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社里头,苏韶叶依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练剑,倒是杜舍娘回来之时,看着苏韶叶,招了招手,脸上多出了些笑意。
    “苏仇?”
    “你听说了没有,韩府出了一件奇事。”
    苏韶叶倒是先问。
    “哪个韩府?”
    杜娘子的脸庞之上,似是有些忍俊不禁。
    “还有哪个韩府,自然是宰相府。”
    她看着苏韶叶流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索性一气呵成,一口气向下说了去。
    “那位林小姐不是借住在宰相府,只等着成亲,但是今日我看不少马车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才知道,那位林小姐生了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病,而是一场怪病!”
    苏韶叶啊了一声。
    她想了想,问道。
    “怪病?什么样的怪病?”
    林芳玉这是玩得什么把戏。
    倒不是苏韶叶不相信她会生病,她若是当真生病了,那是她的报应。
    不过联想到之前容素同她说的话,说她的嬷嬷紧张兮兮去取养身子的药,所以苏韶叶才有些怀疑。
    杜舍娘一贯爽快,她倒也不会卖关子打太极,直接干脆利落地顺着苏韶叶的话往下说。
    “我也只是听关系好的姐妹们说,这位林小姐不知道怎么的,茶不思饭不想,食不下咽,这几日都憔悴了许多。”
    “大夫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也许是心情郁结。”
    “但是韩府请了几位大夫,眼下都还停留在韩府之中。”
    苏韶叶耐心听着,她说道。
    “哦?”
    “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去韩府,替林小姐看看,她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杜舍娘没有想到,苏仇会这么回答。
    苏仇不是从来独善其身不蹚浑水,怎么偏偏对宰相府如此关注?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许是她这段日子把苏仇关在剑舞社,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许她随意走动,所以苏仇关得时间久了,才会想找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可是苏仇你纵然医术高明,但是外头的人,不会相信你。”
    “而且……你的医术从何而来,要如何对韩府的人解释?”
    苏韶叶笑了笑,她知道杜舍娘也是担忧。她为了她着想,如果不是如此,当初就不会烧了她给汝嫣开的那张药方。
    就是知道她来历怕是有蹊跷。
    怕她暴露身份。
    但是杜舍娘当着她的面,却从不追问半句,这份心意,她是明白的。
    苏韶叶看向对面英姿飒爽的杜娘子,眼神颇为坚定。
    “无妨。”
    “我擅长医术,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说我家旁当初有个游历的大夫,我自小跟着他学了一身医术,后来那大夫离去,永驰郡又大旱,大旱之下, 药石也无甚用处,我救不了家人,心冷如灰,所以才不提自己会医之事。”
    杜娘子还是忧心忡忡。
    “这样能瞒得过去么?”
    苏韶叶点头。
    “自然能。我还要去拜访一个人。有他作证,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说法。”
    杜娘子有些惊奇。
    “谁给你作证?”
    苏韶叶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这少女唇角扬起,从她口中吐露出一个人名。
    “太医院袁正春。”
    ……
    苏韶叶本来是不打算动用这层关系的。
    杜娘子没有追问,大概以为袁正春是玄王顾北痕在京中布置的棋子,所以不方便多追问。
    毕竟这是玄王的机密。
    她只是担忧,苏韶叶连这等机密都知道,可见同玄王纠缠已经很深。
    但杜舍娘却想错了——太医院的这位袁大夫,还当真不是玄王的人。
    这位袁大夫医术高明之极,而苏韶叶之所以能够搭上这条线,是因为,这位袁大夫,乃是她三师父夏弱水的朋友。
    ……
    苏韶叶去拜访袁正春的时候,是杜舍娘陪她一块前往的。杜舍娘在外等候,而苏韶叶走进去,太医院里头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更安静一些。
    太医院署内部安静得好像一根针都能掉下来。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一沓厚厚医术坐在木凳上打瞌睡,他的头一顿一顿,然后猛然往下冲去,险些一头栽倒,却被一只手扶住了。
    那只手,瞧着并不能算细腻,只是骨架很小,手指纤长,然后那只手飞速收回,在这个少年耳畔响起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来拜访太医院的袁正春袁太医。”
    这声音确实很好听。
    这个少年的瞌睡立刻不翼而飞,他猛然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对面的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生得俊秀极了——至少他从前从不曾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含糊。
    “你找袁医正?他不在,他去替后宫的太妃娘娘们请平安脉去了,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苏韶叶听他这样说,她点了点头。
    “那我等一等。”
    她熟稔地在这少年身旁坐下来,这少年有点儿着急了。
    “你是什么人呀,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这里不许外人走动的你不知道么?”
    苏韶叶瞥了一眼这少年。
    “我是苏仇。”
    “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觉得苏仇这个名字隐约有些令人耳熟。
    苏仇……苏仇,他盯着身旁人的侧脸,只觉得他半张脸颊不显山不露水却好似微风吹拂而过那么好看,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
    “等等……是你?你便是苏仇?”
    “你就是那个破了肃虎营一案,让之前刑部尚书吴大人,同广元郡郡守崔大人被治罪的那个苏仇?”
    “鬼见愁苏仇?”
    前头几句话苏韶叶还能理解。
    鬼见愁……
    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少年却激动起来。
    “你就是苏仇?我可是将你视作偶像的,他们说你还尚未及弱冠之年,却敢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这几日茶楼连说书人都在讲你御前破案的传奇。”
    “大家都说,纵然是朝堂之上的高官,见了你也犯愁,生怕被你三言两语剥夺官职,才给了你这么一个鬼见愁的美名,是不是很威风?”
    苏韶叶实话实说。
    “威风倒也不算威风,只是有些难听。”
    这个少年跳起来,他看向苏韶叶眼神还带了些怀疑。
    “你真是苏仇?”
    苏韶叶默默从口袋里头掏出一块令牌。
    “这是陛下亲赐的令牌。整个京都,眼下应该只有我才有。旁人应当也不敢冒充,毕竟若是冒充被发现,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这么一说,对面的少年立刻便不怀疑了。
    “我是陆仁星!”
    “我是袁医正的徒弟,我跟着他后头学医已经有三四年了。”
    “你原来就是苏仇,原来苏仇生得这么文弱好看,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杀气凛凛的人物。”
    “欸,你找袁医正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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