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掺和只敢看的嘟嘟哈哈大笑。卫长君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随后起身追上大外甥,“跑什么?”
小孩翻过门槛回头一看大舅近在咫尺,又撒丫子朝厨房跑。一见着卫少儿就双手抱住她的腿,仿佛头一次知道这是亲人。
卫少儿奇怪,抱起他问:“怎么了?”
小孩死死搂住她的脖子才敢回头,见大舅停在厨房外,催他母亲朝里去,躲舅舅和姨母身后。这让卫少儿越发奇怪,“大舅又打你了?”
卫青憋不住笑出声,“小机灵鬼。”随后跟他二姊解释,“他这是怕大兄拿着他的手把弓箭扔出去,然后再给他一下,比前一次还疼。”
小霍去病还想不到这点,而是觉着大舅噙着微笑比生气的时候更可怕,这才找母亲救命。
卫少儿轻轻朝他屁股上拍一下,“把你机灵的。”
卫长君也不是故意跟外甥过不去。原身没空给外甥做弓箭。小霍去病因为他的弓箭生出不喜欢就扔的毛病,他有责任给小孩改过来,“舅舅等你扔第二次。反正你才四岁,以后还早。”
小孩头摇的像拨浪鼓,仿佛在说,不听不听就不听。
如今晚上不甚冷,卫青随卫长君上一趟山出了不少汗,卫长君叫他再去洗个澡,虽然上午已经洗过一次。名曰睡觉舒服。这点卫青相信。有两锅水足够用的,他也没跟长兄客气。
卫长君的这个身体底子不甚好,他没敢托大,洗漱后就回房歇息。看到嘟嘟还不去睡,问嘟嘟能不能定制。
嘟嘟想想家里什么都不缺,[定制什么?]
[猪毛牙刷。]
嘟嘟摇头晃脑,[不用定制,有仿古店。虽然多是买过去收藏的,可咱们不说谁知道啊。]
卫长君算算,[买七个。]
[包括卫青不包括霍去病?]
[应该没有小孩用的。]
嘟嘟有不同意见,[厕所里的纸你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又拿出牙刷?卫青一个月在宫里住二十五天,肯定忍不住把牙刷带过去。他同僚见着还好,传到刘彻耳朵里,分分钟来找你。]
卫长君觉着卫青应该会听他的,[我明日探探他的口风。]
嘟嘟听到脚步声,闪身消失。
卫长君坐起来,屏风边多个小孩,身着里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卫长君好笑,伸出手,小孩拉住,扑到他怀里,接着搂住他的脖子,“大舅!”
“大舅把你的手打红了,还跟大舅睡啊?”
小孩不想听,好像再一次提醒他是多么的无知,“大舅,我们睡觉吧。”
“困了?”
小孩点一下脑袋,从他身上翻过去,掀开褥子,“去病困了,大舅吹灯。”
先前强打起精神收拾外甥卫长君不觉着,躺下顿时感到很累,“好吧,睡觉。”
灯刚熄灭,卫青进来了。
卫步那边还没吹灯,卫长君能看清来人,“跟我睡?”
“大舅我的!”小孩抱住卫长君,像个护食的小崽子似的瞪他二舅。
卫青是来看看他大兄这儿宽不宽敞。弟弟睡觉不老实,卫青不乐意跟卫广睡。睡前跟卫广肩并肩,等到明早卫广不把脚丫子移到他嘴边,都是对他仁慈。
真不知道卫步怎么受得了他。
卫步习惯了,睡梦中也能给睡觉不老实的卫广一巴掌。卫广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自然离他远远的。
小孩往卫长君怀里挤,反倒留出很多空。卫青问:“褥子在柜子里吧?”
