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费晓才停止哭泣。
    一边的工作人员似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甚至，多少有些反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知道万顺跟旭峰已经合并了。”我说。也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让她沉溺于过去的世界里。
    “嗯，是合并了……”费晓说：“你被刑事拘留之后，万顺的股票就开始暴跌。佟老让我上报停盘，但是，我没有听他的。我想让他先救你，可是他没有救你，反而继续对付你。所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她什么都不管怎么能行呢？
    如果她将权力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所有人都会听她的摆布，而不是被别人牵着她走。
    可是，想想她的经历和阅历，我要是再这么说的话，就太不成熟了……
    事情都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也都已经合并完成，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费晓的性格，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
    而我的性格，也主导了自己不会有太好的未来。
    悔悟、悔悟，人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才会后悔，然后，才真正悟透。
    沙场就是沙场，
    寺庙就是寺庙，
    爱情就是爱情，
    在每一个环境里，都有这个环境所独有的属性。
    可是，我却在沙场上仁慈，在爱情场里又乱杀。
    “我要出国了……”费晓忽然说。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这样做也是个好办法。
    “哦，挺好的。这边我问过了……”我说：“之前跟监狱里的人提过离婚事情的处理办法，他们说最好是你去找离婚处的人来到这里办理，比较方便。如果这边带着我离监的话，各种审批比较麻烦。”
    “佟老都已经安排好了。”费晓低着头，说：“他现在就在外面，待会等我出去，他就带着那些人过来跟你签字。”
    听到厉南这个名字，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但是，杀戮之心却已经消失了。
    杀身……
    永远比不上杀心。
    这段时间，我能感觉到那种心慢慢死亡，慢慢凋零的感觉。
    “出国之后好好生活。然后，离婚的话，我净身出户就好。”我说。
    “我也什么都没有了……”费晓勾了勾耳边的头发，慢慢抬起头看着我说：“他们把我骗了。”
    “什么？”我看着她那毫不在意的目光，很是震惊。
    可是，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
    “费鹏、司庭花，还有佟爷爷……他们都骗了我。我现在知道我被他们骗了，但是，也无力回天了。不过，无所谓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之后，他们也就没什么可以再骗我的了。”
    “他们怎么骗你的？”我问。
    “我不想说这些事情。”她抹下脸上的泪，正了正身子说：“我无所谓了……”
    “你告诉我，我想听。”我说。
    “告诉你还有用吗？”费晓看着我，眼中尽是委屈，“我去求费鹏谅解你。然后，他就说让我把股权给他，我想如果给他的话，我就无法再谈条件了。所以，我跟他谈判到了百分之五十的股权。给他百分之五十的股权，然后他谅解你，你会得到最轻的判决。可是，我也不敢那么相信费鹏，所以，就先给了他百分之二十。然后让他到法院签了谅解书之后，我再给他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可是，可是他拿了百分之二十之后，就没了下文。最后，不但没有谅解，还夸大其词说你的坏……”
    费鹏……
    她怎么能想相信费鹏的话呢？
    可是，想想她身边的人……
    除了费鹏之外，还有谁能找谁来帮我呢？
    “然后，我又去求佟老，让他不要揭发你的事情，可佟老当时只想着万顺和旭峰合并的事情，让我先去处理万顺的事情。可是，你还一直在里面关着，我哪儿有心思管万顺的事情？然后，他就跟我要股权，让我把股权转移给厉南，厉南也是副总，只要我转给厉南之后，厉南就能对抗司庭花。然后，我让他保证只要我转移给厉南，他就救你出来。结果——”
    “——他们怎么会救我……”我打断她的话，说：“以后不要再这么轻易地相信人了。不过…既然转了就转了吧。”
    嘴上虽然那么说，但是，我的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
    我以为我心里已经不会再泛起恨意来，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如监狱操场上的光秃。
    可是，此刻，看着费晓如此的状态，我真恨不得把佟老和厉南撕了……
    费晓求他们后，他们不帮也就罢了！可是，他们竟然还坑费晓！？
    费晓都将百分之八十的股权都转给他们了！
