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君一时兴起而举办的比武比赛, 最出风头的反而不是太子他们,而是阿亨。
他一直被晋国君带在身边,直到公主她们的黄油都要做好了,才被王氏抱走。
因为阿亨睡着了。
王元元见状便让王氏直接把阿亨抱回去睡觉了。
而院内众人则移步到了房间内, 因为有晋国君在, 如太子妃和纯王妃这样的女眷们则去到了侧室等消息。
而太子和纯王他们则留在正厅和晋国君一道等着看公主和四公主做出的黄油是什么模样。
王元元在皇后这里待了大半日, 越到后来就越觉得胸闷没精神。
她知道自己这是累着了,却又不好在此时表现出疲态,只好强撑着。
也因此, 后来公主和四公主做出来的吃食, 她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 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倒也没有尝出来。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点意外, 直到了,皇后和王元元倒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等到从皇后那里带着大郡主和安宁县主回去时,她总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云老夫人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就着天黑前的这点光亮在院子里散步。
王元元早就派人跟她说, 安宁县主会过来和大郡主一道休息, 所以云老夫人早已派给大郡主的房间又收拾了一下。
看到王元元一进院子就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她就知道自家外孙女是累着了。
“你先去洗漱一下吧。”云老夫人对王元元道。
王元元知道自家外祖母一定会照顾好大郡主和安宁县主的,倒也没和她客气。
她走之后,云老夫人就问安宁县主:“我让人熬了点海底椰梨膏, 县主要不要吃一点?”
安宁县主最喜欢吃新鲜的吃食了, 闻言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
接下来的时间她和大郡主一直跟在云老夫人身边,就连王元元都退了一射之地。
柯氏中间来看过安宁县主一回,还说要接她回去。
可安宁县主在这里待的实在是太开心了。
王元元这里的新鲜吃食实在是太多了,她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柯氏没办法,只好又放安宁县主在这里住了几日。
直到后来皇后要单独宴请云老夫人, 柯氏才强硬的把安宁县主给带走了。
……
王元元原以为这次宴请只有皇后和太子妃等人,哪知道晋国君半上午的时候传话过来说他中午也要过来。
皇后又惊又喜,连忙让人准备了几道晋国君喜欢吃的菜。
晋国君来后,几人坐在一块说话。
“老夫人,孤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晋国君深为敬佩这位老夫人的为人,在面对她时,态度也十分的和气。
皇后和公主等人在一旁作陪,看到晋国君对云老夫人的态度后,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她就若有所思的看着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闻言忙谦虚道:“您是一国之君,您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怎么知道呢。”
两人说话间,宫人们已经上完了茶退了出去。
晋国君就跟云老夫人讲了自己的困惑。
原来,前些时日,有一群学子在国子监举办了一场辩论会。
他们大概讨论的是行善积德是否有用。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那些观点也不过都是老一套。
晋国君想到云老夫人似是对这些很有研究,就想听一听她的看法。
云老夫人想了想道:“我不过是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也没有什么才学,不敢说自己说的道理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学子还要好,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是有些自己的看法的。”
云老夫人其实不是个喜爱出风头的人,可晋国君既然已经摆出了想要听一听她的看法的态度,那她自然不能扫了晋国君的兴。
晋国君是真的很想听一听云老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闻言就道:“老夫人尽管直说便是。”
