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进入皇城。
    苏韶叶走入前殿,顾北痕目送她远去。
    前殿之上,文武百官皆到齐。
    顾北痕则是被小太监领着,马车停靠在偏殿旁,他走进去,却意外发现殿中已经坐了一个人!
    除了那位颇得陛下宠爱,所以特许偏殿听议论朝政的广平公主,还有何人?
    广平公主看了一眼顾北痕,倒是有些吃惊。
    “你今日也来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朝,而要留在偏殿之中?”
    面对广平公主带着明显探询之意的眼眸,顾北痕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我之前受伤,身体尚未恢复,不宜上殿。”
    “何况,我相信苏仇。”
    广平公主听闻顾北痕的话语,她神色之中,更多出几分兴致勃勃。
    “一个西北流民少年,就值得你这么在意?”
    “顾北痕,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尚未成年,你哪里来的底气?”
    顾北痕却笑而不语。
    他同广平公主在偏殿,能够将内殿之中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而苏韶叶走上前去,殿上的陛下主动发话。
    “苏韶叶?”
    “你今日来上朝,可是有信心破解肃虎营的案子了?”
    苏韶叶点头,拱手行礼。
    “是。草民已经了然于胸。之所以来见陛下,就是想要将此案始末,清清楚楚讲解给陛下听!”
    她话语说得笃定无比!
    这句话一出,在文武百官之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而站在群臣左侧的太子,脸色一变,但是他攥紧手掌,很快调整好他自己的表情。
    何朝阳看着这少年,他眼神深邃如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确想要招揽这少年,但是这少年倒是个软硬不吃的倔强脾气。
    他孙子何呈去剑舞社负荆请罪,原本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
    这少年借坡下驴,居然果真狠狠地用荆条狠抽了自己孙子一顿。
    何呈脊背被抽得鲜血淋漓的回府,在床上躺了数日,他娘亲,自己那位出身世家的儿媳哭天喊地,说要狠狠给这平民小儿一个教训,非得打断他的腿为何呈报仇。
    他的这个儿媳,出身平阳任家,乃是大魏传承极久的功勋世家,哪怕是他也不好对这儿媳多加管教。
    只能让她不许再动用家丁去剑舞社闹事。
    何朝阳如今听着这叫做苏仇的少年侃侃而谈,他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头倒也有些好奇,这少年能说出些什么。
    才能够令陛下信服。
    但苏韶叶站在众人中央,她却并未急着叙述此案,反而话题一转。
    “但是陛下,小民上朝途中,却被人刺杀,若不是禁卫军校尉反应及时,小民怕是无法面见圣上了。”
    上头的那个人,这位大魏陛下,听闻苏韶叶此语,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有人刺杀你?”
    “是何人如此大胆!你放心,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先将肃虎营一案,你所调查得出的真相,如实道来!”
    苏韶叶得了陛下一句金口玉言的保证,她方才点头,然后认认真真说道。
    “肃虎营一案,还要从肃虎营的特殊性开始说起。”
    “众所周知,西北肃虎营归属于北翼军。北翼军在边境多年,负责保卫大魏西北边境平安,抵御大晋进攻。诸位大人应当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她这句话说出,在场文武百官倒是无人反驳。
    苏韶叶的声音清透流利,明明是如此威严宏伟的大殿,但是她的声音却能够清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头去。
    “犯人韩远淮是玄王殿下亲自点选的校尉。”
    “肃虎营一案,他被认定为凶手,同时引发大家对玄王殿下的质疑。”
    “是否如此?”
    此事也不假。
    台前的韩相沉吟片刻,却是主动开口说道。
    “苏仇,这些众人皆知的话,你就没有必要再说了,我们想要知道的,是肃虎营此案的始末,如果不是韩远淮,有什么人能够无声无息杀掉肃虎营一营的人,而韩远淮手中的刀刃又该如何解释。”
    “陛下同我皆是当初在案发的时候,看见卷宗的,对此案细节十分了解。”
    “你就不必画蛇添足,重说一遍了。”
    苏韶叶点头称是。
    这面容精致的少年,直接开口说道。
    “灭掉肃虎营的并不是韩远淮。”
    “他本身武艺也没有那么精湛。而且,案发之时,那染血卷刃的兵器,并不是他本人惯常用的武器。”
    “当初玄王亲自提拔他为校尉,给他选了一把武器,是一把长刀。他从不离身,唯独那一日,那把长刀被他放在屋中,藏在床榻下头。”
    “因为他新到肃虎营,很是小心,担忧玄王亲赐的刀刃在军中不慎折损。”
    “当初刑部说正因为如此,他才换了一把兵刃。可是那把凶刃其实是有来历的——那把兵刃如今应当还收藏在刑部之中,那兵刃的刀柄之上,有工匠打下的标记。”
    “甚至可以查出这把刀的来历。”
    “这把刀,其实并不是普通军中制式刀刃,而是工匠当初,为崔氏一族,崔家的家兵定制的刀刃。”
    “但是这件事情,只有那工匠知道,连崔家也不知情,才会把那把刀刃,塞到韩远淮手中。”
    苏韶叶流利清楚地说出这番话,对面的人面色猛然一变。
    率先开口的是太子。
    “不可能!”
    “你这是在构陷!”
    他母妃崔贵妃就出自崔家。
    苏韶叶却拱手,她的声音平静,眸光注视着脸色煞白,额头隐隐有汗的太子。
    “太子请听草民说下去。”
    台上的陛下挥手。
    “你说。你继续说。”
    陛下既然开口,四周寂静,无人再敢打断苏韶叶。
    “刑部尚书吴晦明吴大人——哦,如今应当是前任刑部尚书了,他府邸之中,应该有崔勉赠给他的万两雪花银。”
    “我在西北,听闻崔勉曾经将大批银两运到京城,对外宣称进攻给陛下。”
    “草民斗胆,敢问陛下可曾收到这笔雪花银两?”
    “若是不曾,这笔银两,又交付给了何人?”
    苏韶叶这句话一出。
    连何朝阳这等老谋深算的几朝元老,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少年何其深邃的心思。
    他这样说,简直是往陛下心里头狠狠扎下一根钉子——陛下原本就猜忌崔家,如今崔勉送银两入京,却不经过陛下同意,擅自用来收买他人,这几乎触动台上人的逆鳞!
    他寥寥数语。
    却足以成功激怒这位大魏陛下,让他对崔家生出无限厌恶。
    果不其然。台上的殿下狠狠的冷哼一声。
    “崔勉……朕的好臣子!”
    任凭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冷意。
    “你接着说!”
    “朕倒要听听看,还有多少朕所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沆瀣一气,究竟还瞒了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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