“美妙”的误会:她似乎以为学生和老师们都讨厌她——虽然她也并没有多在意别人的喜欢或讨厌。

    她对他产生过一瞬的“同病相怜”。

    可是……可是大家明明都很喜欢她啊……

    萧豫无数次听到那些眼高于天的少爷小姐、精英学者对她的关注议论,无数次看到过那些偷偷望向她的倾慕欣赏的眼神。

    只是她看起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仿佛耽误她的几分钟时间、和她搭讪说一句废话都是天大的罪过。所有人皆是默契地远观着。

    讨厌她?

    ……多么美妙的、令人意外的误会啊。

    这件事成了萧豫倒霉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那十多年的苦难折磨都变成了这个无上幸运的礼物的前奏。万分值得、他不再怨恨了。

    怀抱着某种阴暗丑陋的心思,他胆战心惊地守着秘密,没有告诉她这件事的真相。

    他好怕失去这个同病相怜的“理由”和“契机”、好怕……失去她。

    若是得到又失去,他可能真的会惨烈而痛苦地死去。

    即使,高不可攀的她的身边破天荒地出现了他,导致那些向他投来的目光嫉妒而厌恨、那些比之往昔更加猛烈的欺辱和报复悉数落到了他头上,他也甘之如饴地承受着。

    但这一次,他谨遵她的提醒:不让自己受伤。

    为此,一无所有、毫无抗争资本的他逐渐学会了隐藏蛰伏、学会了讨好取悦、学会了伺机报复。

    唉……却没有想到,他全部的努力和付出,都败给了那家伙。

    ——那个天生便拥有一切的霍家小少爷。

    那一日,他好不容易攒够了去看望她的机票钱,带着精心准备的、省吃俭用三个月用生活费买下的礼物,打算庆祝她博士毕业、入职EC医药公司。

    满心欢喜地赶到她的住处却扑了空,四处打听才知道,霍玉山正为她举办盛大的入职欢迎仪式。

    豪车美酒、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场景。

    他穷酸地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昵地搂上她的腰,俯身在她神色淡漠的脸上落下一吻……她没有推开他。

    缤纷灿烂的烟花中,那双阴寒带笑的狐狸眼抬起,准确地锁定了他。

    疏忽一弯,宛如洋洋得意的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嘲讽。

    “……”

    一声闷响令他回神。

    原来,是他精心准备、却连这场聚会中随便一瓶酒都比不上的礼物,落在了地上。

    ——他的心骤然被无法填补的渴望腐蚀出了一个洞。

    要爬、努力地爬、爬到最顶端。那时……才会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吧。

    他满心都是这样的念头。

    …………

    ……

    距离那个时候,过去了三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穷酸泥腿子的萧豫了。他在金融领域打拼出了一片地位,成了人人称赞艳羡的新贵。

    这样、这样难道还不够站在她身边吗?

    为什么……凭什么?又有新的、无知的家伙得到了她的青睐?为什么……不能是他?再也不能是他了吗……

    “——害怕被他发现我们在做这种事?”

    说着,他暧昧地摩挲她的腰,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倾吐灼热的呼吸:“被发现也没关系……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那张床让出来的。”

    学着某一片影子的模样、报复似的说着荤话。

    厌灵没能接收到他暧昧的隐喻。挣扎两下,语气平平道:“不要摸我的腰。很痒。”

    一声低低的笑,意味不明道:“只有痒吗?”

    他抬起一双阴鸷含笑的桃花眼,缱眷地呢喃:

    “……厌灵。”

    温柔而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缓地摩挲她柔软的唇,愈发露骨。

    “他刚才,吻的是你这里吗?”

    厌灵不挣扎了,漠然地看着他挑起眉梢,听他有些轻佻地哑声问道:

    “那么,他的吻技和我的比起来,谁更好啊?”

    厌灵如实回答:“你的更好。”

    “…………”

    那只揉在她下唇的手指忽而一僵。意料之外似的,桃花眼中疯狂涌动的晦暗情绪也凝滞了一瞬。

    显出一点柔和的羞怯。

    “是么……”

    他干巴巴道。

    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他沉寂下来、偏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忽而自嘲一般地笑笑:“也是。毕竟,为了那个吻我准备了一个月呢……每天都在找人体口腔学的研究论文、网站的付费视频和论坛的经验分享来学习,还跟着用道具练习……傻瓜一样。”

    嗓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了。

    厌灵眨了下眼,“嗯?难道不是因为情人节的气氛导致你意乱情迷了吗?我一直以为那是突发的意外。”

    她后知后觉:

    “原来,你是像准备考试一样对待那个初吻。”

    “……”

    萧豫垂眼,“又有什么用呢,你并不喜欢。”

    “我没有说过不喜欢。”

    厌灵不解:“你没有询问我的喜恶程度,自顾自地脑补。要是你问我,我一定会认真填写一份用户体验反馈报告交给你的。”

    “……”

    空气陷入某种诡异的静谧,放大了内心深藏的微弱的希冀。

    ……那,是喜欢的意思吗?

