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晚宴出乎意料的朴素。
    陆和越一边让侍女布菜,一边解释。
    “我们陆家的家训有一条就是简朴,今日我知道贺军师多半不会留下,所以没有刻意准备,你也不要太介意。”
    苏韶叶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介意。眼前一桌家常便饭,同她在剑舞社里头每日用的膳食差不多,反而让人觉得亲近。陆和越看着这少女怔怔的出神,他想了想问她。
    “你为何不去北翼军,而要留在太平城?”
    苏韶叶吃了一口白米饭。
    “查案。”
    回答完这两个字,她整张脸几乎都埋在饭碗之中,陆和越看着这少女默不作声扒饭,他盯着她侧脸清晰的线条,却说道。
    “你告诉我家的那个掌柜,日后有事报你的名字,怎么,苏仇这两个字,在太平城,会很值钱么?”
    他其实只是开玩笑。因为这少女瞧着郁郁寡欢,他不想让气氛那么压抑。而苏韶叶专注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听见陆和越的话。
    她抬起头。
    然后嗯了一声。
    “会很值钱。京中都知道我苏仇是鬼见愁,在这太平城,我会发扬光大我的名声,不但鬼见愁,要让贪官见了我也发愁。”
    她说得格外认真,正因为认真,所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陆和越放下筷子,问她。
    “可要给你准备甜品?甜汤?”
    他的确是个很贴心的男子。做生意的人,面面俱到,只要有心,总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苏韶叶摇头,她说道。
    “我在查林琛的账。很奇怪,林琛想要盘剥西北的老百姓,已经做得很过火了,为何还要继续对军粮动手。”
    “这件事情若是被闹出来,他难道不清楚会致他自己于死地么,还是说,他有把握遮掩过去。”
    “林琛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同胆量。”
    从林琛作证,构陷她爹爹开始。
    她就觉得不对劲。
    林琛出身卑微,当年只是一个小官员,否则他女儿林芳玉也不会被京中的其他贵女们嗤笑,合起伙来排挤。
    看他如此贪婪求财,也不像是有什么大见识的人。
    可是他却一步步做到西北甘经郡——苏韶叶眯着眼睛,她放下筷子,她说道。
    “我还得查查甘经郡上一任郡守是谁。为何留下一个空缺,正好让林琛上位。”
    陆和越摇了摇头。
    “我瞧你过得可当真辛苦。吃个饭也要想这么多,难怪你如此消瘦,都是操心太过。你有什么问题,丢给玄王殿下去办便是了,他似乎对你格外上心吧?”
    陆和越的眼神格外戏谑。
    “我弟弟可是不敢同玄王殿下抢人,否则,我看你嫁到我们陆家倒也不错。”
    苏韶叶瞥了陆和越一眼。
    “朝廷的钦差,八品官员,也能嫁人?”
    陆和越擦了擦嘴角。
    “不敢不敢,我们陆家不敢——所以普天之下,放眼大魏,也只有那位玄王敢同你有所瓜葛。”
    “五万石粮草送去边境,但是也撑不了多久,你说你知道什么地方有粮草,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苏韶叶低下头来,她说道。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
    傍晚的时候,东寒玄飞落在她院子里头,张口第一句就是。
    “苏仇,你今天同贺兰之吵了一架?虽然他有的时候的确挺惹人厌烦,但是说实话,他对西北军倒还算得上是尽忠职守,殚精竭虑。”
    “若是他在哪里得罪了你,你也别那么苛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便是了,莫要同他计较。”
    苏韶叶反而笑了起来。
    “我没有同贺军师计较,我心里头倒是很佩服他。他能为了西北军做到这一步,很难得,而且他又不是西北人——如此刚强不低头,也是为了西北将士考虑,我为何要生他的气。”
    东寒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这样极好。”
    “对了,顾家的粮草运走了五万石,可是还有不少缺口,你打算怎么办。我听白鹭说了,你今日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让你自己声名扫地……”
    “西北人极其看重诺言,说出话,就是砸在地上的钉子。”
    东寒玄有些担忧地看向苏韶叶。
    “你若是办不到的话……会被西北军看轻。”
    “莫非你当真要赌上性命,去找那些富户的麻烦,可是这样乃是绝户计,一旦被人告到朝廷,你自身难保……”
    苏韶叶却平平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哪里有粮食库存。”
    东寒玄还是想不到。他迟疑着问道。
    “何处?”
    苏韶叶说出的话,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大晋。”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晋国力强盛,兵强力壮,粮草丰沛充足,粮仓里头粮食堆积如山,我们的士兵缺衣断食,从他们手里头抢夺便是了。”
    东寒玄被苏仇的野心给震惊得愣住。
    “从大晋抢夺?可是想要从大晋抢夺粮草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们必定严密看守。”
    “而且你不是来查案的么,怎么连这些事情都要操心。”
    苏韶叶低下头来,她足下的影子被拉长。
    “案子当然要查,但是顾北痕的忙也不能不帮。你来找我,想必不是平白无故,白鹭说你最近忙得不见人影,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东寒玄憨笑了一下,挠了挠头。
    这个苏仇——如此睿智锐利,总能一眼看破人的心思,让他想要卖个关子都做不到。他顿了顿,才含糊说道。
    “我知道林琛的账本被藏在哪里了。他把账本藏在他一个小妾那里——那个小妾之前回家了一趟。”
    “那账本顾北痕让我去取,但是账本我却看不懂,顾北痕找人正在破译。”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顶麻烦的事情,我想要找你帮帮忙。”
    “你可还记得……韩远淮?”
    东寒玄不提这个人,苏韶叶也要找他制作沙盘,她嗯了一声,问道。
    “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东寒玄摇头。
    “当初肃虎营一案,有一份军事图失踪,一直没有找回来,你可还记得?”
    “顾北痕眼下怀疑,那份宝贵的军事图落到大晋那边去了。这虽然同韩远淮无关,但是他很是内疚自责。我想带你去见他一面,安慰他一番,最好能够把军事图的下落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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