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晋国君就吃到了上汤白菜。
    这白菜味道十分的鲜美,晋国君胃口大开。
    他晚间去皇后那里的时候就同她说起了王元元:“这孩子倒是个一心都在吃上面的性子,竟然自己琢磨出了这样的吃食。”
    在晋国君看来, 要不是真心的喜欢吃食,又怎能花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事情呢。
    如他这样心思复杂的执棋手, 反而不喜欢心思深沉的人。
    他喜欢用这些人,但对这种人始终存着警惕心。
    如恒王妃这样心思简单的人, 反而会让他生出几丝真心的喜爱。
    不过他到底身份特殊,对外却不会表现出这份偏爱的。
    皇后跟在晋国君身边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
    但她对此一点不悦的心思都没有,反而跟着晋国君一起夸起了王元元。
    在皇后看来,她和太子的敌人是贵妃和德妃这两系的人。
    只要晋国君偏爱的不是她们,那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皇宫的事情, 王元元一概不知, 她送走宫内来人后就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似是一点都没受到今日之事的影响。
    云老夫人及她从侯府带来的那些人也是一切如常,就像刚刚派人过来找她们要菜的人不是一国国君, 而是寻常亲戚似的。
    她们的这番气度, 倒让积英院的这些宫人们多了几丝佩服, 在私下里说云老夫人和王妃她们不愧是曾经的皇室成员。
    可王元元不在意这些事情,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晋国君让人去恒王府要些蔬菜的事情第二日就在宫里宫外传遍了。
    其他人听到这些事情倒也没有什么, 可太子妃和纯王妃等人心里难免都有些疙瘩。
    她们和王元元一样同为晋国君的儿媳, 眼看着王元元因为那个菜圃的事情得脸,她们的心里自然会有些不自在。
    太子妃和纯王妃等人也学着王元元的模样在宫里或者府里开辟起了菜圃。
    那些朝臣官眷们向来是看宫内女眷做什么, 自己也会跟着做什么的。
    眼下,看到太子妃和王妃们都在家种起了菜,她们自然也跟着在自家开辟了菜圃。
    一时间, 整个晋国都,女眷种菜之风盛行。
    晋国君听说后,莞尔一笑。
    这些女眷们平日里不是争风吃醋就是争奇斗艳,全然不管现今几国间到底是何局势。
    她们要是真能把注意力放到这种菜上,自是比奢侈浪费要强些。
    为了鼓励女眷们种菜,晋国君还特意夸了几位据说夫人种菜很好的大臣。
    这些女眷们一生看的就是父亲丈夫和儿子,眼见着有些人的夫婿因此被晋国君记住了,她们比之以往更加的尽心尽力。
    这样带来的影响就是晋国都的首饰店和服饰店这些地方的生意比之以往惨淡了一些。
    晋国君见自己目的达成,面带微笑的吃下了一口皮蛋。
    随后,他就下了一道旨意。
    晋国君把齐国公主赐给了康王。
    这道圣旨一下,太子和纯王等人一下坐不住了。
    他们自是不想让齐国公主落到对方手里,可他们也心知肚明自己正妃的家族在晋国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既然既不想得罪岳家,也不想让齐国公主落到对方手里,那么把齐国公主推到其余皇弟那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恒王就是这样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的,他们也发动眼线,让他们向父皇进言,把齐国公主赐给恒王。
    据眼线说,父皇当时虽然没有立时答应,却也没有否定此事。
    他们本以为此事算是十拿九稳了的,哪知道竟又冒出一个康王。
    康王可和恒王不一样,他的母亲德妃不仅深得圣宠,其母族还是晋国四大家族之一。
    这样一个人娶了齐国公主,那么他们的对手不是又多了一个吗?
    太子和纯王一下子忧心了起来。
    可他们纵使再不情愿,晋国君的圣旨也已经下了。
    他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康王从草原被召回,又眼睁睁的看着康王带着使团去齐国接亲。
    与此同时,恒王也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京城。
    晋国君召回康王之前就已经发了密令给恒王,让他先行回京,余下事情由使团的大臣们去处理。
    恒王一看这密令就知道父皇是打算让他去草原接手康王未做完的事情了。
    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后,先是进宫面见了晋国君。
    晋国君果真让他去草原接替康王行事,不过晋国君说他的王妃怀了身孕,让他留在京里陪王妃两日再过去。
    恒王对王元元这一胎也很重视,他听后立马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恒王一路骑马回到了恒王府,看到站在前院的八福后,他就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将马鞭随手递给王朝阳后,恒王就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八福:“王妃在做什么?”
