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见她如释重负的模样，苏梓临笑笑，“也是时候过新生活了。”
    “你的脸上。”陈访桐眨眨眼。
    沈未抹了一把脸上丧尸那黑紫色的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液的液体，皱眉道：“呃，好恶心。”
    “现在看来，接触他们的体.液应该不会造成感染。”郁黎拿出车上带下来的酒精湿巾递给她：“先擦擦吧。”
    “碎了......”尹赫痛呼，“全碎了。”
    “我现在不是很想听到你的心碎了这种话。”陆朝南瞥他一眼。
    “说什么呢你。”他举起手机晃了晃，“是我精心亲手贴的钢化膜碎了，八十块钱一张好不好。”
    “抓紧时间吧，趁现在天还亮着，我们搜集完建材就得回学校了。”苏梓临背起背包，在批发市场的众多建材之间来回挑选。
    “加固堤坝所需要的混凝土用量，我们一次性肯定是带不回去的。”郁黎沉思道，“得换个加固的方法才行。”
    沈未举起手：“说到这个，我又得回溯一下我大一下乡跟组拍纪录片的经历了。”
    “很好，请。”苏梓临熟练地伸手示意。
    “很多乡村用来防洪固堤的小型堤坝并不是那种混凝土缓坡，而是一种把铁丝网里填满石头，然后直接安装在挖好的基坑上的。”她蹙眉，“那种设施叫什么来着......？”
    “石笼网。”余巧曼接道。
    “没错！”沈未接道，“巧曼姐，你知道那种网是怎么做的？”
    她歉意地摇摇头：“不太清楚，之前在老家的时候，也就是看他们弄过，我是不大懂的。”
    “这里！”尹赫招手，“这种铁丝网能不能用？”
    左侧的杂物堆上，堆叠放置着快三米高的镀锌钢丝，用两大捆麻绳绑在一起。钢丝硬度极高，又很有韧性，用钳子把不同的网面拧在一起，填满石头固堤绰绰有余。
    “目前来看也就这个还算靠谱。”苏梓临点头，“抬到车上去。”
    一捆二百多张铁丝网，扛了两捆。又搬了八麻袋石灰石熟料、黏土、石膏等基础材料，以备不时之需。
    接着是常用工具，从市场大厅一边的店铺里翻出来不少瓦刀、钉锤、手锯、电锯、电焊机、钢卷尺等等，就算不用于这次加固河堤，也早晚会有用处。
    建材沉重又积灰，搬完这么多东西，一行人各个灰头土脸，爬上货车。
    “快五点了。”陈访桐看了一眼时间，“天要黑了。”
    “原路返回，越快越好。”苏梓临张望四周，灰蒙蒙的天色微微泛着黄昏余晖，“按现在的状态，丧尸再来的话，我们可能抵挡不住了。”
    从今天这两场刺激的仗不难看出，这些丧尸的活动是有规律可循的。它们会被自己所在的区域里出现的人类从[休眠]状态中唤醒，从而进入威胁性极强的[攻击]状态。
    但是它们感知人类的距离明显是有限制的，因此今天也仅仅是唤醒了两小波游荡在大学城里的丧尸而已。更多的，则蛰伏在看不见的四面八方。
    因此原路返回，是最稳妥的路线了。
    “饿了吗？”苏梓临看向余巧曼，“你在那里估计断粮很久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没事，没事。”她笑了笑回绝，“有你们带我去学校里避难，还有你们开车载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路上还是不添麻烦了。”
    沈未正玩着唐刀的刀鞘，突然开口：“说起来，陆朝南，你为什么会开货车？”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目视前方微微蹙眉：“我会开货车，很奇怪吗？”
    “？”郁黎挑挑眉，“原来在你眼里，你一直觉得这一点不奇怪？”
    “那尹赫旱鸭子一个还有潜水证呢，我说什么了吗？”陆朝南回答。
    “......”尹赫移开目光，“cue我干什么？我说过了，怕水也可以考潜水证。”
    沈未咚咚拍陈访桐的肩头：“那这么说来，我们阿桐还有香道师的资格证呢。”
    “真的？”郁黎饶有兴趣看向她，“挺少见的，难道你家是那种研究香道的世家？”
    陈访桐摇摇头，云淡风轻道：“不是，小时候在道观里玩，爷爷奶奶的朋友一高兴，给盖章发的。”
    回去这一路比来的时候开得要顺畅得多，街道静悄悄，偶尔在一些高楼的上方也会匆匆闪过几个成群结队的小小人影。
    每个人都在夹缝中求生。
    前方就是进入学校正门方向的街道。
    这一路虽然惊险不断，但是一没有损兵折将，二也算收获满满，凯旋而归。
    货车驶过最后的一个拐弯，尹赫掏出了唢呐。
    “你干嘛？”沈未警觉道。
    “这是我们和小安的暗号。”尹赫说，“在学校门口用最小的分贝吹一下《回家》，他就知道是我们回来了。”