卫长君应一声,卫青打开柜子,小孩一下站起来。卫青明儿还得早早进宫没空跟他闹,转到最里头,小孩在他们中间。
小霍去病对他二舅的识趣很满意。可小家伙看到他二舅就不由地想起他被揍,又不太满意。刚挨了打,也不敢对长辈不敬,拉起褥子,冲卫青显摆,“我们的。”
卫青想笑,真是个小不点,盖一床褥子也好意思嘚瑟,“换换吗?那咱俩换换。”
小孩吓得钻卫长君怀里,又发现还有点亮光,朝西边大声喊,“吹灯!”
卫步无奈地起身把灯熄灭。
翌日,天蒙蒙亮,卫长君习惯性起来。担心吵醒弟弟和小霍去病他轻手轻脚出去。到院里春风拂面,卫长君这才想起卫青昨日来了。
卫长君方便洗漱后,把卫青的小马喂上。妹妹睡的也早,卫长君叫醒她们,他和老奴去做饭。姊妹二人去门外沟渠边洗衣服。水打东边来,她们去大门东边,清澈的活水反倒比井水干净。
厨房里有水缸,前几日每日清晨卫长君都会带两个弟弟去山边泉眼入沟渠处接水用来做饭。今日还有半缸水,老奴就用那个水淘米煮粥。
淘米水也没浪费,卫长君拎去饮牲口。
如今算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野菜还没长大,年前储存的小白菜和萝卜早吃完了。没吃完也因为天气热坏了糠了。院子里也没菜,卫长君沉吟片刻,犹豫再三,拿出鸭蛋。
买鸡的时候,卫长君顺便买了几把蒜苗。蒜苗生吃有点老,切碎倒入鸭蛋液中煎反倒刚刚好。可只是煎鸭蛋又太奢侈。不是卫长君吃不起,而是太快吃完只能去城里买。
卫长君决定先烙饼。饼烙好了,弟弟和大外甥起来,卫长君再一个饼放一个加了蒜叶的鸭蛋。
蒜叶很提味,还把鸭蛋的腥压下去了,卫长君也舍得放猪油,卫青吃的满口香,差点忘了问茅房里的手纸哪儿来的。
好在他虽然年龄小,也不会因为点吃的就晕头转向。一张鸭蛋饼下肚,他小口喝热粥的时候问,“大兄,布弟和广弟书案上白色之物是什么?我看似布非布,一扯就断,却又不晕墨,这么神奇在哪儿买的?”
爱看热闹的嘟嘟闪出来。
卫长君:“没味道有一股味儿?”
卫青摇了摇头。卫少儿不禁说:“我也一直想问。总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兄,可别说你自个做的。”
“我说你也不信。”卫长君眉头一挑,“纸!”
兄弟姊妹全糊涂了,然后不约而同地摇头——没听说过。
卫长君清楚地记得东汉蔡伦改进了造纸术。纸其实很早就有了,不好用罢了,“陛下或平阳侯一定听说过。以前多是用树皮麻布做的很是粗糙。我这个是竹子做的。”趁机对两个妹妹道,“改日犁好地,你们随我去山上砍些竹子扔水里浸泡,过些日子就不用买人家的了。”
兄弟姊妹几人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又以为彼此无知,便信以为真。
卫青稀奇:“大兄会做?”
“不会。但按前人的法子应该做得出。”卫长君瞬间变脸,异常严肃,“在我做出来之前,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陛下和子夫。咱们用的这些纸是我偷偷找人买的。”
这话叫卫青好生糊涂,“这么好用的纸为何偷偷?”
卫长君:“所用之物虽然随处可见,也不用花钱买,可做起来费事。据说只是放在锅里煮就要不眠不休两天两夜。陛下知道了,太后就知道了,太后知道公主们就知道了。都去找人家买,累死也做不出。可是告诉皇家,陛下把此法公之于众,岂不断人财路?就是你大兄我,找人买纸的时候都不曾问过一句,这纸怎么做。”
几人懂了。
卫长君也没指望他们能一直隐瞒下去,随后又交代卫青,等过个一年半载,卖纸的人赚够往后几年的家用自然会告诉陛下。盖因卖纸人也没想过能一直隐瞒下去,除非他从此收山。
卫孺好奇地问:“若是大兄做出来,那卖纸人会不会怀恨在心?”
