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很是无语,又感到丢脸,见过溜须拍马的,没见过为了点吃的这么觍着脸的。
卫长君:“加了蒜末。”
“那又是何物?”
卫长君楞了一下,嘟嘟闪出来提醒他可能古今称呼不同。卫长君解释:“用刀把蒜瓣拍开放入碗中捣碎,跟酱汁搅拌均匀就是这味儿。”
公孙敖不禁问:“只是因为蒜?”
卫长君:“吃饭不吃蒜,香味少一半。没听说过?”
公孙敖没听说过,卫家一众也没听说过。好在卫家都是老弱妇孺,一年多前还在平阳侯府,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以为卫长君听他同僚说的。
卫长君怕公孙敖又问七问八,他没法回答,便提醒众人,再不吃饼就凉了。
饭毕,公孙敖意犹未尽。卫长君找个新碗给他装满满一碗萝卜干。席间公孙敖夸冻豆腐味道极好,卫长君也把橱柜里的冻豆腐拿出来一并给他。
公孙敖顿时感到羞愧:“又吃又拿,怪不好意思的。”
卫青冷笑:“那你倒是放下啊。”
“那样大兄颜面何存?这可是大兄亲自递给我的。”
卫青脸色微变,一副噎到的模样。卫长君拍拍他的肩膀,送公孙敖出去:“有什么话你们明日到宫里再说。天色已晚,快家去吧。”
天色暗下来,城中就不许居民任意走动。公孙敖闻言也不敢耽搁。
卫家午饭用的晚,待卫家一众洗漱后,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跑一天也累了,卫长君就抱着外甥回屋歇息。
嘟嘟看到他躺下就跳出来,[戌时你也睡得着?]
卫长君睡不着,不是他不困,而是大外甥不困——白天睡饱了。卫长君给他脱掉厚衣物,他手脚利落了,滚进褥子里就跟卫长君躲猫猫。他躲在榻尾叫卫长君找。卫长君找到,他就跑到榻头,用褥子蒙住小脑袋,屁股露在外面,理直气壮地大声说:“猜猜我在哪儿。”
这么无聊的游戏,卫长君真是够了。哪怕他大外甥以后是冠军侯,他也不想配合。
[不睡难道跟他继续玩儿?]
嘟嘟看着爬来爬去满脸通红的小孩儿,[你这个破身体,是不能陪他闹。我教你隶书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为人师?说吧,又有什么目的。]
嘟嘟哪敢跟他藏心眼子啊。
[我是系统。]
卫长君微微颔首,[你确实不坏。可你没人性也是真的吧?]
嘟嘟无言以对,唯有老实交代,[我这不寻思着,你要是学会了,肯定会教咱大外甥,咱弟。这不就不用请老师了吗。]
[省下的钱多请几个人多开垦几亩地,多活几天?]
嘟嘟就知道瞒不过他,不禁一脸忧郁地看着他,这么精明还要不要系统活啊。
卫长君见状就知道自个猜对了,[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留着必要的时候用吧。我既然答应你试试就不会食言。明儿我就去东市买些东西送过去,顺便找长安县丞登记要开荒的地。]
嘟嘟瞬间消失,不碍他的眼。
卫长君把翻来覆去的小孩揽入怀中,吹灭油灯。
“舅舅?”小孩儿爬到他身上。卫长君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睡觉。明日给你做好吃的。舅舅今日累了。”
“肉肉?”
卫长君知道等他睡醒就忘了,“肉肉,鸡腿。”
小孩儿不闹了,一会就进入梦乡。
然而睡得太早以致于卫长君醒来堪堪寅时三刻。
卫长君躺在榻上醒醒困,起身把褥子裹严实,穿戴齐整便去庖厨。
两个老奴睡的也早,卫长君到厨房二人都在灶前烧水烤火。乍一看到有人进来吓一跳。待看清来人,双双起身问道:“郎君怎么起这么早?”
卫长君揉揉额角:“睡不着。舀点水我洗洗。”
平日里负责浆洗衣物的老奴舀半盆热水,端到他跟前:“朝食吃什么?”
卫长君下意识想说随便做点,抬眼看到对面偏房,想起卫青今日进宫,下次回来又是五天后,“先和面。过会把少儿她们叫起来烙千层饼。再煮点杂粮粥,记得放红豆和红枣。”
负责烧火做饭的老奴应下来。
卫长君洗漱后叫嘟嘟出来,令其记下厨房都有什么。
嘟嘟扫一眼,鏊子、釜、碗筷盆缸,磨盘以及橱柜等物,身侧多出个屏幕,屏幕上是一份长长的清单。卫长君扫一眼,[釜改成铁锅。回头我每买一样你划掉一样。]
[铁锅得咱开了直播,有钱了才能买啊。]嘟嘟提醒他。
卫长君不想它在自个脑袋里蹦迪,[我心里有数。]
这些天被卫长君收拾敲打的,可不敢仗着自己是高科技小瞧人类。人心无法算计,它却是可以算计的。
嘟嘟也不敢贫,比如你能有什么数,[啥时候去?]
