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哥带我来的，说是要给我安排工作。”
    林昊如实作答，复又追问。
    “爸，你怎么也在这？”
    林水明不知该作何解释，关键在于这背后的原因太丢人了，越是醒悟，就越觉得羞愧。
    看着父亲支支吾吾的样子，再联想父亲过去的为人，以及秦夜今晚带自己来工地的本心。
    林昊多少有点明白了。
    这时鲁保山也是忍不住朝秦夜发问。
    “小秦，你是打算让小林也来工地干活？”
    “方便吗？”
    秦夜用一声反问间接回答了鲁保山的问题。
    鲁保山正对秦夜满心感激呢，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当连连点头。
    “方便，肯定方便，我这还正愁人手不够呢，不过小林他……”
    包工头干的年头长了，这一行放到如今是什么情况，鲁保山清楚的很。
    随着炎国教育的不断普及，独生子女导致父母对孩子的关注度连年拔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开始走上了读书考大学的路子。
    而考上大学，或者上个大专之类的学校继续读书，那形势就不一样了。
    毕业证太好拿了。
    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考试、补考、重修历经一次次机会，最后能保证修够学分，学校就会给你颁发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加上大学里考试的监考严格程度，比初高中考试的程度更低，由此便导致很多大学生，哪怕在大学时期玩个四年，也能靠一些小聪明、小手段把毕业证搞到手。
    末了的结果就是，七八成的大学生四年大学读下来，压根什么专业知识都没学会，手头上一个像样的技术都没有，完事随便找个公司当个文职，整理整理资料、打印打印文件，混个两三千的工资够自己生活就满足了。
    如此境况，就造成了一个局面。
    大学生越来越多，职业技术人员越来越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就更别提了，哪还有孩子能吃得下这份苦？
    近年来，鲁保山招到手底下的工人，翻来覆去都是那一批四五十岁的老一辈。
    这老一辈再怎么认头干活，也终究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可是没办法啊！
    年轻人谁愿意来吃土扛砖？
    哪有老一辈的父母，舍得让自己的独生宝贝受这份罪？
    秦夜听出了鲁保山的顾虑，也完全了解以上所谈种种的国内现况。
    只是想要改变，仍需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
    他当下能做的和要做的，就唯有说服林昊留下，在工地上加深体验一下生活之不易，从而回归正途。
    “林昊，我给你反悔的机会，你考虑一下吧。”
    秦夜没有强迫林昊一定留下，也不会因为林昊最后选择不留下，而重新追究今晚他配合卫立荣险些害了裴瑶的事。
    不过如果林昊选择不留下，那么将来能活成什么样子，也就都跟他秦夜无关了。
    林昊陷入沉默。
    他在纠结留下还是不留下的问题。
    毕竟，尽管有太多的外在因素“迫使”他得留下，可这工地上的生活，他光是看看就觉得太苦太累了。
    而且之前他生活的模式，全部都以“面子”为终极追求。
    这要是被认识的“兄弟”知道自己跑来工地上搬砖和泥，那还不得背地里嘲笑死他？
    秦夜，裴瑶，鲁保山，林水明。
    四个人都在盯着林昊，就等他一个决定。
    直到大约一分多钟后，林水明忽然叹了口气，这才将秦夜三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林水明走到林昊身边，抬起手想要拍拍自己儿子肩膀，可他的手上都是沙土，所以动作做到一半就悬在了半空。
    林昊和林水明对视一眼，目光中隐约间存乎几分期待。
    要问期待什么。
    这个问题林昊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最终，林水明的手还是落下去了。
    “小昊，爸是昨晚来的工地，刚到那会儿，爸比你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但好在你秦哥他临走前骂醒了我，让我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差劲。”
    “曾经我不止一个晚上偷偷埋怨你和蕊蕊的妈，觉得她太狠心了，居然抛下咱们一家三口独自去外面快活。”
    “可回过头来想想，你妈没错，你也没错，蕊蕊更没错。”
    听到这，林昊莫名的鼻头一酸，眼眶里腾起水雾。
    “是爸错了。”
    林水明垂下面庞，自责摇头。
    “如果当年你闹出那档子事之后，爸没有走歪路，也没有继续放纵你，那我想就算这日子再苦再难，你妈都不会忍心丢下我们。”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她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现在我对她，只剩祝福。”
    “至于你和蕊蕊，我的孩子。”
    “蕊蕊打小就聪明懂事，毕业后又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身边都是你秦哥这样真心相待的朋友，对她，我放心的很。”
    “我能看出来今晚的你和过去不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到什么程度，我、你姐、你秦哥所有这些关心你的人，还都得再往细处看。”
    “而留在工地踏踏实实吃苦，就是证明你已经改过自新的最佳方式。”
    “留下吧，跟爸一起赎罪，等将来咱们爷俩儿一起攒点钱，给你姐当嫁妆，也算是不辜负她这么多年没有放弃咱们，行吗？”
    不知不觉间，林昊的脸庞早已被泪水打湿。
    他无声的哭着，泪水里全是悔恨！
    悔不当初，恨己不争！
    面子？
    面子算他妈个狗屁东西！
    天底下它就没有比亲情更珍贵的宝物！
    “行！行！爸！我留下！我愿意接受秦哥的安排！”
    得此答复，林水明也是感慨落泪，再次重重拍了拍林昊肩膀。
    “好儿子！”
    这样的称赞，林昊也是很多年没有从自己父亲嘴里听过了，一时间不禁愈发泪水决堤。
    “爸——”
    父子相拥，抱头痛哭。
    鲁保山一脸欣慰的点点头，近日来时刻萦绕脑海的诸多烦忧，也被短暂抛置了脑后。
    秦夜含笑旁观。
    裴瑶笑意渐浓，站在秦夜斜后方的她，偷偷瞄向这个流氓男人的背影。
    蓦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就长高了不少，腰背也变得更显宽阔。
    若此时天上降雨，躲进他的怀里，应是不会被雨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