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后,祁颂有些凌乱地站在原地。

    她以为郁落会有所解释,却见对方一言不发,毫不拖泥带水地咬完就转身走。

    “......”

    看着郁落的背影,祁颂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个念头——

    她好像生气了。是不是该哄?

    这个念头很不合理,但也很霸道地占据她的心思。

    以至于祁颂自己都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哄,以及该哄什么,便已经快速伸手关了客房的灯,抬脚就跟着郁落往主卧走。

    像一条尾巴一样缀在郁落身后。

    等进了卧室,郁落倏地站住脚,转身看她,好整以暇地轻声说:“你跟着我干嘛?”

    祁颂凝视着夜灯幽光下郁落如玉的面容,发现郁落并没有在生气。

    她面上甚至是一种含了几分揶揄的轻松神情。

    心里哪里跟着放松下来,祁颂还是忍不住问:

    “你怎么了?”

    这句话竟然先于“你为什么咬我”的质问说出口。

    便见郁落慢悠悠地眨了下眼,唇瓣狡黠笑意荡起:

    “没怎么啊。就是突然牙齿有点痒痒,路过时正好看你脸颊口感应该不错......”

    “......”祁颂盯着郁落不说话。

    “好嘛。”

    郁落莞尔,朝她温温柔柔地说:“咬疼了么?”

    她说着,抬腿往祁颂迈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几近于无。

    接着,她踮脚,在祁颂脸颊浅浅的牙印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贴来,残余的零星痛感仿佛瞬间殆尽。

    ——“你爱她。”

    ——“你一个性冷淡都对她有**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那个囫囵啃软桃的网友语重心长的话浮现在脑海。

    祁颂自发地把被系统屏蔽的“**”填补成“欲/望”,而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将视线倏地从郁落的唇上收回。

    大概因为太急,以至于都忘了追究郁落对她又咬又亲的责任。

    “我感觉你有心事。”

    郁落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柔声说:“别着急,如果有什么一时想不清楚的可以慢慢来,事情总会变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体虚弱,最近非常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郁落不再逗她,认真地关心道:“早点睡觉吧。”

    祁颂缓缓眨了下眼。

    她望着郁落柔和的轮廓,感觉心头哪里悄无声息地软软塌陷下去,融成一片。

    就这样,她的心情在女人清泠的声音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醒来后的回味,理不清的思绪,对郁落若有似无的感觉。

    在注射过量抑制剂后,她身体始终不太舒适,而这些念头还裹挟着她,推挤着她,让她心里难以安宁。

    作

    为一个穿书的局外人,她该对自己鸠占鹊巢的本质保持清醒,怎么可以对郁落有感觉。

    还是说,这只是易感期遗留的影响?

    她想不清楚这些,虚弱之下,有些身心俱疲。

    可是郁落说,可以慢慢来,她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就仿佛郁落说的一定是对的,她下意识重复,希望郁落的肯定能带给她更多的安稳感:“是这样么?”

    ——

    “?[(”

    郁落朝她弯眸笑着,缓慢又坚定地说。

    这个女人说话时似乎天生带有一种信服力。

    祁颂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如果她现在能摸摸我的脑袋就好了。

    这个念头兀地生出,接着顷刻迸发,甚至让她来不及思索这个想法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有多荒唐——

    “好了,摸摸脑袋。”

    女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竟下一秒便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极尽温柔,“去睡觉了。”

    心底的渴盼就这样被满足得彻底。

    “......嗯。”祁颂听到自己乖顺的应答,也听到自己鼓噪作响的心跳声。

    她怀疑郁落也听到了。

    ——“好可爱哦,我的小狗。”

    晚上女人在冰淇淋店里的呢喃仿佛响在耳畔。

    是不是......祁颂身心发热,头晕目眩地想,自己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真的像一条被轻易驯服的小狗?

    “妈咪,妈妈......”

    一旁床上的桃桃糯糯地喊,声音里含了几分半夜醒来的懵懂。

    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在虚弱身体状态下即将因繁乱思绪透支的祁颂。

    郁落回头应了声,上床躺下,把崽抱趴在怀里,拍了拍背。

    她轻轻地说:“继续睡吧乖崽,妈咪抱你睡。”

    桃桃睡眼惺忪地抓住郁落身前的睡衣布料,可可怜怜地说:“今天妈咪妈妈都不在。”

    “嗯。”郁落知道张姨已经和桃桃解释过了,现在崽只是在撒娇,于是温柔地亲了亲她,“明天我们都在家陪你。”

    说完,她偏头看了刚躺上床的祁颂一眼。

    分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在一种难以解释的默契里,祁颂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于是祁颂挪了挪身体,近得已经快贴到郁落的身体。

    而后凑过去,在桃桃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桃桃满足地了眯了眯眼。

    窗外夜色幽深,秋风凛冽刺骨,刮得呜呜作响。

    室内床头暖色灯光融融洒落在三个人身上,格外宁静温馨。

    过量注射抑制剂的后遗症之一是嗜睡。

    在困意之下,身不由己地栽倒进梦里之前,祁颂凝视着女人轻拍女儿背部,哄崽睡觉的侧影,昏昏沉沉的脑海里的念头是——

    还想多看一眼。

    -

    周舟去打胎的那天,郁落陪她一起。

    “你和我一起去么?”