    他们竟然一丁点儿的忙都没有帮，反而还落井下石，一直抓着我的罪不放……
    “司庭花来找过你吗？”她问。
    “来过……”我说。
    她听后，眼神微微衰弱了一下，似是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孩子。
    我跟司庭花是有孩子的。
    “我以为……”
    费晓说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是，眼睛却不敢再看我，像是个做了蠢事的孩子似的看着自己的脚，轻声说：
    “我以为你们都有了孩子，她总不会对你下狠手…我以为你们有了孩子之后，未来肯定会在一起；我以为…我还以为我只要答应了让她干了执行董事长并且打过电话之后，她就会跟她说的那样让节目组删掉所有视频……我甚至，甚至都做好了被你和司庭花合谋欺骗我的准备！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她的情绪更为低落地说：
    “……我知道她可能是想要跟旭峰合并，很多事情我都能想到。但是，我不愿意去承认。我不愿意承认他们会那么不讲良心，我不愿承认感情是一种非分之想。是一种不符合现实的荒唐。然后，我就一直在在我以为我以为中……傻傻地、自以为是地活着……”
    我听着她舒缓的声音，能感觉到她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
    “孩子怎么办？”她忽然又问。
    听到她问孩子，我便知道，真正让她平静下来的，其实还是那两个孩子。
    我和司庭花有孩子，是事实。
    没有哪个女人在自己丈夫与别人生下孩子之后还能继续生活的。
    费晓能为我舍弃股权，这是让一般人所理解不了的。
    更是很多很多浪漫所比拟不了的。
    如果没有孩子，她此刻甚至都不会跟我离婚。
    哪怕我无期徒刑，她都不会离我而去。
    但是，有孩子之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事情都变质了……
    包括，我们的爱情。
    我们彼此都有爱，
    但是，彼此都我这份爱的变质，而感动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司庭花来找你时，说什么了？”她很是轻声地问。
    比起问，更像是一种询问。
    仿佛那不该是她所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却又是她很渴望知道的是事情。
    “我跟她不会再有关系。她找着节目组来给我补了最后一个镜头，就像咱俩此刻的状态一样。说是要给世人警醒。”我说。
    说出来之后，我发觉自己内心之中，竟然开始有了恨意。
    司庭花、厉南、费鹏、司庭花……
    我对他们的恨在慢慢地、轻轻地翻滚，
    那种恨意，源自于他们对费晓的欺骗和伤害。
    “你是我的妻子……”
    我看着费晓，很是莫名其妙，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心流露，深情地看着她，仿佛未来就看不到般，异常珍惜、异常真心地说：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后知后觉的事实。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韩飞的妻子。”
    她听后，眼中出现了一种惶恐不安的神色。
    她害怕我说情话，
    害怕我将她内心里早已安定下来的情感再激发出来……
    可是，我不能不说。
    我觉得如果我再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进到这里面来之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其必然性。我能进到这里面来待着，就是我不够聪明。不是说我不够诡计多端，而是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没有在这里面待着的……所以我很笨。我最笨最笨的地方，就在于明明有一份我可以珍惜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去珍惜。”
    “我……”费晓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看着我说：“……如果你是在外面说这些话该多好？我，我……”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整张脸都开始变得扭曲和痛苦，根本就说不出来！
    最后，直接站起来说：“我走了！”
    话毕，使劲抹了一把眼泪之后，转身小跑向门厅外。
    跑出去之后，厉南便从车上下来，伸手想要去搀扶她。
    可她，狠狠一摆手之后，抹着眼泪上了车。
    在临关车门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脸早已哭得没了人样。
    这段时间，她怕是已经不知道哭湿了多少枕巾了吧……
    我也难受……
    可是，在看到厉南走进门厅，
    看到他正一步步走上来的时候，我将所有的难受都压制在了心底。
    傻傻地压制着，
    像极了一个傻子，故作坚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