云老夫人就道:“如学子们所说都说积善行德必有后福,可为什么有许多人做了许多的善事,命却越来越不好。又为什么有许多好人反而早早的去了,而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却都活的好好的呢?这么一细想,似乎行善积德的说法是骗人的。可我觉得之所以许多人行善积德却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结果,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观照自己的内心。”
“观照自己的内心?”晋国君跟着重复了一句。
公主和皇后等人也听住了,她们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云老夫人,希望她能为她们答疑解惑。
云老夫人继续道:“是的,他们是做了许多的善行,可那些只是外在的举动,如若他们在做善事时,内心存的是恶念,这个善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善,而是虚假的善。既然是虚假的善又怎能累积福报呢。况且做善事时,也要注意观照自己的发心。若是行善积德的发心只是想让自己好,那么这样的人,自然是比不过那些心中无我,只是为了让众生脱离苦海的人。”
晋国君听到老夫人的话后,先是皱着眉头沉思,慢慢的,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老夫人果然心中有丘壑。”晋国君合掌赞叹道:“你说的对,有些人的积善行德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可私下里他却是无恶不作,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善报。所以说不是行善积累没有用处,是伪善没有用处。”
“是呀。”公主这个时候忍不住了,她就对晋国君道:“很多人去京郊放生,其实都是为了作秀,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她内心里对那些小鸟却是一点善念都没有的。”
“也还是不能随便放生的。”云老夫人原本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可公主提到放生,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老夫人此话怎讲?”晋国君闻言就问道。
“每个动物适合居住的环境不一样,有的动物适合生活在潮湿的环境里,要是把它放生到了干燥炎热的环境里了,那它肯定也活不下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有的动物在当地已经形成了它们的生活方式,若是放个不合适的动物进去,它们之间的平衡可能会被打破。我记得有一年不知哪个地方送了一些小龟过来,我们把这些小龟赐给了各家。结果有一家的小孩子看到这小龟可怜,说要把它给放了。这家大人看到孩子有善心,自然是极为的支持。他们专门坐马车去了城郊放生,结果就在她们把小龟放进京郊小河的当年,小河里的一种鱼类数量一直在减少。”说到这里,云老夫人停顿了一下。
“是那小龟把鱼给吃了吗?不过龟还吃鱼吗?”公主不是很懂这些。
“不是。”云老夫人闻言就道:“是这小龟把河里的一种水草给吃光了,而这种鱼是以吃这种水草为生。”
“所以这就是好心办了坏事。”皇后听的心里一揪一揪的。
“是的呀,想想那小鱼何其的无辜,可那小龟其实也没错。所以自那以后,我们就跟孩子们说,要是想放生的话,一定要弄清楚,放生动物生活的环境。不然的话就不要乱放。”
换后和公主等人深以为然。
晋国君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认同云老夫人的看法。
他今日过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云老夫人捧场的,他问云老夫人那个问题也是想要和她说说话罢了,倒没想到能有此等意外的收获。
对于如晋国君这样处于高位,且如今什么都不缺的人来说,一个新颖的观点反而更加的打动他。
原本行宫里的女眷因为云老夫人的身份不敢随意接近她,可在晋国君对云老夫人表示出尊重之后,这些女眷们都云老夫人的态度完全变了。
贵妃、德妃等人全都向云老夫人下了帖子,邀请她老人家过去做客。
云老夫人拿到这些帖子后就对王元元道:“你派个人把这帖子送给皇后吧。”
王元元点头,唤来百梅,让她抱着帖子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看到这些帖子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娘娘在笑些什么?”陈嬷嬷见状就问她。
皇后就道:“我是在笑云老夫人可真是个妙人。这么多人给她下帖子,她要是都去只怕是显得太过高调。若是去了这家不去那家,又显得有些看不起人。所以她就把这个帖子交给了我。”
陈嬷嬷闻言也笑了起来:“您一直对恒王夫妇照顾有加,收到这些帖子后肯定愿意替云老夫人解围。”
皇后也笑道:“当然,也只有我有资格替云老夫人解围。你去给她们传个话,就说过几日我会专门宴请云老夫人和贵妃等人。其余的就不要再说了。”