    校门逐渐靠近，货车缓缓减速。
    没吹几个音符，那忧伤又婉转的《回家》仿佛断了气一样，很快没了声音。
    大家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学校的正门口——
    稀薄的夜色中，校门是敞开的。
    而停在学校门口的，是一辆比此时此刻正在驾驶的还要大上不少的货车。
    在末世中，没有比这个更诡异的事情了。
    “这个标志......”苏梓临从车斗里跳下来，回头小声向沈未和陈访桐道：
    “和我们那天在高速路上看见的那辆货车一模一样。”
    “难道说，城市里的那一波已经成功扛过去了？”沈未左右张望，眼神突然锁定：
    “蔡叔！”
    安洋和蔡叔正站在物资局的货车后，见他们回来了，便连忙招手。
    但是两人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路上遇到的丧尸有点多，实在是没办法给您带胰岛素回来了。”苏梓临抱歉道，“下一趟出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蔡叔摇头：“我说过了，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要紧。”
    “这个货车是怎么一回事？”郁黎蹙眉走近，“是市里派来的支援？”
    安洋低声嗫嚅道：“也不能算不是。”
    “我本来想着，和安同学一起等你们回来，还准备做点菜给你们接风呢。”蔡叔神情为难地看向大货车，“可是半个小时之前，这辆车突然就开过来了，而且......”
    “......什么啊。”陆朝南脸色陡然变白。
    闻声，苏梓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捂嘴转过身去。
    费力打开车门，只见从血肉模糊的驾驶座上，一个......
    准确地说，是大半个人类尸体，直直掉了出来。
    空气中散发着隐隐的陈旧血腥味。
    司机似乎出于某种原因，主动放弃自己的右臂，又因为出血过多，最终死在了驾驶座上。
    驾驶座车门的一边，满是淋漓血液。
    陈访桐盯着地上这足以被打上马赛克的古怪形体：
    “他直到死的时候，都还是个人类。”
    郁黎垂眸道：“不仅是手臂，连着肋骨上的一大片皮肤都没有了，一定是他被丧尸咬住上臂，情急之下选择断臂挣脱，开货车逃离的。”
    丧尸病毒也因此被截断在了手臂，并没来得及涌进大脑，所以司机直到在死亡时，也都没有被丧尸病毒感染，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他把车开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蔡叔说，“最后也......只是对着我们摇了摇头，车就停在了这里。”
    摇了摇头，是什么意思呢？
    副驾驶座上，放着车厢中的物资清单和支援地址。其中，地址上所填写的是[T市，景门山区，景门镇]。
    这是一辆理应被派去支援景门镇的物资局货车。
    车厢里有两箱血清，两箱有固定敷料的弹性绷带，一箱救急毯，两箱医用手套、酒精棉签、酒精片、一次性针管等，一箱感冒药、消炎药、镇痛药和葡萄糖液等常用药品，一箱可以进行小手术的工具，还有十几台便携担架。
    “光靠这些就能抵抗住丧尸的病毒？”尹赫怀疑道。
    陈访桐摇摇头：“不能。”
    既不是粮食，也不是武器，更不是各种必要设备，偏偏是派了区区一辆货车，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司机，来运送这些对丧尸病毒没有丝毫作用的寻常医疗用品。
    况且这么一点物资，对于铜江对岸偌大的景门镇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怎么办？”沈未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只能含泪舔包了？”
    “舔吧。”苏梓临点头，随后匆匆瞥了一眼壮烈牺牲的货车司机：
    “......走好。”
    看来，这一摇头宣布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恭喜铜江艺术大学白捡个大便宜，获得基础医疗用品空投。
    而坏消息是，这说明不仅仅是位于对岸的景门镇，整个城市的物资和防御，都已面临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