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年给了晏辞一个白眼,扭头不搭理,忍着嘴疼吃火锅去了。
    少年唇瓣红润,一边吃着,一边嘶嘶吸凉气,纤长的眼睫半垂,给夹着的肉片轻轻吹气。
    软和乖觉。
    晏辞轻笑一下,把自己眼前的肉片夹过去。
    夏稚年没了之前那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不舍感,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被身边男生拿走了筷子。
    他倒也没意见,乖乖喝口饮料,偶然和周围人唠两句闲话,吐槽一下作业太多。
    包间里热闹喧哗,但不吵,夏稚年抬眼瞧着周围。
    他以前从不可能,和一大群朝气满满,嘴闲话多的少年人,坐在人群拥挤的大包间里,嗅着火锅热烈的香气,轻松闲适的胡侃。
    现在坐在这里,弯着眼睛望过去,平白有种迷蒙模糊的错乱感。
    像梦。
    但他确实在这里。
    真真切切的坐在人群里。
    夏稚年垂着眸子,手悄悄伸出去,探到身旁男生近处,捉住他手,指尖钻了钻。
    晏辞张开指缝,让少年纤细手指落进来,掌心相贴,两个人的体温笼罩着,掌心迅速捂出一层潮热。
    很暖。
    周围人声杂乱热烈,晏辞侧过脸瞧去,见少年同样在看他,空气似乎被隔开一道,这方角落悄悄安静下来。
    少年瞧着他,杏眼圆圆,忽的弯成个月牙,眸子清亮,带着纯粹的笑意。
    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叫他名字。
    ——晏辞。
    叫一叫就觉得安心高兴似的。
    .
    第二天圣诞,听晏辞说圣诞和南嘉市独有的一个……彩灯节,迎喜庆除晦气的节日,撞在了同一天。
    晏辞带着他出去,政府专门留出一片广场,连着两边的商业小吃街道,各类小摊摆的满满当当。
    外面一圈是明灭变换的霓虹灯,广场里面却挂上了好几排灯笼。
    人流涌动,喧嚷声不绝于耳。
    明明那么冷的天,人一多,却也没觉得那么冷了。
    夏稚年裹着羽绒服,下巴埋在毛茸茸的绒毛领子里,被晏辞拉着,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眼花缭乱,什么都想买一点。
    “人多,别乱跑。”
    晏辞拉他一把。
    “不跑不跑。”
    夏稚年连连点头,眼睛还瞄着旁边一个小摊子,唇角上扬,伸手指指那边,杏眼亮晶晶的。
    “晏辞,我想吃那个!”
    老板支了个摊,上面一个专用的带孔底座上插着一根根红艳的冰糖葫芦,有山楂有草莓,甚至还有葡萄和橘子串。
    裹了黄橙橙的冰糖,冻得硬邦邦,圆嘟嘟的串在一起,看着十分诱人。
    夏稚年眨巴眨巴眼,拉着晏辞想往那边去。
    没等迈腿,腰上忽然一紧。
    隔着羽绒服,一双手扣上来,紧跟着整个人视线倏地往上拔了一截,视野瞬间宽阔敞亮不少。
    “哎?”
    少年惊讶一声,抱着晏辞肩膀笑,“晏辞,你干嘛,我这样好扎眼,快去糖葫芦那边。”
    “呵。”晏辞斯斯文文的哼一声,单手抱着少年,墨色眸子瞧他一眼,“天冷,糖葫芦太凉了,你前两天牙疼睡不着,忘了?”
    年糕团子那个智齿反复发炎,早晚要拔掉,但是又要打麻药,又要打消炎针的,之后还好几天没法好好吃东西。
    年糕团子有点抗拒,硬拖着不想去。
    夏稚年晃晃腿,眼巴巴的盯着那小摊子,拽拽晏辞衣服,软声哼唧,“没事的,现在不疼啊,智齿发炎是智齿的错,关冰糖葫芦什么事,要吃要吃!”
    晏辞直接让他歪理逗笑了,空着的一手捏捏他下巴。
    “想现在去拔牙我可以直接带你去。”
    “啊不,哪就到拔牙的地步了。”
    夏稚年杏眼圆滚滚的,弯着眼睛笑一下,看一眼周围来往的人,靠近他耳畔压低声音,软糯糯的叫他。
    “晏辞,哥哥,我想吃,想吃想吃想吃,哥哥。”
    夏稚年伸手抓抓他头发。
    少年带着笑,白嫩脸蛋映着一点灯笼红光,像年糕团子沾了胭脂粉,眉眼都是笑,又乖又招人的。
    晏辞被他叫的心痒,耳根有些酥麻,压了下眸子,眼底暗色蔓延,温润里带了丝危险。
    “真想吃?”
