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是个既忠心又圆滑的人。

    这句话要怎么说呢？

    他忠心的那一面体现在恒王身上。

    恒王身边的这些人, 若论起忠心，没人能比得上八福。

    这也是八福这么多年来能稳占恒王身边第一把交椅的原因。

    哪怕恒王身边能人辈出，可八福的地位却是无人能动。

    当然, 忠心只是他的一方面，要想在恒王身边待的长久，光凭着一腔忠心可是远远不够的。

    恒王的身份和地位都是顶顶尊贵的，也因此, 他的身边聚集了整个晋国甚至可以说整个天下最为聪明的人。

    这些人不仅各有各的心思, 而且势力盘纵错杂。

    八福要是没有两把刷子, 也震不住恒王身边的这些人。

    他处事的圆滑就体现在了这个方面，有些时候，在不涉及到恒王的事情上，他是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叫人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孤介的。不然的话，那些人看他不好说话，只怕会合起伙来弄他。

    但他对下的圆滑，只在不涉及到恒王的事情上。

    任何事情, 但凡涉及到恒王，在他这里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恒王最在意的人又是王妃，王妃那里的事情, 就算再小, 他也要把它当成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来做。

    那些太监们想换掉那个太监倒没什么，可王妃一向是个怜贫惜弱的人, 她要是看到那个小太监被换了, 到时候问起他，他要怎么回答？

    八福可不敢为了这些太监们糊弄王妃。

    在恒王身边待了这么久，他比谁都知道王爷对王妃的看重。

    他要是敢糊弄王妃, 他们王爷绝不会轻饶了他。

    八福怎么都不肯松口答应那些太监们。

    而那些太监们见恒王怎么都不肯松口，只好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其实王元元让宫人们排这个戏，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忙碌了一些，繁杂了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她们还没有把排戏的这些流程梳理出来。

    比如说谁负责管理场地，谁负责和那些演戏的人对接。

    以上这些东西都没有。

    但到了后来，她们渐渐梳理出了每个人将要负责的具体事务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王元元她们也不用太操心这些事情了，像一般的事情，那些宫人们自己都能处理。

    王元元她们只要看一下他们临上场前的彩排，给些自己的意见就行了。

    恒王只看了几次他们弄的这个戏，就没去看了。

    他惯来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但他见自家王妃玩的挺开心的，倒也挺为她开心。

    他吩咐八福要管好这些宫人，说宁愿多赏他们些银子，也不能让他们因为看戏或者演戏耽误了差事。

    八福也是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宫人们的惯性的，他也明白自家王妃想排戏玩不过是为着个高兴二字。

    若是那些宫人们因此轻狂了起来，就不好了。

    也因此，八福很重视对这些宫人们的教导。

    他隔三差五都要把这些宫人们的管事太监叫过来，给他们紧一紧皮。

    这些管事太监们回去之后也会给各自的手下紧一紧皮。

    也因此，纵使多了个这样的差事，这些太监们倒也没敢闹出什么事情。

    王元元不知道恒王为了她，在私下付出的心血。

    她只觉得这些太监们可比前世的那啥可好多了。

    前世的那啥可比谁都轻狂。

    草原上的消息传到国都的时候，已是快到了八月底。

    国都那边会每隔一段时间派人送些东西来草原这边。

    这些内务府的太监们来到草原后看到了这么个新奇的东西，自然暗暗记了下来。

    等回去后，他们就把草原这里的见闻告诉了各自的管事太监。

    这些管事太监们为了讨好宫里的娘娘们，又在进宫请安时将恒王妃在草原那边排戏看的事情告诉了各宫的主位娘娘们。

    这些宫妃们平日里除了争宠之外，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做。

    深宫的生活又十分的寂寞。

    她们平日里消解寂寞的方式也就那么几种，无非就是养狗养猫和听戏。

    也因此这些宫妃们都是资深戏迷。

    眼下，听到这些管事太监们说起恒王妃那里排了一个新奇的戏，这些宫妃们的好奇心果然被吊起来了。

    她们在别的事情上不团结，但在听戏这件事情上面可是空前的团结。

    像那得宠的小嫔妃就在晋国君面前撒娇，说是想看新戏。

    如那些不得宠的小嫔妃也有自己的法子。

    她们跑到了皇后面前撒娇。

    皇后现在年纪大了，看这些年轻的小嫔妃自然跟她自己年轻时不一样了。

    她自己年轻时看到比自己更为年轻美貌的小嫔妃，心里还会有几分不自在。

    可现下，她都是当主母的人了，又哪里还会把这些小嫔妃放在眼里呢。

    在她看来，这些小嫔妃们就算又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呢。

    除非晋国君前面的那些儿子都死光了，否则的话，再怎么轮，也不会轮到她们的孩子。

    既没了威胁，她自然乐得表现出对这些小嫔妃们的宽容，以获取贤名。

    不过是一出戏罢了，况且皇后也很想看一看新戏，她跟晋国君商量过后，就让内务府的人去找王元元她们要剧本了。

    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快有一个月了，王元元的这部戏也依旧都排完了。

    听到八福过来跟自己说，皇后和宫里的娘娘们对这个新戏很感兴趣，想要把戏本带回去让国都的宫人们在宫里演一场这个戏后，王元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我的天爷呀。

