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叶倒是不知道韩池巍已经几乎快要猜出她身份。
    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某些隐秘心思,所以才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在想尽办法地寻找同她接触的机会。
    苏韶叶不能再前往宫中密库——毕竟那里还有那个老宦官守着,她总不能自投罗网。而没有官兵上门到剑舞社,可见这件事情也极为隐秘。
    太后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给她罗列罪名,把她抓捕。毕竟她眼下还是得陛下青睐有加的少年英才,所以苏韶叶自己也逐渐放下心来。
    在太后的下一波算计之前。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线索,查出弟弟的去向。
    她不知道弟弟是不是当真被送去了大晋。但是她有预感——往这个方向查,是对的。
    虽然宫中密库去不了。
    但是曹旭东这个人,当年在京中是很有名的大商人,同他打过交道的人也很多。他当年被抓起来的时候,还关押在刑部大牢一段时间。
    刑部提审他的狱卒应当都还在。
    想要寻找线索查下去,倒也不算那么困难。
    所以苏韶叶第一步就转身去了刑部。
    倒是十分凑巧。
    当年提审曹旭东的,就是那位刑部侍郎贾故云。当初看管丁婆子不让人提走的就是他。
    这位贾侍郎胆大心细,很能够顶得住压力。
    苏韶叶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丁婆子已经被顾北痕秘密送往西北了,只要能够抓住丁婆子身后的那条线,就能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参上林琛一本。
    而且林琛若是当真动了西北军粮的主意,这是大案,足以直接扳倒林琛。只是越是如此,才越要小心行事,不能被林琛察觉。
    那个西北军备小官郭遥已经被严密保护。这桩案子有顾北痕插手,苏韶叶很放心,毕竟有关于北翼军,顾北痕查下去顺理成章,苏韶叶相信他的能力。
    正因为此案有顾北痕接手。
    苏韶叶才能够腾出时间同精力,调查弟弟的下落。
    眼下她走入刑部大牢。
    对面坐了那位刑部侍郎贾大人,贾故云听到她问起曹旭东,着实极为诧异,因为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提过,这位贾大人的记忆力倒是不算那么差的,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记忆复苏,然后认真地说道。
    “若是指的是三年多前暴毙的那个富商曹旭东,我倒是当真有那么一点印象。”
    “因为当初此人乃是我提审的。”
    “我记得此人,他当年在京中乃是闻名的大商贾,听闻做的生意各种各样,四通八达,当年他还曾经进贡给宫中不少礼物,太后寿辰的贺礼,听闻他的礼物甚至让太后颇为满意,给了他很多赏赐。”
    “但是大约是四年多之前……他却牵扯到一桩奇特的案子之中。”
    “有人说,这位曹旭东,其实是冒名顶替的!”
    “真正的曹旭东,早已经死去了。在京中的富商曹旭东,是冒名顶替了他人身份。”
    “来击鼓鸣冤的,乃是他的同乡。”
    苏韶叶啊了一声。
    她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她原本以为曹旭东是因为牵扯到走私案,才被关入大牢,然后离奇暴毙。
    因为他的档案她没有看全的缘故,所以没有想到起因居然会是因为一桩冒名顶替案。
    “他不是真正的曹旭东?”
    对面的这个贾侍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苏韶叶也准备了一杯。
    看他的架势,似乎笃定了此案说来话长,然后苏韶叶听见他说道。
    “这个案子,说起来我到现在还觉得云里雾里。只是的确有点复杂——到后来他暴毙之后,没有了被告人,这案子就更不了了之了。”
    “这曹旭东当初被人揭发,是因为他同乡找他资助修建学堂同桥梁,却被他拒绝。一气之下,便把他告发,说他为富不仁。”
    “这种事情,我们刑部自然也很难办。只能想把他同乡劝回去。而且这曹旭东家中父母都早逝,听闻早年间在村子里头因为是外地逃难留下的,所以也很受冷眼冷遇。”
    “曹旭东不肯资助那村子,也是人之常情么。”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这桩案子的开端而已。”
    “这桩案子的复杂同翻转,哪怕我在刑部经过这么多年,也罕有几桩案子,能够超过此案的。”
    苏韶叶默默瞪大眼睛。
    最复杂?
    充满反转?
    她其实只是想要来寻求弟弟的下落,但是听这位贾侍郎长嗟短叹的语气,反而让苏韶叶愈发好奇起来。
    她在暗狱之中多年,倒也听过不少案子,所以才培养出她的敏锐直觉。
    她倒是很想要听听看,这复杂翻转,是如何一个复杂翻转法。
    而对面的贾侍郎早已经做好了娓娓道来的准备。他抿了一口热茶水,然后方才一气呵成地往后说去。
    “当初,我还只有三十来岁,科举之后步入仕途,加入刑部一直是处理琐碎小事,这桩案子,乃是我被分配到的第一桩案件。”
    “因为那些村民实在是蛮不讲理,又从他们身上榨不出油水来,所以才被推脱到我头上来。”
    “我去找了曹旭东几次,他却闭门不理会,这些村民又只会敲鼓鸣冤,根本说不出个门道,一看就是胡搅蛮缠,看他发达,想要多诓骗几个钱罢了。”
    “我那阵子,当真是不堪其扰。”
    “一听见敲鼓声,就头疼。无奈职责所在,又不得不安抚这群村民。”
    “这般的情况,大概持续了有半个来月。这些村民眼看着没有希望从曹旭东那里获取钱财,才终于放弃。”
    “但是隔了几日,又有人来敲鼓鸣冤,我当时实在是被这些村民逼得头疼,以为又是来胡闹的,当即让人赶他们出去,觉得打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而这一次来的,则是那曹旭东的远方叔叔。他倒是不是为了告他为富不仁,而是为了告一桩凶案——他说他的表侄儿曹旭东,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意外身亡,眼下这个京中闻名的富商曹旭东,乃是冒名顶替的!”
    贾侍郎顿了顿,然后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同这种状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但是那老头被我误打了一顿板子,我想一想也觉得颇为不忍,还是让他进来,听他把话说完。”
    “这一听,却被我听到了一桩了不得的惊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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