    黑暗好似蒸腾的笼屉,隐秘渴望的密度渐渐上升。

    他抿唇,嗓音低哑地询问:“那么,我现在想知道那份用户体验报告的内容,还来得及吗?”

    厌灵:“来不及了。”

    “是有时效性的。已经过期了。”

    她说。

    萧豫陷入沉默。

    心中那点升起的野望被打落回去。

    见他交流的欲望似乎有所减退,厌灵放心了一些,嘱咐道:“好了,现在我们都不要说话了。还有十分钟左右。”

    说完,她安安分分地不再动弹,也不挣扎出他的怀抱——这样叠着还蛮舒服的。比冷硬的衣柜软和多了,

    还能稍微舒展开双腿。

    可身下这人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忽而冷不丁道:“我过期了。”

    厌灵:“?”

    她奇怪:“你又不是食品,是没有保质期的。”

    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垂落的发丝间是一双愈发幽深空洞的茶色眼瞳。只是执拗地询问:

    “那楚越,在你心里是正新鲜的么?”

    “是吧。”

    厌灵不确定道,“他很年轻,网上似乎都叫这种明星小鲜肉。”

    ——在这样的语言体系下,楚越这个人勉强能和“新鲜”二字挂钩吧。

    回答完他古怪的问题,厌灵再次耐心地叮嘱:“好了,你小声一点。我听到他翻身频率有点不对劲。”

    这下,他终于小声一些。只是嗓音带着莫名的颤抖,似压抑、震颤而紧绷的弦。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弦绷断了。一字一句泣血般地吐露:

    “你告诉我,我可以学习、可以改正……真的,我不骗你…对不起、我再也不骗你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你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他紧紧环着厌灵的手腕,就像握紧一根救命的稻草,倏忽抬眸望来,挣扎而哀切:

    “难道只能是他么?他就那么独一无二吗?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我?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吗?没关系,我可以继续努力……你看啊,我努力学习金融、学习霍玉山、学习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

    “现在楚越有的、我也都可以有……”

    他还在哀求,像陷入了某种梦魇。将深埋在心底腐烂的泥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濒死而绝望地挽留。

    从这番堪称血淋淋的自我剖白中,厌灵提取出重点,终于反应过来。

    “你误会了,我并不喜欢他。”

    “……”

    他猛然顿住。

    这简直像落水后、惊恐地以为自己要淹死的人,疯狂扑腾到一半,猛然发现那水面连脚踝都够不到。

    在某种劫后余生又有点尴尬的茫然中,她清哑的嗓音响起:“按照世俗意义上的喜欢的定义来看的话——我只喜欢过一个人。”

    闻言,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所有的预感都指向一个答案,他不敢相信……

    “你。”

    她如是说。

    “……什么?”

    喉结无力地滚动两下,他完全呆住了。

    厌灵叹气,“你不需要去学习模仿谁,因为——我喜欢的原本就是你笨拙的样子。”

    萧豫呼吸一滞。

    她的话音是一贯的冷淡,说出口的却是那样在心尖掀动狂风巨浪的情话……是情话吧?

    他被巨大的惊喜淹没,怔愣地睁大了眼睛,不知说些什么好,复杂的心绪最

    终凝结成一滴空茫的眼泪,蓦地从眼角滑落,在玉白的脸上拖出湿哒哒的一道,最后盈盈地挂在下巴上。

    衣柜透光的缝隙掺进缕缕月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湿润的眼眸如两汪小小的海。这张哭泣到一半的容颜似朦胧的一线鬼灯下、美丽的桃花面。*

    厌灵歪了歪头,“但现在,我忽然发现——”

    她抬手,曲起指节拭去那滴美丽的泪珠。淡声道:

    “我也蛮喜欢你哭的样子。”

    “……”

    怎么可以坦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躁动的热度攀上耳畔和脸颊。

    “真实的眼泪要比虚假的微笑动人。”

    萧豫迟缓地眨了下眼睛,长睫上挂着的泪珠滚落下来。

    见状,厌灵平平道:“哦,不过你别又会错意了,我并不想总看到你哭。那样不会让我更喜欢你一点。”

    萧豫呆呆地应答:“啊、好。”

    他还处于某种被巨大的惊喜砸晕的恍然之中。

    厌灵有点累了,不再费力支撑、干脆趴在他的胸膛上休息。

    那沉闷而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涌动着,像潮汐——那她就是拥有引力的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

    萧豫终于消化掉了她的话。舔了舔微干的唇,嗓音艰涩沙哑:“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嗯?”