    八福闻言忙道:“王妃正带着大郡主在二门那里等着您。”
    恒王原想去前院洗个澡再去后院,听八福如此说话,就快步去了二门处。
    “王爷。”王元元刚想行礼,就见恒王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他对王元元道:“你身怀有孕,还是不要做这些虚礼了。”
    王元元知道他虽然在外冷漠,但对她们这些内眷,他向来是很宽容的。
    因此他一说,王元元就顺势直起了身子。
    恒王又转头打量大郡主,他见大郡主的身量比之他临走前长高了一点,就点点头对王元元道:“你费心了。”
    王元元笑着说了句这是自己应该的。
    在二门处客套了两句后,恒王就扶着王元元和大郡主坐上了轿子。
    回到积英院后,还未坐下,他就问王元元:“可有热水吗?我想先洗个澡。”
    “有的。”王元元早就虑到这一点,已经让宫人们准备好了热水和巾帕等物。
    粗使太监们在百梅的指挥下动作利落的将热水抬到了沐浴间。
    王元元也让八福把恒王的贴身衣物拿到了沐浴间。
    他们准备好后,恒王就直接进去了。
    约莫过了三刻钟的时辰,他才神清气爽的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王元元正和大郡主在廊下站着。
    恒王走近一看,就听大郡主在对着王元元被声韵启蒙。
    他倒也不打扰她们,等大郡主背完最后一句话后,他才出声问道:“大郡主已经开始背声韵启蒙了吗?”
    他这话自然是问的王元元。
    王元元见他出来,一面让图氏带大郡主去洗手,一面笑着道:“是呀,她现在已经认得不少字了。嬷嬷觉得她可以趁年龄小背些诸如声韵启蒙这样的书,便教她背了一些。”
    教养大郡主本是王妃的事,且王元元对大郡主的教养并无什么不妥,因此恒王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没说别的话。
    两人说完话后,八福笑着凑过来问道:“主子们可要用晚膳?”
    恒王回来时已是快到晚膳时分了,认真说起来,此时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了。
    恒王冲八福点了点头。
    八福立马吩咐宫人们摆膳。
    此时虽已是过了三月,可王元元仍是让人做了几个砂锅,有羊肉锅子、兔肉锅子和香菇野鸡锅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汤品和各色蒸煮炖菜及炒菜。
    不过恒王明显对那几个锅子更感兴趣,一直示意侍膳太监为他夹那些砂锅里的炖肉。
    王元元则对那锅子里的酸菜和春里刚上市的春笋比较感兴趣。
    等到她们三人用完膳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恒王和王元元及大郡主移步去了正厅,只留下宫人们在这里收拾残局。
    恒王这段时间一直宿在外面,也没来得及仔细剃须,此时一旦回来,肯定是要把梳头太监叫过来给他刮脸的。
    王元元让图氏把大郡主领回去休息,又把正厅腾出来给恒王刮脸。
    她自己则坐到了廊下,靠在椅子上,一面吃些水果,一面悄悄打量那太监给恒王刮脸。
    宫内的这些王子皇孙们性命都金贵,他们刮脸可不是随便让太监拿个刮刀那么简单。
    王元元以前在云皇宫时就听过这一套规矩,只是没看过。
    自嫁入王府后,恒王一般都在前院刮脸,所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道程式。
    那刮脸的太监已经换好了窄袖的衣服,由侍卫搜检完了全身。
    待到跟恒王叩过头后,他起身接过八福手里的檀木盒子,从盒子里拿出刮刀。
    在那太监给恒王刮脸的全过程中,八福和王朝阳几个贴身内侍几乎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那个太监。
    等那太监终于刮完脸后,八福立马从他手中接过了刀子。
    那太监缓缓向后退,余下擦脸等工作皆由八福等贴身太监服侍了。
    王元元发现,那太监刚刚一直在屏着呼吸,直到远离恒王后,才敢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王元元看完全程后就在心里想,这太监们可真是个个都身怀绝技。
    .......