卫长君微微摇头:“我想做出一模一样的很难。那卖纸人年纪不大,却给我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兴许是世外高人,亦或者他只卖给我一人,目的是我忍不住试着做,然后做出来惠及天下。至于不敢叫陛下知道,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卫青听说过“圯上受书”张良的故事。卫长君在他心里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反而更信卫长君的胡扯。哪怕嘟嘟都听不下去了,卫青还一个劲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一年来我随陛下也去过不少地方,从未听说过竹子做的纸。”
卫广去拿一张竹纸。卫青细嗅,真有一点淡淡的竹子味,看来茅房里用的是较为粗糙的竹纸。
卫长君不禁大呼意外,这就行了?
嘟嘟不禁问,[他还真信啊?]
[任何事情一旦跟神仙扯上关系,他们就没有不信的。否则后来的‘巫蛊之祸’也不至于闹那么大。]卫长君轻咳一声,“先用饭。青弟,回头我给你拿点?”
卫青:“我从这里直接进宫,还是以后再拿吧。”
卫长君再一次庆幸他穿成卫青的长兄,且来得早。否则等卫青封候拜将忠君爱国,家人排在君国天下之后,他说破嘴皮子卫青也不一定帮他“欺君”。
纸瞒住了,草却差点暴露。
紫花苜蓿有“牧草之王”之称,可见其美味程度。卫青的小马驹吃惯了,头一次进宫跟其他公侯的马在一处吃公家粮,它蹬蹄子了。
卫子夫正当宠,马监可不敢作践她弟弟的坐骑。小马驹不吃食,马监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去找卫青。
卫青以为马病了,到马舍亲自喂它安慰它,小马驹眼睛鼻子透着嫌弃,还咬卫青的衣襟,往外梗脖子。卫青仿佛看到要出去玩的大外甥。
卫青纳闷,随后注意到小马驹毛发油亮,比比它高一截的马还精神,恍然大悟。小马驹初到他家的那些日子不怎么好看。自打吃了大兄送来的草,它才越发出挑。
难不成草也是世外高人给的?卫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大兄没马,驴和牛这些日子天天耕地,没好好歇过,天天吃那个草也不会像吃饱等饿的小马驹一样神采奕奕,大兄应该还没发现草也与众不同。
卫青胡扯:“它不习惯要回家。”
马监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给侍中送回去。”
“有劳。”
马监笑着回礼,然后牵着小马送回卫家。
可惜他到门口就走了,要是进去一定能发现端倪,小马驹吃的菜跟宫里喂马的草完全不同。
马虽然回家了,卫青心里存着事并不踏实。幸而刘彻天天去看他长女,没叫卫青跟前伺候,眼光敏锐的刘彻没发现他反常。
终于挨到休沐日,宫门打开,卫青就往家跑。饭也没吃,策马直奔秦岭。
红薯苗长大了,卫长君今早起来就薅一把,带着弟弟妹妹试试他们几个一早上能种多少。然而除了他都没干活农活,只种几垄。
卫长君寻思饭后就去八阳里请人。卫青到时,卫长君刚从地南头走到家门口,准备在沟里洗掉一手的泥土。
卫青看到地里的绿叶,“大兄自己种的?”
卫长君:“我先试试,回头就请人。但愿八阳里的男人还没去服劳役。”
“应该还没去。听人说只服四月一个月。”卫青想起他大兄也过了弱冠之年,“大兄不用吧?”