    “想吃!”
    夏稚年瞧他这反应,感觉有戏,杏眼微亮,凑近再叫一声,“……哥哥?男朋友?男朋友哥哥?”
    “……啧。”
    晏辞轻勾了下唇,抱着人转身往小摊去。
    夏稚年眼睛蓦地一亮,嘿嘿笑出声,“谢谢哥哥。”
    他靠近晏辞耳朵,抬手捂着,看着像是要说悄悄话,凑近,吧唧亲了一口。
    来往人多,男男女女路过,看着这两个高颜值年轻人,不自主的回头多看两眼,见举止亲密的说话,几个年轻女孩子凑在一起小声笑。
    “这两个人好好看啊。”
    “别看了,感觉像一对。”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到了摊子跟前,晏辞把少年放下让他好好选,夏稚年一脸新奇的瞧。
    除了竖着插起来的,下面还摆着些小盒,里面是缩小版冰糖葫芦,一根只有两三颗,五六串放在一盒里。
    老板笑呵呵的,“要冰糖葫芦嘛,想要哪种?”
    夏稚年来回看一圈,指着明显论盒卖的小糖葫芦。
    “这个,要一盒。”
    “好嘞!”
    晏辞瞧他一眼。
    一盒小的,可比一根大的东西要多。
    夏稚年眼睛亮晶晶的,手肘在他腰侧碰一下,“里面五根不一样的,味道多嘛,我一样吃一颗……或者两颗,剩下的给你。”
    “……哦?”
    晏辞勾着唇角,灯笼光红红的照在他眼尾,昏暗暧.昧,似笑非笑瞧着他,语气轻慢带着丝不明意味,挑逗似的,“我吃你剩的?”
    夏稚年:“……”
    他耳根红了一点,在昏红灯笼光下不太明显,但还是被晏辞发现,伸手捏了一下。
    少年一个激灵,被捏的耳垂更烫了,瞥开视线,故作淡定的小声嘟嘟囔囔,“不吃算了,我全吃完更好。”
    晏辞轻笑出声,“你想得美。”
    “您的冰糖葫芦装好了,您拿好。”
    夏稚年接过小袋子,等晏辞付完钱跟着往前走,打开盒子拿出一小串,上面是传统的山楂,裹着糖浆,冻得梆硬。
    小串糖葫芦上面的果子也小一点,他嗷呜咬一口,有点硬,直接从上面把那颗囫囵叼走,咬进嘴巴里。
    冰寒凉气瞬间在口腔里化开,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嘶,好凉。
    他想把嘴里那口凉气呼出去,结果外面冷空气一样凉,又闭上嘴,捂着腮,咔嚓一口把那颗果子咬开。
    清凉的酸甜愈发蔓延,口舌生津。
    “太凉了就吐出来。”
    晏辞垂眸打量他,没带纸巾,掌心向上贴着他唇。
    少年举着鲜红的冰糖葫芦,唇瓣嫣红颜色却更甚,笑笑,低下脑袋在他手心亲一下。
    “不凉,好吃。”
    ……胡说。
    凉肯定凉。
    晏辞手心被柔柔亲过的地方,能明显感受到少年嘴巴上的寒气,但过于轻柔,一掠而过。
    离开后,他反而感知错乱似的,觉得手心有些烫。
    男生眸色微暗,瞧着少年笑嘻嘻的吃糖葫芦。
    夏稚年拿着盒子,打量里面不一样的水果口味,吃两口换一根,盯着盒子,任由旁边男生握着他手腕领方向,也没看路。
    等他把五根挨个叼走一两颗,把最后一串放回盒子里。
    肩膀忽然被推了下,没等回神就被压到了墙边。
    抬头望去,天黑了,角落巷子里光线昏暗,被高挑男生一遮,眉眼都有些模糊,只有半边脸映着高高挂起的灯笼红光。
    夏稚年眨巴眨巴眼,“……晏辞?”
    “吃好了?”
    晏辞弯着浅笑,清润从容的抵着他,声音轻和。
    男生眉眼清隽,温温和和的,偏偏眸子隐在暗色里,就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撩人。
    缠着人的视线,让人没法离开。
    夏稚年心脏扑通两声,杏眼圆润,语调绵软,“……啊,嗯,吃好了。”
    他把盒子抬起来一点,“你要现在吃嘛?”
