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
    本来杜舍娘是不会醉的人,她是千杯不倒的体质,但是偏偏遇上陆家的那个当家人陆和越。
    一块拼酒,拼出了火气,简直是一气之下,牛饮海灌。
    陆和越也是一个妙人,不论喝多少酒,他面上都看不出丝毫醉意。整个人始终神色清明,眼眸清澈到极致,瞧着没有半分醉酒之态。
    杜舍娘也当真是拼了,让剑舞社的姑娘们去隔壁又搬了七八坛酒。
    喝到她自己都醉晕了头,再轻轻一碰陆和越,居然一碰就倒,这才知道陆和越哪里是酒量过人,是他能伪装。
    他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居然还能够睁眼,脸颊一点红晕都没有。杜舍娘纵横酒坛,算是栽在这个后辈上头了。
    她自己也有些上头。
    而剑舞社的姑娘早已经倒得七七八八。
    全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就是苏韶叶。她之所以如此清醒,是苏韶叶因为感染风寒,所以不能饮酒,无人来劝酒,她滴酒不沾,只是喝了几口热汤,自然清醒。
    大家都醉成这样,她一个人也搬不动这么多人,但是深夜又不能放任众人在外头睡一晚。
    哪怕身体再强健,一夜冷风吹过来也不成。
    她抬起头,开口喊道。
    “白鹭?”
    倪白鹭跳下来,看着眼前的场面,也忍不住有些发怔。
    “苏公子……你让我把他们都搬回房?”
    苏韶叶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总不能我搬人。我还是个病号,你若是太辛苦,或者有不便之处,让你师父来。”
    倪白鹭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整个大魏,没有谁胆敢这么使唤东寒玄——可能除了那个玄王殿下。
    如今又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那便是眼前的这位苏仇。
    倪白鹭深吸一口气,只能认命地把人拖回去。
    苏韶叶却拍了拍手,施施然地回去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众人像是做了一场梦。杜舍娘揉了揉眼睛,记忆也有些断片儿,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更别提其他姑娘。
    而陆仁星则是兴冲冲地来找苏韶叶。
    “苏仇,我昨夜做梦梦见一个仙女了!她长得好生美丽冷艳,居然还出手把我抱到了床上!这仙女是不是贪恋我美色,想要对我做什么?”
    “我做这等美梦,是不是证明我后头要走大运了?”
    知道倪白鹭就在一旁不远,必定能够听见陆仁星这番话的苏韶叶,仍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不走运我不知道。”
    “但是你一定会倒大霉的。”
    陆仁星怔怔地看着苏韶叶,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何原因,却突然发出了一道惨叫。
    “糟糕!我今日本来答应了袁医正,要帮他翻晒医书……还要帮他准备针灸的器具,他今日要入宫给太后请平安脉,惨了惨了……我得赶紧赶回太医院。”
    这少年飞快跺脚。
    往外头跑,然后没跑多远,就在墙壁后头,苏韶叶听见他痛呼一声。
    “哪里来的石头?啊呸……我要破了相了……不行,来不及了……啊嚏!”
    他好似重重摔了一跤。
    听那动静都不轻,这少年连滚带爬往外跑,隔了好一会儿那动静才消失。
    苏韶叶看向窗外,说道。
    “你也没有必要害他破相吧。”
    倪白鹭推开门走进来。她穿了一身灰色衣裳,并不如何引人注意,她平平静静地看了一眼苏韶叶,然后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他涂点药几天便能好。多摔摔,拉伸一下经络,活血脉通筋骨,对他身体有好处。”
    倪白鹭盯着苏韶叶,然后看她取出那根算筹,听见她说道。
    “帮忙查清楚这算筹上头到底有什么讯息。”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倪白鹭点了点头。
    然后走了出去。
    全程都很冷漠。但是苏韶叶也不在意,她有些明白,为何顾北痕要把这个姑娘安排在她身旁,不论个性,其实她的确是个办事能力极强的人。
    苏韶叶让她盯着贾侍郎,她就能够察觉贾侍郎的小妾有蹊跷。
    其实苏韶叶之前就怀疑,贾侍郎背后有鬼,倪白鹭在这方面,同她一拍即合,的确很适合同她搭配在一块儿办事破案。可见顾北痕的安排有他的道理。
    不论那些做为女子的微妙情绪。
    她是个好助手。
    何况,苏韶叶也没把自己当成姑娘家。解密查案面前,哪里分什么男女,不过是合作伙伴罢了。
    倪白鹭没有让苏韶叶等太久。她下午就回来了,然后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苏韶叶听见她说道。
    “这上头刻了一连串的地名。”
    “是大晋那边的文字。但是刻的地名,是大魏的几座城池,有大有小,如果在大魏的疆域图之中,把这几座城池连在一起,会发现是一条线路。”
    “从京城开始,到……西北边境截止。”
    苏韶叶让倪白鹭报出地名,然后她拿了一张宣纸,用笔蘸取墨汁,将那些城池代表的点,同这条线路画了出来。
    一点不差。
    倪白鹭看着那条曲折的线路,她的喉咙略微抖动了一下,然后苏韶叶听见倪白鹭问道。
    “你记得整个大魏全境的地图?”
    她看向苏韶叶。
    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做到的?”
    倪白鹭之前心里头一直隐约对苏韶叶有几分不服气。虽然她知道苏仇破案厉害,但是破案厉害,不代表她觉得,这个少年值得顾北痕倾注那么多的关心,更不值得让她给苏仇做保镖。
    她觉得自己的本事,如果入京,是足够留在王爷身旁辅助王爷成就西北大业。
    而不是做这么一个平民的婢女。
    但是她盯着苏韶叶的笔尖,喉咙滚动,声音很干涩。
    “地图是王爷给你看的么?”
    这种图纸,是很惊人的军事资源。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
    苏韶叶却否认了。
    “不是玄王给我看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这些城池的位置,但是你没有发现么,这是一条线路。我若是没有猜错,这是一条从大魏京都到大晋的秘密线路。”
    苏韶叶的确能够背诵大魏疆域图。尤其西北区域,记得格外清楚。
    但是同顾北痕无关,而是在暗狱之中的时候,她二师父郁轻侯逼她背下来。
    当初她不知道有何用处,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终归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如今不就用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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