“我需要阿母也会替我交钱免劳役。”卫长君从未担心过这点,“用饭了吗?没有一起用。今早吃豆腐脑和香椿芽煎饼。”
卫青吃过香椿芽,在他生父家没东西可吃,他见有人勾香椿芽也弄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做,水煮后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吃了。
对于在生父家那几年的遭遇,卫青并不怨恨,且不止一次感到庆幸。若不是他在生父家太苦,拼死一搏投奔生母,哪有机会到天子身边效力。倘或生活过得去,他此时还在放羊,也不会有大兄这样亦父亦兄的家人。
在卫青看来卫长君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对香椿煎饼很是期待。
卫长君也没叫他失望。香椿是卫长君昨日傍晚和老奴去山边捡柴发现的。以前以为是光秃秃还没死透的树。一场春雨过后树发芽,卫长君很是惊喜,今早就把最嫩的摘下来。
也得亏卫长君前世生于农村。八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子没有不会爬树的。其实很多女孩也会。卫长君前世小时候没少带弟弟妹妹上树摘桃勾枣掰杨槐花。
卫长君趁着弟弟还没起的时候去,以致于没人知道他爬树跟猴似的。卫长君担心弟弟妹妹不喜欢,用一半做饼,另一边留着晌午焯水做凉拌香椿芽。
香椿放的不是很多,面糊糊里头又加了鸡蛋,用猪油煎至两面金黄,味道不要太好。
卫孺吃的想哭,“可算吃到绿叶菜。再吃萝卜干,我都要成萝卜干了。”
卫长君真不想说:“萝卜干你想吃也没了。”
卫孺险些呛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不可思议地问:“萝卜干也叫咱们吃完了?”
“还剩一碗,明早一顿。”卫长君笑看着她。
卫孺张口结舌,“那那,别的菜呢?”
嘟嘟给卫长君的那包种子,他带着老奴种下去了,但还没露头。除了这些卫家只剩卫长君早两日找八阳里人买的韭菜。韭菜根还没习惯新的环境,卫长君可不敢割。再说了,太矮也割不着。
“别的菜只有韭菜,还得去八阳里买。”八阳里有人像卫长君一样在韭菜上盖草席,但人家留着卖给城里人,“还不便宜。”
卫青:“大兄,家里的韭菜长大了,阿母和老奴吃不完。阿母还说吃多了烧心。下次我给你拿点过来?”
卫长君还没言语,卫少儿频频点头,然后又夸她大兄有先见之明。早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吃的菜。
卫长君无奈地看她一下,“你当乡里人说这时候青黄不接只是说说?”
卫少儿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用饭。
小霍去病摇头晃脑,左看看右看看,阿母真怕大舅欸。我大舅好厉害啊。
卫广跟他坐一块,“不吃你的饼,看什么呢?”
小孩淡淡地瞥他一眼,跟卫长君有的时候一模一样。卫广愣了一瞬,回过神就看到小孩挤到他大兄怀里。卫广无语又想笑,“去病,大舅打人疼吗?”
小霍去病呆愣片刻,想起前几天的事,举起油乎乎的小爪子要打他。卫广冲他勾勾手:“过来,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过去是不可能过去,他打不过啊。小孩仰头向大舅求救。卫长君眼皮都没动一下,“吃完再说。”
吃饱了,卫长君去八阳里,小孩也闹着要去,端的怕在家挨打。卫长君早忘了这茬,还以为他想骑驴,就抱他上去。
舅甥二人晃晃悠悠到八阳里,已经把小麦种下去的村民或在沟边放羊,或在村头闲侃,或在屋角搓绳编草鞋。
村民跟他熟了,见他过来纷纷起身道:“大公子来了。”
卫长君下来:“我找外族人买的种子长大了,今日想请诸位帮我移栽到地里,不知有没有空?”
众人楞了一下,然后纷纷嚷嚷他们有空。
卫长君先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去找里正。里正先瞅干活利索的,然后从中挑家里最穷的,挑二十个随卫长君过去。
还有四亩耙好的地没犁成垄,卫长君不敢要太多人,二十人到傍晚就差不多了。没被选中的人很失望,卫长君安慰他们,下月初和五月也有活,届时就找她们。
卫长君一直表现的说一不二,说不少他们一个铜板就没少。八阳里的人都信他,笑意再次爬满脸,欢送卫长君出村。
卫长君叫嘟嘟买了打水的轱辘,他后来带着老奴和家人移到地里,打水浇红薯不费劲,果然到金乌西坠,那几亩红薯就种好了。
要不是犁地太慢,泥土干了,也不需要浇水。
村民种红薯的时候卫长君和卫青二人把地犁成一垄一垄,以致于他也没能带卫青进山。
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卫青才问他大兄知不知道那草与众不同。随后又问那草是不是卖纸的人卖给他的。
卫长君点头称是,明知故问:“草有问题?”