    他下定决心,闭眼,深深吸气、一鼓作气:“你以为学校的那些人都不喜欢你,是假的。你以为我们同病相怜的原因,也是假的。”

    这是萧豫难得鼓起勇气的时刻——或许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包裹,好陌生的感受,令他不自觉想要以自毁的方式求证。

    她会生气吗?会就此冷落他吧……

    厌灵:“哦,我知道啊。”

    “……啊?”

    他哑然。

    厌灵头也不抬,“我的五感很敏锐的,当然能发现他们的悄悄话和眼神了。”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造成的结果也是一种无可辩驳的疏远吧。唔……虽然我其实并不反感独自一人的安静。”

    说到这,厌灵抬眸,和他垂落的复杂眸光对视,细白的指尖指指点点似的戳着他的胸膛。

    “看吧,萧豫。你总是这样,自作聪明。”她摇头,“我不喜欢。”

    “……”

    这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和第一次喊他名字时一样。

    明明有些疏远,可是…好喜欢……好色.情。

    耳朵悄悄泛起旖旎的红。

    混沌的欲.念下是清醒的理智。

    萧豫有着聪明的大脑,悟性高,擅长举一反三,不钻牛角尖的时候反应是很快的。此刻,他聪明的大脑终于派上用场,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所以,你喜欢我有话直说吗?”

    厌灵点头。

    ——即使她说过,不会

    考虑再将他纳入择偶标准中考虑,但他仍然想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一下。

    “那么,我直说了。”

    他的手暗戳戳地摸上厌灵的腰,紧张地揪紧了她单薄的衣褶。茶色的桃花眼轻眨,覆上渴望的欲.色,喉结滚动:

    “我想和你接吻,就现在。”

    厌灵偏头,“可我们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

    萧豫眸光飘忽,有些吞吞吐吐:“……在人类的社会文化中,前男女友的关系是最容易藕断丝连、死灰复燃的,亲密接触的萌发要比暧昧对象抑或是其他关系容易一些;

    “此外,我要纠正你的一点:并不是只有情侣会接吻。和前任接吻也不代表要复合……你可以放心;

    “况且……你还欠我一份用户体验反馈报告呢……而且、而且三年过去了,我的吻技应该有所增长——想请唯一服务过的客户检验一下。”

    像一篇洋洋万言、旁征博引的索吻报审。

    他这样一个习惯迂回战术的人,要如此直白地索吻,实在是很大的突破了。紧张到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将淡粉的唇咬得发白,嗓音轻颤着昂求:

    “……我会让你开心的。”

    厌灵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总觉得不答应的话,他还会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虽然楚越还没有被吵醒的迹象,但总归有些危险——反正她并不讨厌那种感觉,于是支起上身,坦然地看他。

    “你只有四分钟的时间。”

    萧豫当即搂紧她的腰,微微坐直,“好……那我开始了。”

    手掌抚上她的脸侧,动作轻柔地将发丝拨到而后,嗓音低哑道:“请闭上眼睛。”

    语毕,他先一步垂眸,浓密的睫羽遮掩住浓稠的眸光,低下头、覆上那片朝思暮想的唇。

    “……”

    宛如一场严阵以待的考核,他谨慎地遵守学习过的应试方法,一步步攻城掠地。

    可谁知,考试进展到一半,他就将知识完全抛到了脑后,有些失控地仅凭迷朦的本能、极尽所有地索求和取悦。

    狭窄黑暗的空间似乎将气氛烘托到了意识的最高点,神思飘忽,耳畔却能清晰听到细微的声响、惹人耳热。

    动.情之时,他的胸膛忽然被她推拒了两下,萧豫依依不舍地退开些许,睁开潋滟的眼眸,微微喘.息着问:“嗯?时间到了?”

    厌灵趴在他的胸膛上,摇头:“不是,还有半分多钟。但是——”

    她平静侧了侧身子,示意。

    “……”

    “啊、那个——不是、对不起。”

    萧豫愕然又尴尬地睁大了眼睛,惊得差点跳起,连忙后撤,头却猛地撞到了衣柜内壁,发出好大一声咚!

    “呃……”

    他头晕目眩地揉着脑袋,简直羞窘到了极点。

    “没事吧?”

    厌灵撑起,探身去看,“受伤了吗?”

    萧豫还未来得及回答,下一刻,衣柜门冷不丁被拉开——

    月光彻底挥洒进来,身躯紧贴的两人同时转头去看,毫不意外的,对上一双熟悉的瑞凤眼,半眯着、透出烦闷的睡意,看起来有些凶戾。

    眨了下眼,等到彻底看清衣柜内不妙的情景,迷蒙的困意猛然褪去,红褐色的瞳孔骤缩。

    “……”

    ——啊,睡美人被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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