    临睡前,恒王跟王元元说了,他只在家里待几日就要去草原那边调停的事情了。
    王元元听后就问:“那王爷八月的时候可以回来吗?”
    “当然。”恒王估摸了一下时间后对王元元道:“我也就做个收尾工作。估摸着七月份之前是可以回来的。”
    其实按照恒王以往做事的经验,他大概六月份就可以回来的。
    可据他放在草原上的眼线来报说,康王好像和柔朗一族的人来往过密。
    他想要弄清楚柔朗一族的打算,便只能多待一段时间了。
    王元元算了算时间,觉得他应该能在自己生产前赶回来。
    可一想到自己怀孕,他都不怎么在身边,她又觉得有点闷闷的。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王元元的情绪,在里面动了一下。
    王元元身子一僵。
    “怎么了?”恒王原是平躺在床上的,察觉到王元元的动静后,就反转了身子,侧对着王元元。
    王元元呆愣愣的看着恒王道:“孩子刚刚动了一下。”
    “真的吗?”恒王闻之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他将手覆在王元元的腹部。
    毫无动静。
    看到恒王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王元元笑着打了声哈哈道:“可能孩子又不想动了吧。”
    恒王:“.......”
    这个小插曲微微吹淡了一些王元元刚刚那离别的愁绪。
    她现在本就嗜睡,和恒王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打着哈欠睡着了。
    她睡着后,恒王看了一眼她的侧颜,随后他又睁眼看着帐顶发呆。
    他刚刚其实是察觉到王元元的情绪有些不对的,他明白王元元是不舍得他离开。
    可他又何尝想离开,只是为了日后,他又不得不过去。
    这次他看看能不能早点回来吧。
    恒王略为愧疚的看了一眼王元元后,方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他们用完早膳后,恒王问王元元:“等我走后,你要不要把你外祖母和祖母她们邀请到府里来住上几日?”
    “这样可以吗?”王元元略有些犹豫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恒王笑着对她道:“你怀着身孕,母妃又在宫里,也阖该有个人过来照顾你了。”
    “那我把外祖母接过来住两日吧,祖母的话,就算了吧,她身子不好,需要卧榻休息。“王元元笑着道。
    恒王点头应了,他正准备说话,就听八福过来回说,有位张先生拿着顺德侯的帖子过来了。
    张先生?是张若莲的父亲吗?
    恒王想必也是疑惑这位张先生是谁,他转头看王元元似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就一面让八福将张先生领到前院,一面挥退左右,问王元元可知道这位张先生是谁。
    王元元疑心张大人是为了张若莲的事情过来求恒王的,她见恒王问起,便把张若莲的事情告诉了恒王。
    恒王听后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那个好二哥不是一向喜欢拉拢朝臣,和太子做对吗?
    这位张先生听起来是位有才能的人,他为何不顺水推舟的帮他一把呢?
    恒王一面让暗卫去查一查纯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一面去前院见了张先生。
    他走后,王元元也坐在椅子上沉思。
    为什么张大人要来找恒王呢,难道是纯王拒绝他了吗?
    可纯王没有理由拒绝他呀。
    那个什么神武将军冯英虽然擅长打仗,却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将领,他是因为早早的就投靠了太子,才有了这次随军攻打云国的机会。
    张大人也不是想让纯王替他对付神武将军,只是希望他能出面把张若莲接回家中罢了。
    对于纯王来说,这也不是件难事。冯英这事到底做的不光彩,太子向来有个贤亮的名声,他若是见纯王找他要人,纵是为了自己在朝臣间的名声也会压着冯英把人给放了的。
    纯王不过是费些周章就能得到张大人这样的人才,不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吗?
    他为什么要拒绝张大人呢?
    王元元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便决定等恒王回来再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
    张垣从恒王府回家后,面上头一次露出了笑意。
    他的家只是个简单的一进小院,他进门时,夫人荣氏正指挥粗使婆子在厨房做饭。
    听到动静,荣氏摸索着从厨房走了出来。
    张垣见状连忙快走几步扶住了荣氏道:“你在屋里休息便好?做什么出来?”