陈嬷嬷会意,自去传话不提。
因有了皇后娘娘这一番话,贵妃和德妃也暂时安静了下来,没提要见云老夫人的事了。
……
在行宫的日子其实比在府里还要无聊。
她在府里的时候还能做做美食,修剪一下花草,可来到行宫之后只能每日里靠和人说话打发时间了。
也因此,王元元知道了许多贵族间的逸事。
她一直以为这些公主郡主们之间关系还算和谐,倒也没想到她们之间竟然也会有些争斗。
要说起王元元是怎么知道公主郡主们的这些事的,那还得从五公主说起。
她和五公主的关系一向不错,五公主在宫里时会经常给孩子们做些针线。
她见五公主这样,自然也会时不时的进宫看望她一回。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和五公主到底离的比较远,来往起来也不算太方便。
这次来到行宫后,两人之间的来往就多了起来。
五公主悄悄跟她说,说四公主和容和郡主一道带头排挤成林郡主。
“成林郡主?可是安王爷的女儿?”王元元想了想问道。
这个安王爷是晋国君的堂兄弟,若是论起来,成林郡主和四公主她们也都是姐妹。
五公主点了点头,她见廊下这会儿没人,就继续喝王元元讲起了这里面的纠葛。
原来公主喝四公主都到了选驸马的年纪了,皇后和贵妃这段时间也在让人私底下寻摸,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么一寻摸,贵妃和四公主就看中了维安侯的长子魏柯。
这个魏柯家世过关,长相俊朗不说,就连性情也很好。
四公主既看中了他,就让人去查了查魏柯的底细,哪想得查出来的消息却让她黑了脸。
“该不会是魏柯和成林郡主有什么瓜葛吧?”王元元猜测道。
五公主冲着王元元点了点头,继续讲述了起来。
原来魏柯和成林郡主是表兄妹,成林郡主的母妃就是魏柯的姑母。
他们两人自幼就认识,关系又好,安王妃和维安侯府早就有了默契,只等到两人长大,就为两人定下亲事。
“四公主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排挤成林郡主?”王元元问道。
五公主讲的有些渴了,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陈皮水,随后方道:“是呀,之前我们没来行宫,大家许久碰不上一次面的时候倒也还好,现下大家常聚到一起了,四姐就比较的肆无忌惮了。”
“那你这段时间还是多来我这里吧。”王元元闻言就对五公主道。
五公主闻言莞尔一笑道:“就算嫂嫂不说,我也会经常过来的。现在就连姐都常找借口去太子妃那里,以免被搅和到四姐的是非里面去。”
“那你也跟公主学。”王元元对五公主道:“不过,四公主这么做,安王妃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五公主闻言就摇了摇头道。
安王妃还真的知道这件事情。
起初,她女儿成林郡主说自己被四公主排挤了的时候,她以为自家女儿是多心了,还开解女儿说,四公主的脾气素来不好,让她不要多想。
结果那之后几天,女儿又接二连的回来说,四公主不仅自己不和她说话,还不让别人和她说话。
现在她们聚会,公主和五公主都不怎么过去了。
安王妃听到成林郡主说公主和五公主都避开了之后,就明白自家女儿果真没有多心,四公主就是在带入排挤她。
“你是不是有得罪过她?”安王妃问成林郡主。
成林郡主摇了摇头道:“我从小就知道她性子不好,都没有和她大声说过话,更不要提得罪她了。”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王妃先是百思不得其解,随后在看到女儿如春花般灿烂的脸颊的时候,忽然之间了悟。
四公主该不会是嫉妒女儿的容貌,所以才总找她的茬吧。
只能说安王妃猜中了一半,四公主在知道郭柯和成林郡主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之后,对成林郡主就生了厌恶之心。
待到在看到成林郡主的容貌和她那副娇滴滴的做派的时候,她就更厌恶成林郡主了。
因为她心知肚明男子就喜欢成林郡主这样的女子。
贵妃曾经劝过她,说既然成林郡主和郭柯有着这样的关系,那她们就换个人选好了。
可四公主就是不甘心。
她看中的东西就没有白白让与别人的道理。
这次来到行宫后,四公主先是试探了成林郡主几次,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顺。
结果成林郡主在她面前还真是个逆来顺受的模样,无论四公主怎么欺负她,她都不还嘴。
这下四公主就更生气了。
她一定要激怒成林郡主,让郭柯看看这个小蹄子的柔顺都是装的。
不过,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在又一次欺负完成林郡主后,四公主和容和郡主一道往回走。
四公主的面色有些郁郁,因为她觉得成林郡主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容和郡主自是知道以成林郡主的身份,无论四公主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回嘴的。
她就跟四公主出主意:“四姐何须绕这么个大弯子呢,你就让贵妃给你赐婚不就行了吗?”