“没,没,很好。贵吗?”。
卫长君微微摇头:“草不贵,但种子很贵,花了我十金。”
卫青倒抽一口气。
闲着无聊出来直播犁地的嘟嘟对着屏幕翻个白眼——卫大郎是真敢说啊。
卫长君佯装赧然:“是不是觉着我被人骗了?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稀里糊涂就把钱给他了。好像吃了迷/药似的。等他走了我才清醒过来。”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所以没敢告诉你们实情。你可不能告诉阿母和子夫她们。”
卫青下意识摇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红薯苗,“大兄,那些其实也是吧?”
“那些真不是。”卫长君微微摇头,“其实也跟他有些关系。不过那些来自西域。说是像咱们的芋头和山药,也长在地下。他告诉我几日后有外来客商会从子午栈道进京,我将信将疑过去等着,没想到还真有。我瞧着块头挺大就全买下来了。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在东厢房,也就是少儿住的房间隔壁放着。”
卫青听他这么一说,越发觉得这人和“圯上老人”做派很像。据传当年“圯上老人”赠书张良就是叫他在哪儿哪儿等着。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些神人术士怎么还用这种法子啊。
卫青眉头微蹙,然后又不禁替他大兄高兴。大兄搬到秦岭果然搬对了。卫长君见他神色变来变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未来的大将军不会开始怀疑他了吧。
“怎么了?”卫长君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模样。
卫青笑道:“以前听人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而是仙人。我还不以为然,荒野之中野兽遍地,怎么可能有仙人。原来不懂的是我。”
卫长君很怕好好的孩子沉迷神仙术士,“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大隐隐于市。山野之中是只有野兽。”
卫青糊涂了。
卫长君:“神人来此,除了我没别人,他好隐身遁走。若闹市之中突然消失,会不会引起慌乱或恐慌?这就不是仙家助人,而是害人。同理,仙家躲在深山之中,进山砍柴的农夫一看他一个人在山野之中,手中也没利器,那他一定很厉害。农夫会不会求仙人收徒?如果在市井之中看到一个仙风道骨之人,你会怎么想?他身形飘逸,一定是侯门公子士大夫。那你还会求他收徒吗?”
卫青想象一下,坚决摇头,那样做会冲撞了士大夫。思及此,卫青终于明白他大兄为何说“大隐隐于市”,而仙人却出现在荒郊野外。
“大兄,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仙家是不是因为我机缘未到?”卫青其实更想问,是不是他不配。
卫长君一边犁地一边一本正经道:“有些人是不配,有些人是仙家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这话怎么说?”卫青没听懂。
卫长君:“有些人他以前是上仙,比我认识的神人厉害。今生没了前世记忆,那是来此间历劫。功德圆满之际便是他恢复真身飞升之时。你可能是沧海一粟,也可能是一粒尘土,也有可能是天上暂时暗淡的星星,因为你正在此间历劫。”
卫青顿时不禁猜他是星星还是尘埃,猜来猜去总觉着自己是尘埃。可他不想当沧海一粟,“大兄觉着我是什么?”