    她排这个戏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她在这个戏里设置了许多狗血的剧情。

    这其中，为了满足她的恶趣味，她还想了几个比较好笑的梗。

    这些戏在私下演一演也就罢了，可要是拿给晋国君和皇后看…………

    王元元怎么想怎么觉得心虚。

    可皇后都来找她要戏本了，她有什么理由不给吗？

    那绝对是没有的。

    王元元只能将这个戏本交给了八福，非但如此，八福还说要把演男主和女主的人一并带到国都里去。

    “那个……内务府的人说不清楚这样的戏要怎么演，所以……”八福可能也担心王元元会不乐意，说起这个话的时候，就有些吞吞吐吐。

    王元元：“……”

    她戏本都给了，这两个宫人还能不给吗？

    非但如此，她还让八福把那几个全程参与的宫人也交给内务府的人，这样一来，她们就更知道要怎么把这出戏排出来了。

    内务府的人看着这些人，想到自己可能会借此得到的奖赏，笑的见牙不见眼。

    送走这些人后，王元元也没再过问国都里的事情了。

    但八福却时刻关注着国都的事情。

    他跟王元元说，这出戏在国都演的很成功。

    皇宫以及国都里的那些妇人们平日里看的都是带有唱腔的戏，戏词也较为晦涩，她们哪里见过这种形式的戏。

    宽且这戏的剧情又极为的新颖。

    最重要的是，这出戏实在是戳中了这些妇人们内心的痛点。

    试想，哪个妇人没有年轻过？哪个妇人年轻时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人一心一意的爱着？

    再有就是，这出戏里女主的设置和别的戏也不一样。

    在别的戏里，女主是貌若天仙的闺阁小姐，她们出身高贵，性情温柔，无论学什么才艺都是信手拈来。

    但这出戏的女主只是个屠夫家的姑娘，并且还是面容清秀，脾气暴躁的那一种。

    这出戏的女主形象让国都里的这些妇人们共情到了自己。

    其实这世上没有多少天生温柔的女子，大部分的女子都是那种脾气不好也不坏的人。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男权社会的男人们为了掌控女子，在这些女子的脑袋上套上的枷锁罢了。

    他们想要把女子规训成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模样。

    而女子们为了能在男权社会里生存下去，只能把自己伪装成温柔的模样，让那个虚伪的自己吃掉那个真实的自己。

    你说这些女子们在知道不知道男人们自古以来对女人们的规训呢？

    或许暂时想不明白，但在潜意识里还是知道的吧。

    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很多女子希望男子能爱上原本的她了。

    屠夫家的这个姑娘虽然有很多的不完美，但她足够的真实。

    她不会为了讨好男主，把自己伪装成温柔的模样。

    也因此，她在前世被伤的遍体鳞伤。

    这是和世俗不一样，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妇人们看到这里就在想，天呀，这个屠夫家的姑娘不就是我吗？

    我虽然不温柔但是对夫婿一片真心，偏偏我家夫婿又总被那些花言巧语的狐媚子给骗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为着这个，这些妇人们在女主下线时还流了几滴眼泪。

    原本，剧情到了这里就结束的话，只会让这些妇人们伤心，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悲剧的结局。

    可王元元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强行狗血。

    她让男主和女主都重生了。

    而这一次，掌握了主动权的人变成女主了。

    女主前期受尽侮辱，后期浴火重生，大虐仇人的剧情，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这些妇人们也毫不例外的爱上了这种戏码。

    许多官员们回家后发现，自家妻子在自己回家后也不跟自己闹了，小妾们之间也不相互闹腾了，她们全都沉迷于讨论什么屠夫家的姑娘这种话题。

    这些官员们包括晋国君和太子他们都巴不得这出戏排的时间能长一点。

    晋国君原本对这出戏不是很感兴趣，可他见那些宫妃和妇人们全都沉迷看这出戏后，就也让人把戏本拿来。

    他准备看一看这出戏大体在讲些什么。

    这一看，晋国君就注意到了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这个科举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戏本实在是太厚，晋国君没耐心一点点的翻找，就叫来太监们，让他们把戏本里事关科举的信息都找出来誊抄在纸上。

    这些收到命令的太监们不敢耽搁，他们连夜赶工，总算在晋国君下朝前，将晋国君想要的信息都誊抄到了纸上。

    看完这些写的虽然凌乱但脉络大体已经出来了的所谓科举制之后，晋国君不由得拍了拍桌子。

    这个什么科举制度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惊才绝艳的制度？

    会是恒王妃吗？还是恒王身边的幕僚？

    不对，应当不是恒王身边的幕僚，如果是恒王身边的幕僚的话，恒王不会让恒王妃把它写到戏本里却不告诉他这件事情。

    应当是恒王妃为了写这个剧情自己想出来的。

    想到恒王妃的父亲，晋国君笑了起来。

    他们果然是父女俩。

    晋国君再度派人去了草原。

    王元元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把科举制度写出来给晋国君带来了什么影响。

    晋国君派来的使臣过来的时候，她还在乐呵乐呵的跟孩子们商量，等有时间，她教孩子们排一个独属于孩子的戏。

    她们说的正欢的时候，恒王撩开帘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