四公主闻言就摇了摇头道:“我母妃说没必要去抢别人的夫婿,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怎么能是抢呢?她们不是还没定亲吗?”容和郡主怂恿四公主道。
“是吧,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只是现在母妃不帮我,我也只能拿成林出出气了。”四公主对容和郡主道出了自己的苦恼。
容和郡主闻言转了转眼珠子,附到四公主耳边和她说了一个主意。
四公主眼前一亮。
第二日,满行宫都知道了一件事。
成林郡主不小心落到了河里,被恰好路过的一个侍卫给救了。
这个侍卫还是柔妃的侄子。
晋宫不仅会从贵族子弟中选取侍卫,还会从草原部族中选取一部分的贵族子弟来到国都。
柔妃的侄子就是这么被选中的,他也是今年刚来国都的。
消息传出之后,满行宫的人都沸腾了。
柔妃的侄子可是和恒王一样的草原部众哎。
她们大晋自来都没有把皇室郡主嫁到草原去的道理。
王元元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四公主。
可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想做局陷害成林郡主或是柔妃,她必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王元元一面派人去柔妃哪里安抚她,告诉她这两天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和旁人说话。
她自己则去了云老夫人那里想要和云老夫人商量一下此事应该怎么办。
就在她们为了这件事情着急的时候,安王妃也在和成林郡主说话。
成林郡主知道自己被一个侍卫救了之后,心中自是十分的害怕。
她担心自己的婚事会因此受到影响。
安王妃却比她明白,为什么她今日会有此一劫。
“四公主看中了郭柯。”安王妃也没有说别的,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成林郡主闻言先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四公主这段时间对她的排挤却仍旧历历在目。
原来如此,既如此,那么四公主对她的敌意就很好解释了。
“就算四公主喜欢表哥,可是不是还有舅父吗?要是舅父不愿意的话,这门婚事只怕也成不了。”成林郡主对安王妃道。
“你算了吧,你以为你舅父是个多好的人吗?”在成林郡主面前一向温和的安王妃第一次毫不留情的对她道。
“母妃……”成林郡主被吓的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了,只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安王妃很不想同自己的女儿说这些过于残酷的话,可她没有办法。
若是没有招惹到宫中的那些主子们的话,她和王爷自是可以护住自己的儿女。
可眼下既招惹到了那些人,她女儿就不能在这么糊涂了。
“我告诉你,你舅父要是知道贵妃和四公主看中郭柯了的话,绝对会敲锣打鼓的让郭柯和四公主定下这门婚事。”安王妃冷着心肠对成林郡主道。
“可是…舅父和舅母她们这些年都很疼我们兄妹。”成林郡主喃喃的道。
她的表情略有些复杂,似是一时之间没法接受自家母妃说的话。
安王妃继续冷着心肠对她道:“她们对你好是因为你父亲是安王,你只怕是没见过她们以前的嘴脸。”
“以前的嘴脸吗?”成林郡主闻言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自家母妃接下来跟自己说的话会让自己没法接受。
“你外祖母去后,我和你姨母几个人就要依着哥嫂生活了,可是你舅母的娘家势大,你舅父畏惧于她家的权势,对我们姐妹几个不管不顾。你舅母那时说要节省家里的开支,我母亲去后不久,她就把我们姐妹身边的丫鬟裁了大半。又让我们姐妹自己带着丫鬟们做四季衣服。我们那时没日没夜的做针线,这双手就是在当时落下了病根子,一到下雨天就会疼。”说到这里,安王妃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让成宁郡主看一看。
成宁郡主顺着母亲的目光看了过去,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母亲的手指有些扭曲。
“她们竟是这样的人吗?”成宁郡主想到一向待自己极为和气的舅父舅母,心里十分的疼痛。
她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和姨母。
“她们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以前我和你姨母无依无靠,他们欺负起我们自是毫无顾忌。而你们父亲是皇室王爷,他们在面对你们时自然又换了一副嘴脸。”想到这里,安王妃的目光变的空洞了起来。
她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回忆。
她兄长是一个极为势利眼却总在人前装老好人的人。
他那时对什么外八路的远房亲戚都会有几个笑脸,可自双亲去世后,他每每看到她们姐妹要么就是冷着脸,要么就是出口训斥她们,就好像她们是他的什么负累似的。
她们姐妹的处境得以改变还是她被赐婚给安王之后了,自那以后,她那对兄嫂就成了一个对姐妹极为和气的慈和兄嫂了。
她们打心眼里知道她们夫妻两个是个什么人,可为了家族的颜面,又不得不和她们逢场作戏。
当初她之所以想要把成林嫁给郭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两人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她想着就算兄嫂有些不妥当,可只要安王府在一日,她们也不敢对女儿做些什么。
因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当时就一直没阻止两个孩子接触。
现在想来,她就不该任由两个孩子接触才是。
这一夜,安王妃和成林郡主谈了一夜,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