卫长君:“我有此种奇遇,我的妹妹是卫夫人,我的弟弟一定是星星。”
卫青觉着安慰他,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叫人高兴呢。
忽然之间,卫青想起以前的大兄就像如今的他,平平无奇。养伤那几个月寡言少语,又像是慢慢蜕皮的蛇。伤愈后,蛇皮脱下,蛇焕然一新,他大兄也变了模样,就像突然顿悟变聪慧了。好比从未碰过的犁,他也能很快学会。
若是他想成为星星,是不是也得像大兄一样遭遇一场灭顶之灾啊。
“想什么呢?”卫长君见他沉默不语,不禁好奇。
卫青越发信赖他,也不怕被吵嘲笑,就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卫长君楞了一下。嘟嘟提醒他要好好说,别把大将军教歪了。
看直播的人虽然看不见兄弟二人的长相,但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先前还一个劲感慨卫长君能扯,连未来的大将军都糊弄住了。嘟嘟一提醒,他们也顾不上调侃卫长君,纷纷关心起卫青。
卫长君脑子灵,又有嘟嘟念网友留言,润色中和一下,道:“磨难有很多种,有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的是一点点像钝刀子割肉。至于你,我觉得你已经经历过了。”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卫青福至心灵,“那几年?”
卫长君颔首:“你如今还小,还需要积累经验。比如骑马射箭,学文识字。我就是好好种田。庄稼种出来,兴许会有意外收获。你学成之后也兴许会有意外收获。如果我们都止步于此,那仙人不会再来找我。你也无**德圆满。”
卫青懂了。
看直播的人服了,纷纷留言,[大哥就是大哥!]
卫长君问:“还迷茫吗?”
“如果,大兄,我说如果,没有意外收获呢?”
卫长君:“以前我家门口有路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有想过,要不了多久门外就会多出一条石子路吗?”顿了顿,“有没有只有走过才知道。即便没有,你学富五车,陛下还能不用你改用别人?不能流芳百世,当个京兆尹也不难吧?”
在卫青看来京兆尹已经很厉害了。这话顿时叫他纠结焦躁的心安定下来,稚嫩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然后叫他大兄歇歇,换他犁地。
耙过的地很软,牛不用费劲,午饭前地垄就冲好了。
翌日清晨,卫青在他大兄家又吃一顿鲜嫩的香椿芽鸡蛋煎饼,欢欢喜喜回京师了。卫长君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花钱请人的好处就是午时刚至红薯就载完了。
卫长君想快点种下去,就叫弟弟妹妹帮忙。忙了一天半,从未干活农活的兄弟姊妹四人受不了。卫长君和老奴做饭,饭后就叫他们歇息。卫长君拎着水通去屋后浇地。
卫长君选一块一天到晚都能晒到太阳的地,然后浇上水。过两日地表的水干了,他就犁成一垄一垄,然后种上剩的红薯苗。
剩的红薯苗不多,且不是小就是长歪的。可这红皮白瓤薯个头大,即便秧苗不好也能长鸡蛋那么大。味道不好也可以喂猪。再说了,后面那块空地空着也是空着。
慢慢吞吞忙碌几天地犁好耙过又犁出垄,又到卫青休息的时候。不过这次卫青没来,天阴沉沉的,他怕明日下雨回不去。
卫长君巴不得下雨,那样种下去的红薯不用浇。雨过天晴也可以种玉米。然而老天爷没叫他如愿,阴了两天,屋后的红薯种下去又浇了一点点水,才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断断续续下两天,又阴一天,等天放晴,卫长君就去八阳里找人。这次找五十人,一天把十亩地玉米种下去。
刨坑放玉米种子买土,虽然繁琐,但简单。卫长君只是演示一遍众人就会了。地还湿着,不需要再浇水,以至于午饭前就种好了。
卫长君先给工钱,村民后干活,总觉着占他便宜。回家用了午饭又回来问卫长君还有没有别的活。
卫长君把苜蓿种子拿出来,这个不是用寿命换的而是叫嘟嘟买的。请他们撒院后那片地里。八阳里的里正瞧着不像粮食种子,不由得人问卫长君此乃何物。卫长君说是喂牲口的。里正顿时觉着还是有钱人讲究,喂牲口的草都是种的。
卫长君不敢说实话,担心一些爱占便宜的村民半夜过来薅掉喂羊,亦或者偷偷搁苜蓿地里放羊,只说是马的草料。
里正听说过马不好养很贵。以前大汉初立王侯将相没钱买马,就赶着牛车上朝。里正便以为要想把马养的膘肥体壮,最好是喂这种草料。
村民见过卫青骑的小马驹,毛发油量。从里正处得知这点,村民也不敢乱撒。一人负责一片,来回两次就好了。
卫长君又同他们约定,等到深秋时节再请他们割草料。八阳里的人便认为留着冬天喂马。苜蓿生长期间倒也没人来打这片草的主意。
话说回来,红薯种下去,玉米种下去,苜蓿也种了,卫孺寻思着呆在这边没什么事,就找个机会问卫少儿何时回去。
最初不用干活,还能从八阳里买鸡买鸭蒜苗等物,卫少儿觉着挺好,除了白天安静晚上热闹,跟在城里没太大区别。
如今连香椿芽都吃完了,地里的活很累,卫少儿无比怀念城里的日子。
翌日上午用饭的时候,卫少儿问小孩,“去病,想不想祖母?”