    晏辞余光扫过嫣红的冰糖葫芦,目光缓慢下移,如有实质,一寸寸滑落向少年同样红润的唇,眼底幽深,声音轻轻的,意有所指。
    “乖崽,你还欠我的酒,没喂给我。”
    年糕团子给他表白那天答应的。
    夏稚年脸上有些热,总觉得那道视线带着温度,灼的他几乎发烫。
    什么意思,想用冰糖葫芦当酒啊。
    大街上的,黑芝麻汤圆太、太……
    他眼睫颤了一下,不接这个话茬,眼睛圆不溜秋的装傻。
    “这里没有酒啊。”
    晏辞清浅笑了,见他卖乖装不懂,捏捏他下巴,“怎么,乖崽这是不愿意?”
    夏稚年:“……”
    夏稚年耳根绯色蔓延,瞧着男生那双墨色带笑的眸子,心尖酥酥麻麻的。
    但这里和街道离得不远,出来逛小摊的人络绎不绝,声音嘈乱的传过来。
    他脸皮实在不够厚,移开视线,不看那双墨色浓厚的眸子。“啊,什、什么不愿意呀?”
    晏辞笑出声,指尖抬起少年下颌,俯身倾覆过去。
    光被挡住,小小角落昏沉一片,少年仰起纤细的脖颈,唇瓣被熟悉的温度接触上来。
    余光顺着男生颈侧一扫,猝不及防看见什么,骤然睁大眼。
    “?!!!”
    我gia?!
    夏稚年眼睛溜圆,脸上轰的烧起来,麻溜的把晏辞一推,贴着墙根站好,对着那人。
    啊啊啊啊啊啊。
    他哥怎么在这?!
    晏辞回头,看见巷子口堵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铁灰色大衣,围着围巾,眸色沉沉的盯着墙根站着的他俩,见状冷冷哼一声。
    晏辞:“……”
    夏稚年:“……”
    啊啊啊啊啊!
    夏稚年脸上通红,不确定他哥刚刚看见了点什么。
    他和晏辞的事情还没和家里说,这他喵居然就直接撞见了。
    太掉节操了啊啊!
    他哥为啥在这啊?
    夏问寒狭长的眼睛瞥着他俩,一眼不发,夏稚年心慌的很,小鹌鹑似的瞄他一眼,老老实实出声。
    “……哥。”
    晏辞挑眉,顺口跟了一句,“哥。”
    夏问寒:“……”
    夏稚年:“……?!”
    夏稚年扭头,杏眼圆圆的瞥他。
    晏辞淡然笑着。
    他倒不觉得夏家人不清楚他和年糕团子的事,就算不清楚确切的,但他和年糕团子走得近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来二去,夏家人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
    夏问寒脸色黑漆漆凉嗖嗖的,瞪他俩一眼。
    他昨天发消息问过,知道弟弟要跟晏辞出来玩,猜到会是这里,也不是故意来堵,就是忙完工作,一时闲暇,不知怎么就到了这,胡乱走走。
    结果就看见他弟弟,被异常显眼且熟练拖着屁股抱起来。
    夏问寒:“……”
    他沉默半天,终于开口。
    “……墙上凉,别靠墙上。”
    说完转身往巷子外走。
    “???”
    夏稚年愣了一下。
    这意思是……
    晏辞唇角弯一下,摸摸少年脑袋,指尖下滑,碰到少年在空气里有些冰凉的耳朵尖,勾过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带上去。
    毛茸茸的领毛把少年半张脸盖进去,显得少年有些乖觉的懵。
    “走吧。”
    晏辞和悦笑笑,握上少年手,跟着往巷子外去。
    “你哥他们应该早就猜到了。”
    走出巷子的时候,夏稚年看见他哥在前面随意逛逛,拉开一段距离,不和他们挨的很近,省的碍着他们独处空间。
    高大背影宽厚且挺括。
    夏稚年心头一暖。
    眼前忽然有飘扬的白色雪花落下来,洋洋洒洒的落到地面,落到枝头,落到红色的灯笼上。
    下雪了……
    夏稚年轻轻弯起眼睛,笑容轻快。
    雪下的不小,但广场上的人并未因此感到遗憾不虞,反而更加高兴的在雪里行走,松快惬意。
    瑞雪兆丰年。
    明年会是更好的一年。
    洁白雪面被灯笼光映的微红,懒洋洋的,慵懒且随意。
    少年手上被握了一下,拢进温热掌心,耳畔声音轻慢。
    “走吧,前面路还长,有趣的,好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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