    “?[(”

    她非常果断地拒绝。

    郁落微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医院。”祁颂直说。

    她顿了顿,其实一直都很想问郁落是不是经常去那家医院,又是为什么去。

    但还是把话收回。

    万一那是原主知道的内容,岂不是暴露了。

    郁落看了她两眼,最终没有多说,“好,那你在家休息,陪崽崽玩。”

    周舟的手术很顺利,结束后需要住院三至五天。

    郁落请张姨为她做了滋补的食物,由司机一日三餐送到医院。另外还请了陪护人员。

    她自己则因推不掉的工作而出差了。

    郁落这几天不在家,正好让祁颂边休养身体,边有余力好好思索她对郁落的感情。

    那个梦仍像真实记忆一样挥之不去,但已经不像刚醒来那天一般强势左右祁颂的心绪。

    她很快分析清楚当前的处境,甚至其实都不需要分析——

    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该爱上郁落。现在郁落的亲近都只是因为将她当做原主,她绝不该为郁落沦陷。

    但是,如果。

    她在某一瞬间不小心做了假设:抛开所有背景,如果仅仅是郁落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她会爱上郁落么?

    好像没办法立即否认这个可能性。

    祁颂现在甚至想不出郁落的任何缺点。

    她隐瞒原主有了桃桃,一句话都不解释就砸钱要原主上娃综,说不定都是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重大隐情。

    祁颂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会为郁落找理由了——哪怕一时根本想不出站得住脚的缘由。

    这显然有些盲目。

    刚穿来时,情况紧急之下,她迅速结合眼下所获得的全部信息得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甚至是自然而然的结论——郁落是出轨的渣女,并不假思索地对此接纳和认定。

    一部分原因在于,摆在眼前的事实一起笔直地指向了那条结论;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作为穿书者,在初来乍到之际,对这个世界难免持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这只是一本书,周围都是书中的主角或配角。

    郁落和原主有什么样的过往,郁落经历过什么事情,对她而言都不太重要。

    自己能在困境中活下来是最主要的。

    因此,她虽有好奇心,但这份好奇心并不会强烈到需要冒着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危险去探索。

    可是现在,她分明还没细细探索,就在与郁落的日夜相处中,不知不觉间改换了内心的定论。

    甚至为先前的误解感到后悔与自责——她怎

    么能那样想郁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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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迅速地推翻先前的揣测、甚至要开始认真思索“我是不是对她有想法”这些问题,其实说明了情况很危险。

    她现在就处于那条致命的边界线上,一旦踏过去,大概是万劫不复。

    幸而及时清醒。接下来再也不能更进一步了。

    把事情理明后,祁颂感到一种身心的放松。

    今天是周六,郁落会在下午三点到家。

    下午五点,她们会一起出发去机场,进行《幸福时分》的第一期录制。

    已经五天不见,桃桃每天都在念叨想妈咪。

    郁落每天晚上都会打视频过来和桃桃说话。祁颂一直陪着桃桃,自然而然会在旁边看着。

    但她没出镜。

    “崽崽,你妈妈呢?”郁落分明心知肚明,却偶尔会故意问桃桃。

    桃桃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一旁的祁颂,把妈妈揭穿得彻底:

    “妈妈在旁边认真地看你,眼睛都舍不得眨!”

    “扑哧。”郁落在视频那端笑出声。

    正要继续说话,想想还是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

    “......”祁颂在一旁听着女人悦耳的笑声,感觉耳朵发热。

    童言无忌,这女人怎么还当真了。

    她赶在郁落说出“桃桃,让我看看妈妈”这种话之前,借口要上卫生间离开。

    第一天晚上,她提前预料到这个场面,于是陪在桃桃旁边时强忍着一眼都没往视频上看。

    果然,郁落又问了类似的问题。

    桃桃小朋友偏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又转回头,真挚地糯声回答郁落:“唔,妈咪在用余光看你!”

    祁颂:“......”

    在这些回忆中,祁颂又看了眼时间。

    两点四十五分。

    郁落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酝酿了好久的着急和雀跃似乎要蹦出来。

    “快三点了,妈咪要回来啦!”

    桃桃边开心地说着,边在客厅地毯上手舞足蹈,可见心里之欢乐。

    祁颂想要转移注意力,正巧“一问全知道”负责接洽她代言问题的工作人员发来了信息。

    她点进去认真地看,却觉得自己好像渐渐看不进那些文字了。

    每一个字都很眼熟,但组合起来,全部读作“三点”。

    桌面的电子时钟滴答作响,在有些人不太平稳的心跳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越接近三点,时间竟好像越黏稠凝滞,怎么都推不动。

    “滴”地一声,时钟屏幕上的分秒终于归零。

    三点整。

    ......郁落还没回来。

    张姨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从厨房走出来时,看到那一大一小沉默无言地坐在沙发上。

    一个比一个蔫,

    ?,

    抬头看了眼钟,恍然大悟:“都三点过十分了呀。郁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沙发上那两人好像更蔫了。

    就像晚上菜市场收摊前,没卖出的那些蔬菜叶子。

    桃桃软趴趴地躺在沙发上,没有骨头似的,在一种魂不守舍中不知不觉滑下了地毯。

    也没爬起来,就顺着滑下的姿势栽着不动,凝成一只失去梦想的奶包。

    沙发上的那个眼神发空,神游天外,也不记得伸手把崽扶起来。

    张姨怔愣地望着那边。

    郁小姐知道她的孙女喜欢雕塑后,有天给了她两张B市雕塑馆的票,她拿着带自己的孙女一起去玩。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又回到那天,仿佛误入了一处主题雕塑展里。

    “滴滴滴。”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指纹锁被成功解开的声音。

    这声音蓦地划开客厅凝固的空气,击破虚幻与现实的壁垒。

    沙发和地毯上的雕塑们纷纷动了。

    地上的奶包把自己撑起来,跌跌撞撞直往玄关奔。

    沙发上的大人许是担心这奶包摔倒,起身紧紧地跟在后头。

    于是郁落推门进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同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郁落微微怔愣,而后唇角缓缓勾起。

    这几天在外工作的疲惫似乎忽地散尽。

    她想,家有两只小狗的幸福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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