小霍去病不想。
城里的家院子小,出了院门不是被长辈拉着就是抱着,在这里大院里就够小霍去病玩半天。趁舅舅没看见他还可以出去,别提多快乐。
小孩摇摇头,小手攥着勺子喝他的豆花。
听话听音,卫长君看向卫少儿:“想回去?”
卫少儿不假思索道:“不是我,阿姊想母亲了。”
卫孺难以置信,这妹妹是亲的吗。
卫长君懒得拆穿她,“想回去也行。吃完饭跟我去山上砍竹子,门西边沟里放满,青弟休沐日前一天,我送你们回去。”
姊妹二人异口同声:“做纸?!”
卫长君颔首:“沟里的水浅,水得没过竹子,最多砍两天。正好油盐酱醋也用的差不多了,我顺路买点。听八阳里的里正说,这个时节的奴隶便宜,很多吃不上的人自愿卖身为奴,我也好看看。碰到合适的就买几个。”
卫孺朝厨房看去,老奴在那边用饭,“她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她先不回去。我带布弟他们回去看望母亲,或者你们租车过来看去病,再把她带回去。总得有人教新买的奴隶洗衣做饭。”
小霍去病听到他的名字抬起头来。
卫长君提醒他,他母亲要回去。小孩只看他母亲一眼,继续埋头吃饭。卫少儿故意说:“这儿子不要了。”
卫长君嗤笑一声:“他现在小不记事,过几年再说,真有可能不要你这个母亲。”
家里人口多,可以照顾小孩,小霍去病打出生就没怎么跟过卫少儿,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卫少儿生他的时候是平阳侯府的奴隶,轮不到她说生不生要不要,也没考虑过孩子于她的意义。各种原因造成母子感情比寻常人家淡薄。
这大半年小霍去病连晚上都不跟她睡了,卫少儿要回去心底没多少不舍。可能还没分开过,从未体会过思念之苦,所以不认为分居两地有什么。
卫少儿不以为意地说:“不要我也是他母亲。”
“你想好了,饭后就去。”
关于小霍去病住哪儿,这几日卫长君睡觉前也认真考虑过。即使他没穿过来,凭卫少儿没多久便会嫁人,小孩兴许也是住在卫家。不过养他的人是卫媼和卫青。盖因原身没几年可活。
如今小孩跟他在乡野之间,也不算改变小孩人生轨道。话又说回来,由着小孩山野之间跑两年,以后跟着卫青习武射箭说不定身体更好。
卫长君见两个妹妹没有异议,饭毕,他就去拿斧头。
小霍去病见什么都新鲜,捡个树枝抗肩头,学他大舅走路。卫长君眼角余光看到想揍他,“我们上山,你去做什么?”
“我也去啊。”小孩说的干脆。卫长君又想叹气,“砍柴你也去?”
第一次砍柴好玩儿,三天两头砍柴没趣极了。可是大舅阿母和姨母不在家,谁陪他玩儿啊。一个人跟老奴大眼瞪小眼,还不如捡柴呢。
小孩仰起头睁大眼睛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