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劝了好一会儿，但小个子就是不肯开口，紧紧抿着嘴不停摇头。
    女子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又戳着她的额头呵斥道：
    “皺馨（这个字念xin，第一声），你不要这么轴！要听话！”
    小个子猛地摇头，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
    “那就由着你，看看没有神灵照顾的黑暗教派，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说着，女子又坐回王座上，二郎腿一翘，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直直笼罩在王座上，等光柱散去，女子和王座已经消失。
    只有房间里的香风似乎还证明着，方才有位绝代伊人曾出现过。
    呼——
    寒风顺着破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吹得小五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哈着离火堆边靠得更近了些。
    那女子气场太强，他刚才都没敢靠近，也没觉得屋子里寒冷，现在人走了，才觉得冷飕飕的。
    皺馨像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又攥着脖子上的黑色金币，看着火堆愣愣发呆。
    小五其实很想问一句，老大，咱们的神是不是真死了？
    但他又不敢问，要知道这样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可是随手就干掉一只凶残无比的活尸。
    少女凶猛。
    ……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在风雪里行走。
    小五不知道小个子在往哪里走，以前跟哥哥们出来荒野时，也都是哥哥们辨别方向，他自己对方位的理解，仅限于看太阳。
    然而不幸的是，这几天一直下大雪，天上都没见过太阳。
    不过小五注意到，小个子似乎一直在朝着一个固定的方位走。虽然路上被雪吹飞了好多次狗吃屎，但每次她从雪地里爬起来，总是能辨认出方位，即使周围都是皑皑白雪。
    也许她看方位并不是通过眼睛……这是小五的猜测。
    这些天里，两人每每在夜晚都能找到露宿的地方，那时便升起火堆驱寒。
    时间久了，就连小五都快忘了他那个本就不太熟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模样。
    似乎这样的茫茫白雪，这样孤寂的天地里，只有两人。
    小个子很少说话，除了教小五祷告外，剩下的也没教了，只是每次都坐在火堆前，紧紧攥着黑色金币。
    有时小五甚至怀疑，这个叫皺馨的女孩，信仰的不是黑暗之神，而是她手中的那一枚黑色金币。
    这日，风雪依旧很大。
    而且在风雪间，甚至多出一抹浓雾。在此之前小五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大的雪里居然还会起雾。
    在这样的雾天，能见度远远下降，如果外出行走，很容易迷失。
    但还没等小五开口，皺馨依旧冲进了浓雾中。
    “教主！等等我！”小五忍不住喊道。
    也不知啥时开始，他就叫皺馨教主了，虽然这个邪教组织的成员好像不是骗子就是乞丐，但水管工、外卖小哥、维修工等这些职业听起来倒是有莫名的诱惑力。
    虽然这个邪教组织信仰的神灵好像都嗝屁了，而且教主也是个穷得吃不起饭，甚至天天只能蹭他的压缩饼干吃，但好像也是一教之主吧。
    反正小五叫得挺顺口的。
    今儿个风雪和浓雾实在太大，小五冲进浓雾里，不断朝着前面那个矮小的身影走去。
    恍惚间，他忽然觉得那个身影似乎忽然拐了个弯。在这之前，除了在雪地里摔倒，不然教主大人是从未改变过方向的，向来都是直来直去。
    但此时这一拐弯，让小五心里有些许疑惑，但眼见着教主大人已经走远，他也没有多想，赶紧朝着那个人影跑去。
    这一走，发现教主大人越走越远，忽然在某个瞬间，一个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教主！教主！你在哪儿？”
    小五在风雪里大声喊，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喊若是被其他人听见，会不会骂自己是傻逼。
    但这大雪天的，还是在荒野，哪儿来的人啊。
    有也只是有……
    小五忽然一个哆嗦，也不敢喊了，硬着头皮往一个方向跑去。
    “呜——”
    “呜呜——”
    浓雾中，忽然传出悠扬的汽笛声。
    小五瞪大眼，这声音他很熟悉，是船只的汽笛，不过现在不是在荒野上吗？
    哪儿来的汽笛？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种心悸从心底生出，随后眼前的视线迅速变暗，幽影在浓雾中浮现。
    小五迅速趴在雪地里，还往厚实的雪里钻了钻，掩盖住身形。
    在他骇然的注视下，能见着浓雾中缓缓冲出一条巨大船只的虚影。
    因为雾气的关系，他只能看到那船只高大的轮廓，如同钢铁般的模糊船身，还有船只上不停鸣叫的汽笛声。
    此时明明是在荒野，地上还全是雪景，但那艘船就像是航行在海面般，很是丝滑。
    伴随着船只从小五身边缓缓经过，汽笛声越发明显，除了汽笛声，他还能听到船只上男人女人的欢笑声，舞会声，啊啊声，甚至还有交响乐曲的声响。
    似乎和外面的风雪完全不同，船上像是另一个世界般。
    小五紧紧屏住呼吸，他的脑海里有个念头，在告诉他，只要上了船，只要上了船，就能脱离这些风雪，就能进入温暖的世界，享受美味的蛋糕和鲱鱼罐头，还可以同时开两台电视机，一台看动物世界，一台看小猪皮皮。
    尤其是巨大的船身靠近时，这种念头更是疯狂上涌，让他想要伸手去抓那个船身，似乎只要抓住，只要抓住就能上去了。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根缰绳，一根拖拽在地上的缰绳。
    和虚幻的在雪地里航行的船只不同，缰绳居然是实体的！
    是实体的！
    一瞬间，小五的眼睛就红了，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抓住缰绳。
    那根缰绳！
    那是实体的！
    只要我抓住它！
    我抓住它就能爬到船上！
    船上有美女，金钱！我会得很多很多钱！
    我会变成有钱人！能买得起房！娶得上媳妇！
    可以去菜市场买小黄牛的肘腱子肉！
    然后我要把钱都存进银行，再找个厂打工……
    想到这里，小五愣住了，也清醒了几分，他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有钱了，也只是找个更安稳的工作，比如进厂拧螺丝。
    眼界贫乏的他，甚至连有钱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想象不出来。
    一瞬间，抓住缰绳的渴望就小了很多，甚至产生了还不如冻死在雪地里的想法。
    船只消失在雾气中，只有地上缰绳拖拽出来的痕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并不是幻觉。
    小五趴在雪地里，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