[饭后就去。]卫长君又带它去堂屋,叫它把厅堂的陈设也记下来。
冬日卯时三刻天才蒙蒙亮。此时外头依然漆黑一片,卫长君不敢出去,怕被巡逻的士兵当成细作抓起来,就在院里活动活动筋骨。
东方既白,卫长君拿碗筷弄一碗萝卜干,又洗几个鸡蛋放笼屉里,煮粥的时候顺便就蒸了。
随后卫长君叫两个妹妹起来,老奴一边烧火一边指点二人做千层饼。
二人做的千层饼外表焦黄,开饭的时候卫少儿没忍住嘚瑟:“我还以为这有多难。”
卫长君拿一块,掰开一看里头不是一层一层薄的透亮,递给尚不懂人事的大外甥。大外甥咬一口嫌弃地还给他大舅。
卫少儿见状不禁问:“不是挺好吃的吗?”
卫媼见不得她有点颜色就开染坊:“好吃什么。里头硬的咬不动。”
卫少儿咬一口:“挺劲道啊。”
卫青不禁说:“太劲道了。”
卫少儿看她长姊。卫孺不想承认她二人厨艺欠佳,也忍不住说:“是很劲道,可吃多了累牙。”
卫少儿不信,一块下去腮帮子发麻,改喝粥。以致于粥喝完了,千层饼还剩一半。跟卫长君前几次做的时候恰恰相反。
卫长君见两个妹妹很是羞愧心虚,像是已经认识到不足,就没再出言数落她们。饭毕,卫长君同卫青一起出去。
卫媼要陪他去,卫长君没让。否则没法解释连鏊都买,怎么不买煮饭的釜。再说了,有她跟着卫长君也不好糊弄长安县县丞。
卫长君先到东市租一辆驴车,然后拉着车去买碗筷瓢盆等厨房用品。随后直奔长安县县衙。
卫长君不想浪费时间,见着县丞直接表明身份——他乃卫夫人的长兄。县丞很是恭敬地问他有何吩咐。卫长君毫不客气地搬出刘彻。皇帝陛下为他在秦岭脚下建一处宅院,离长安甚远,买菜和买粮都不便,他需自给自足,希望县丞给他划一块地。
县丞面露难色。盖因京师长安方圆百里的良田都是有主的。可宠妃的长兄他也得罪不起,小心询问他看中哪儿。实在不行,他出钱买下来就是了。
卫长君言秦岭脚下,房前屋后,拢共得有百余亩。
南边秦岭脚下归长安县管辖,县丞很清楚那里只有贫瘠的山地,在那儿种粮食都收不回粮种。以致于难以置信地问:“据我所知,秦岭脚下是有一块荒地。我日前去那边查看,也见有人在建房。可,可那边寸草不生啊。”
卫长君微微颔首:“我知道,可以慢慢收拾。我是不希望辛辛苦苦收拾出几亩地,突然被人告知,他已经向陛下要了那块地。烦请县丞随我过去把房前屋后的地记在我名下。若是有个地契就更好了。”
卫长君看起来实在不像会料理庄稼田地,县丞不由得多心:“大公子不是想修建亭台楼阁吧?”
“我一个快死的人弄那些做什么?”卫长君好笑:“您就算怀疑也该怀疑我给自己修坟。”
卫长君面色苍白,县丞联想到前些日子的流言,也觉着自个小人之心,“何时出发?”
“此时便可。”
县丞带上两名小吏,随他驾车出城。
抵达秦岭脚下,长安县丞看到宽广的院落,高高的院墙,以及堪比县衙大门高大的院门,工艺像是出自皇家,顿时不敢再怀疑卫长君。
卫长君真想建亭台楼阁犯不着这么迂回,叫卫夫人同陛下说一声就行了。
稍作歇息,县丞令小吏去山边量尺寸。
卫长君拦住,提醒他二人无需去那么远。以他家大门为中心,往东和西各五十丈。房前屋后留出六丈,再往南和北量七十丈就行了。他算过了,前后差不多一百大亩。
县丞明白房前屋后留出的六丈是路。可院墙东西还有不少空地,粗粗算下来也得有五十亩,离家更近种瓜果蔬菜也方便,他不要吗。
嘟嘟也奇怪,替县丞问出口。
卫长君只问一句,[刘彻见房前屋后东西左右的地都弄到我名下会怎么想?]
刘彻生性多疑,一定认为卫长君清修是假,霸占田地是真。不要左右的荒地,南北还留出一些,虽说百亩也不少,刘彻的第一反应也是奇怪他用这些地种什么,而不会怀疑卫长君贪心。
嘟嘟叹息,[人心复杂。]
卫长君笑着同县丞解释:“百亩地足够我种瓜果蔬菜和粮食。东西两边空着,日后要是有人觉得这边清静也在此盖房,我还能多个邻居不是吗。”
然而此时谁也没想到戏言成真,卫长君不止多了一个邻居。
县丞微微点头:“大公子所言甚是。只是这儿,不是我不看好,除了您怕是没人往这儿来。”
“因为不是人人都像我命不久矣,希望在此躲个清静多活两年?”
县丞顿时意识到自个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这些,量地,先量地。”随后给两名小吏使个眼色。
卫长君已经划出道,两名小吏无需犯愁,移到他家南墙根朝南六丈,然后又七十丈。随后去北墙,往北量,最后拉一下东西宽度百丈。
卫长君请他们弄几块石头和树枝做个记号,等他买了牛再犁地沟。
县丞不禁说:“大公子真谨慎。”
卫长君:“一点小事惹来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反倒不值。”
县丞说起“谨慎”就不由地高看他一眼。闻得此言,见他虽然面无血色,精气神很好,仿佛能坦然面对生死,顿时觉着他非常人也。
“大公子日后有需要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卫长君抬起双手,恭恭敬敬道:“有劳县丞。”
“小事一桩。”
卫长君:“那可以给我出个地契之类的证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