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时间,京郊别院。
今日除夕,不远处的白鹭书院也放了假,附近的几户人家倒是挺热闹,又是放鞭炮、又是贴春联,又是挂灯笼,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景如月也买了对联和红灯笼,一早起来便贴了对联,大红的灯笼也挂上了。
但没放鞭炮。
她不喜欢太嘈杂的声音,因此就没买。
早上吃的水饺,中午随便炒了两个菜,到了傍晚,小景姝托着小脸问她:“娘亲,今儿除夕,咱们年夜饭吃什么呀?”
景如月正在绣一张帕子。
她绣工不错,帕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虽然苏令晚上次来给了她五千两,但她不舍用,一直藏着,平日里的花销都是她自己挣的那些。
至于年货……
她根本没操心,腊月二十六那天,苏令晚派青柚亲自过来了一趟,给她送了一马车的吃穿用的,就连她平日里用的丝线她都想到了。
想起苏令晚,景如月便想起她最喜欢吃她做的蛋饺。
放在炭火上烧得通红的铁勺,上面淋上一点油,然后弄上一点蛋液,转上一圈烙成蛋皮,然后再裹上肉馅……
看着女儿馋嘴的小脸,景如月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进了厨房。
虽然只有她们母女两人,但年还是要过的。
景如月做了四菜一汤,还有一道桃花酥酪。
桃花酥酪是给女儿的,她是最喜欢不过。
果然,小景姝一见到桃花酥酪,一双大眼睛都亮了。
“谢谢娘亲,娘亲真好。”
景如月取下身上的围裙,洗了手,正要坐下来吃饭,院门突然被敲响。
她看了一眼外面沉下来的天色,想着这个时间会有谁来?
再说,这附近并无她认识的人。
她看着景姝:“你在屋子里别出来,娘出去看看。”
“嗯。”
景如月起身走出去,到了院门口,她轻声问了一句:“是谁?”
外面,一道清润的嗓音传来:“是我!”
景如月打开院门,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时让,一脸意外:“你不是放假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时让看着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景如月面前递过去,嗓音平静无波。
“家中无人,我也不会弄饭,原本想出去随便吃一口,但街上的铺子也都关了门。”
景如月这才想起,陈时让父母双亡,他家里只剩他一人。
他一个书生,不会弄饭也是正常。
于是便打开院门:“你来得正好,我刚做好饭。”
“多谢。”
陈时让进了院子后便等在一旁,等到景如月重新锁上院门,他这才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
坐在饭桌前的小景姝看到陈时让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
“让让~”
小家伙一边叫着一边跳下椅子朝他跑过去。
陈时让蹲下身子,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景如月打了热水来,招呼他:“陈公子,先洗个手,我去给你拿碗筷。”
陈时让放下抱着的景姝,走到一旁洗了手。
景如月拿了碗筷过来,摆在另外一边,三人依次坐了下来。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景如月还不大适应,她看向陈时让:“我夏日泡了些果子酒,要不要尝一点?”
陈时让看着她,眸光深邃,突然点了头。
“好。”
景如月拿了酒来,就添了两个酒盏。
陈时让接过她手里的酒,先给她倒了一杯后,又给自己倒满。
他朝景如月执起酒杯:“第一杯,我先敬你,今日若不是你收留,我恐怕要流落街头。”
景如月觉得好笑。
“不过一顿饭,以后你若是想吃常来便是,我别的手艺没有,厨艺还行。”
景如月不过一句客套话。
谁知却让陈时让当了真。
他往后几天当真是天天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刻,听她这么说,陈时让那张一贯寡淡的脸上,突然唇角勾了勾。
“好!”
“嗯?”
他看着她,对上她有些迷惘的眼神,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听你的,我会常来。”
他如此认真,倒把景如月给弄得一怔。
但很快,陈时让就喝完了杯中酒,见他喝了酒,景如月也随之喝了。
喝完第一杯,两人吃了些菜。
小景姝吃完了酥酪,又吃了些肉,小肚子就饱了。
她爬到一旁的榻上去玩她的小木马,桌子上只剩下景如月和陈时让。
陈时让话很少,基本不会主动开口,都是景如月没话找话在说。
“我听闻皇上重开了春季科举,你学问不错,不想去试试吗?”
前朝皇帝在位时废了春节科举,只保留了秋季科举。
霍延正一上位,便颁布了科举新令,重开春季科举,广招贤才良将。
陈时让喝着汤,闻言抬眸看她:“你想我去?”
“我?”景如月一怔,“你自己不想吗?我只是觉得你学问不错,没必要非得等到秋季,春季岂不是更好?新皇登基,正是缺朝臣的时候,你若能高中,日后定会飞黄腾达。”
陈时让没出声。
见他好似不愿,景如月便也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时让清冽的嗓音传来:“飞黄腾达是不是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景如月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
但对上他看过来的清幽黑眸,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你寒窗苦读数年,不就是为了那一刻么?”
陈时让薄唇微启:“好,我听你的。”
景如月觉得他这话有些莫名。
她不过是一时建议,怎么搞得像是她替他做主似的。
但见他心情似乎很好,景如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着他平日待她和景姝也不错,便将那股子异样压了下去。
景如月又陪着陈时让喝了两杯果酒,她没醉。
陈时让却醉了。
景如月洗好碗筷从厨房出来,便见陈时让背着景姝在院子里到处跑,小景姝开心的笑传来:“让让,你再跑快一点。”
于是,那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清冷学生跑得更快了。
害怕两人摔倒,景如月立马走过去:“姝姝,快下来,你陈叔叔醉了......”
她话刚落,陈时让突然停在她面前。
他身量极高,身形却瘦长。
他垂眸看她,脸颊泛着微薄的酒红,一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是含着烟雾......
“景如月!”
景如月立马瞪大双眼。
还说没醉,竟敢直呼她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