    荣氏一面随着张垣往堂屋里走,一面道:“我担心这个嬷嬷做的菜不符合你和若真的口味,出来指导一下她。”
    张垣听她这么说后,鼻子就是一酸。
    他在云国时虽也是一部尚书,可他向来为官清廉,又喜好帮助贫苦百姓,这么多年来并无多的家私。
    在云国时住的宅子也是国君赏赐的。
    云国国破后,他家里的奴才们都逃走了,只有两个粗使嬷嬷因为无家可归,留了下来。
    张家族人们去了国都附近的州县定居,族长原想让他们一家也过去的。
    可他和老妻挂念着若莲,担心这个孩子是被晋军的将领抢走了。
    他们想着国都是那些将领们居住的地方,想要在国都打听若莲的消息,便来到了这里。
    可是国都居,大不易。
    他们手上的银钱本就不够,逃难时又丢了一部分,来到国都后为了省钱,就租了两间平房。
    一开始,他们原没打算求顺德侯帮忙,他知道顺德侯现在也难,做什么都会被晋国君忌惮。
    直到云老夫人托人给他传了消息,他才知道若莲是被那神武将军抢了去。
    他知道那神武将军,更从以前的旧交那里打听到那神武将军是太子的人。
    他现在是一介布衣,又怎能与太子搭上话呢。
    看着因为若莲走丢,眼睛都快哭瞎了的老妻,张垣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把女儿找回来。
    所以他去找了顺德侯,想要让他为他写一封举荐的帖子。
    顺德侯知道他是为了寻女,也没避嫌,二话不说的就写了这封帖子。
    他原以为自己摸准了太子和纯王之间的关系,自信凭自己的才能,纯王会为了他周旋。
    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们张家的世敌刘家的人竟早已跟在了纯王身边做幕僚。
    他知道那个刘瑾之,此人颇有些才干,又擅长些奇门术法。
    凭借着这身本领,那个刘瑾之无论在哪里都极得上峰喜爱。
    偏偏他又是个心眼狭小之人,若是他在纯王面前进些谗言,纯王只怕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纯王甚至都没听他说完话,就让人拿了包银子把他给打发了。
    他不知道刘瑾之在纯王面前说了些什么,可他知道纯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而想起云老夫人的外孙女嫁给了恒王做王妃。
    他知道恒王在皇室的地位不如纯王,可他大小是个王爷,况且以太子现在的处境,必是极力拉拢下面这些能拉拢的兄弟的。
    若是他能出面在太子面前说句话的话,若莲也有得救的可能。
    只是彼时恒王尚未回京,况且他也不知道云老夫人或顺德侯是否愿意为他引荐恒王,便暂时按耐下心思。
    他先是去求了云老夫人,云老夫人听后就叹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随后她就叫来了顺德侯,让顺德侯帮他写封帖子。
    顺德侯也是二话没说的就帮他写了帖子。
    他拿了帖子后,便待在家里写了一篇策论,论的是当前时局。
    待到见得恒王后,他先是把自己写的那篇策论递给恒王,随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并说自己愿意为恒王效犬马之劳。
    恒王看完他的策论后,先是沉默了半响,随后便问他:“若是我说,往后你这条性命就是我的了呢。”
    他当即就道:“只要王爷能救回如莲,草民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恒王满意点头,他很爽快的同意了要为张若莲周旋,并且让张先生带着家眷搬到恒王府的后巷去住。
    那里住着恒王府的亲卫及家眷。
    荣氏听夫婿说,恒王愿意替他们周旋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恒王那边下午会派人过来帮我们搬家,你让那两个婆子把箱笼收拾好吧。”已决意不再出仕,打算从今以后为恒王做幕僚的张先生对荣氏道。
    荣氏闻言先是哎了一声,随后又略有些犹豫的道:“可是日后你就不能再出仕了。”
    张先生闻言却爽朗一笑道:“我本就不愿为晋国君效忠,现在为恒王做幕僚,也是为了报谢他的救命之恩。”
    恒王可不是对他们家有救命之恩吗?
    若是若莲救不出来,他这老妻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而他若是没有了老妻,这余生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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